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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澈原本想趁着岳师傅抽背《商君书》的时候偷偷遛进温室殿,猫着腰,不着痕迹地爬到最靠近殿门的那一张红木案几后,以此来掩盖自己冬至休沐后的第一次迟到。食时二刻正式开始上课,岳师傅习惯花两刻钟的时间抽查背书,通常他都是闭着眼睛跪坐在师者的案几前,若谁背的卡壳他便提醒一二字,一般不会睁开眼睛。背书的顺序是按照温室殿中案几排列的顺序,由前到后,前三后二,刚好容得下五位学生。赢净永远第一个到,然后是岳家兄弟和胞姐婵羽。婵羽很少能比岳家兄弟来的早,她离迟到往往是一步之遥,在这一点上姐弟俩倒是出奇的一致。这也就意味着等自己到达的时候,抽查背书的环节已经结束,而岳师傅完全不会发现自己来的如此之晚。
他的计划是如此周密,以至于太过自信,猫着腰爬进温室殿门的时候发现婵羽正坐在最靠近殿门的案几上,不怀好意地斜眼看着自己笑,而殿中唯一空着的案几是第一排正中间,正对着岳师傅。
赢澈真是服了婵羽,她就比自己早来一刻钟,就像出生那天一样,真是什么东西都得和她抢。
“你起开,这是我的位置。”赢澈爬到婵羽跟前悄悄说。
婵羽岿然不动:“我不,案上又没写你的名字。”
我今天就写上!赢澈暗暗咬牙,抬起胳膊肘捅了一下胞姐的肋骨,想撵走她,她却“哎”的一声歪在地上。赢净背书的声音停下来,岳师傅的眼睛睁开,赢澈的秘密潜入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一场惩罚在所难免。
“你干嘛,我没使劲儿啊,”赢澈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却突然灵机一动,“姐姐你没事吧?师傅,我姐姐看上去可能摔坏了,我得赶紧带她去看太医,”说着就要搀起婵羽,拉着她往门外跑,悄声对她耳语,“你快装得疼一点,哎哟几声,咱俩都不用上课了,快点,”说着又伸手要去拧她一把。
婵羽一巴掌拍下赢澈伸向自己的手,顺势踩了他一脚:“起开,你才摔坏了呢!”
赢澈捧起脚倒在地上耍赖,一边哎哟哎呦叫着我的脚趾被踩断了,一边乜斜着眼观看大家的反应。
“公子澈!”岳师傅浑厚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广明殿中,听说战场上的将军得有一副摄人胆魄的好嗓门,他的卫大父【注2】就有,看来这岳师傅的嗓门也一点不输于他。
哎哟了一炷香的功夫,结果没人上来关心自己,他这场戏演的也好没意思,于是臊眉耷眼,别别扭扭地站起来。
“岳攸至,公子澈迟到了多久?”岳师傅严厉地责问自己的长孙。
岳攸至站起身,看了一眼青铜漏刻回答:“从长公主倒下算起,公子澈大概迟了四炷香的功夫。”
“怎么罚?”
“迟到一炷香,罚笞脊五下,四炷香,一共是二十下。”
岳攸至回话完毕,主动跪下,挺直背脊,低下头,师傅岳谊拿起师案上那根长一尺,宽五寸的竹板,走到岳攸至的身后狠狠地抽打起他的后背。
竹板高高扬起,刷刷落下,看得出岳谊师傅用了十足的力气,岳攸至的亲弟弟岳攸平先看不下去,跪下恳求:“师傅,我愿意为我哥挨十下!”
二了吧唧的婵羽看着大家跪她也跟着跪下:“学生也愿意替攸至表哥挨打五下。”
赢净也跪下来:“岳师傅,迟到的是我的弟弟,攸至攸平实属无辜,净愿替他们受罚。”
赢澈真是看不惯他们这悲天悯人这一套,便挤兑这位庶出的兄弟:“有你什么事?要打也是打我,我用不着别人替我顶罪。”说着撩起袍角,大大方方屈膝一跪,腰杆挺得笔直。
岳谊板着脸,一丝不苟地说:“公子犯错,伴读受罚,这是自来的规矩,不容求情!都给我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去!”
赢澈先站起来,无所谓地坐到靠门的案几后,另外三人也站起来,各拣地方坐了。
二十板下来,这大冬天的,隔着棉袍,岳攸至的后心也渗出斑斑的血迹。岳攸至痛的冷汗直流,但是却一直咬牙坚持,竟一丝疼也没叫。打完后,岳谊收起竹板,回到师者案后,岳攸平也忍痛回到自己座位。
岳谊清了清嗓子:“今天咱们还继续学《管子》……”
“师傅,”赢净打断了岳谊的话,“冬至大节上的海匪军报令赴宴众人大惊失色,这海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您可否给我们讲讲?”
婵羽立即附和:“刚才您来之前,我们还讨论这事呢,这海匪到底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把父皇都气的晕过去了?”
岳谊沉默半晌,放下手中竹简:“既然公子净和长公主都有意愿,那咱们今天就聊聊这个海匪。不过说海匪之前为师要先问问你们,谁知道百越为何地?”
岳攸至先开口,他虽受杖笞,但依然思路清晰:“百越乃我大秦对南方沿海一带古越国部族的统称,这些地方部族众多,纷杂相处,主要有有吴越、东瓯、南越、闽越、西瓯、骆越等支系。”
岳谊师傅点点头表示赞许,从殿中东侧的书架上找出一卷羊皮地图,展开抖一抖,挂在师案后的墙上,用手指划了一个范围:“凡南方沿海皆为百越故地。谁再来说说我大秦与百越之间的纠葛?”
婵羽开口:“始皇帝统一六国后,发兵五十万对百越进行南征。共有三次战争,历时九年,最终将百越之地纳入我大秦版图,并设南海、桂林、象三郡,不再沿用百越的称呼。”
“不错,长公主精研了国史,”岳谊称赞道,“你们都知道始皇帝一统六国花了九年多,不到十年的时间,那长公主可知我大秦的铁骑为何花了如此多的兵力和同样的时间才征服百越?百越真的比六国更难攻打吗?”
婵羽眨眨眼睛:“秦攻百越,我们的军队主力主要以北方的步兵和骑兵为主,而百越气候湿热,地形崎岖,林深处瘴气丛生,我大军开进百越之地后便爆发了瘟疫,影响了士气和战斗力。”
岳谊微笑说:“不错。岳攸平,你可还有补充?”
岳攸平是在座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刚满八岁,突然被提问,显得有些无措:“呃……百越蛮荒之地,我大军去了吃不惯也休息不好,自然……自然……”
岳谊扬起手打断了幼孙的发言,“行了,公子净可有高见?”
“学生不敢妄言,听丞相程骛大人讲过一次,除了刚才婵羽说的几点,我大军对百越第一次战事,粮草不济,又遇到当地土著军民顽强抵抗,对峙长达三四年,总指挥官屠睢也在一次土著军的夜半奇袭中殉国。因此第二次战事,始皇帝改变策略,秦军每攻占一处,便发配逃犯、赘婿和商贾随军移民,保障了后方的补给,因此大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很快便攻占了百越的绝大多数土地,南海、桂林和象三郡也是在这一次战争中设立的。”
“岳攸至,你来说第三次秦越战争。”
岳攸至点头:“是。第三次战争,通常被视作是第二次百越战争的延续,特指赵佗攻打瓯骆部,毫无疑问,也是大胜。”
“岳师傅,我有问题,”赢澈高高的举起手,不等岳谊示意,便问道:“既然始皇帝攻下了百越,设立了新郡,那为何十几年前摄政长公主又再次发兵?我大父和我舅父可都死在那一次征百越染上的瘴气余毒。还有,这百越到底和海匪是什么关系?”
岳谊回到师案后端坐:“公子澈这个问题问得好,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们讲的,南越平叛之战。海匪之乱,要从南越叛变开始讲起。”
几个孩子都端坐静听。
岳谊沉了一口气讲道:“始皇帝于东巡途中仓促驾崩,原本应该继位的公子扶苏被幼弟公子胡亥设计所杀,很快大泽乡便爆发了陈胜吴广的农民起义,喊出了‘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之社稷’的大逆口号,此后各地的叛乱如雨后春笋,此起彼伏,最成气候的便是汉王和西楚贵族之争,若非我太宗庄皇帝在泗水河畔得天授九鼎,又得卫氏虎狼子弟相助,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当今这天下,还不知是否姓赢。”
这段国史乃是大秦帝国自建诸侯国以来最惨痛的回忆,未免后世子孙遗忘,每到大节祭祀,皇室都会专门派出礼官担任讲师,为皇嗣讲述这段历史,因此赢澈早已耳熟能详。
岳谊还在继续:“而就在天下大乱之际,南海三郡也蠢蠢欲动,最终是赵佗割据了岭南百越故地,自立南越国,在南面称王,因彼时帝国四分五裂,谁也没有时间去顾及他一块蛮荒之地,竟由得他做大做强,稳居南边一隅。”
婵羽“咦”了一声:“赵佗?是刚才表哥说攻打骆越部的那个赵佗吗?”
岳谊点点头,用苍老而悲伤的声音说道:“正是。这赵佗自立为南越武王,与越女通婚,又利用沿海的优势,趁着中原打成一锅粥的时候积极发展海上贸易,生意最远,都做到塞琉古【注3】地区。”
婵羽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不禁惊呼:“这么远!”
赢澈追问:“后来呢?太宗皇帝继位后没想到去攻打这南越国吗?”
岳谊说:“庄皇帝不满弱冠之龄登基,少年英姿,又继承了始皇帝能征善战,文韬武略的本事,又怎么能没有大一统的雄心壮志呢?只可惜,当时中原大地经历了自战国末世以来的近百年征伐,民不聊生,北边有匈奴蠢蠢欲动,虎视眈眈,庄皇帝只能收起自己个人的英雄情怀,安心鼓励农桑,恢复百姓的生产生活,安定民心,再不愿让帝国背负暴秦的骂名。”
岳攸至问:“太宗庄皇帝在位五十余年,始终不曾再起一统南越的心思吗?”
“这正是庄皇帝的伟大高明之处,”岳谊说到激动处,难以抑制对庄皇帝的崇敬之心,站起身来,:“他知道一统天下这样的雄图伟业乃万世之功,非始皇帝这样的千古一帝不能完成,而随着他的年龄渐长,身为帝王他觉得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更是另一种千秋功业,那样的成就感并不比版图的扩张来的小。”
“可是,那南越国的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啊,那里的百姓好多还是咱们大秦过去的移民呢。庄皇帝怎么就对他们不管不顾了。”赢澈有些不解。
“你怎么就知道南越国的百姓水深火热了?战争对参战的双方都是灾难,免于战事,对大秦,对南越都是一件好事。”赢净略有不满地反驳。
“你到底站在哪边?替谁说话?南越王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个大秦的叛徒!”赢澈反唇相讥,看到庶兄答不上话的样子,他心里莫名地畅快。
【注1】食时二刻:食时即7:00-9:00,食时二刻是上午八点整。
【注2】卫大父:指卫皇后的父亲,赢澈的外祖父。
【注3】塞琉古:塞琉古王朝在公元前3世纪左右一度强盛,与秦朝大概是同时期的政权,领土包括今叙利亚、伊朗、亚美尼亚以及印度的一部分,是中东地区的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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