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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骢回到书案后坐下,用手按了按双目周围的穴位,面色疲惫。
“继续议吧,”赢骢睁开双眼,又恢复帝王的凛然姿态,“丞相,外面是怎么回事,臭气熏天的?”
丞相程骛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着的一卷竹简呈上,一股腐烂恶臭的气息立刻在大殿中荡漾开来,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在克制着嫌恶,却没有一个敢举起袖子捂住口鼻。小黄门将竹简接过呈给赢骢。
“外面囚车里的是上月派去招抚海龙王的御史大夫,宗济大人,”趁着赢骢在看竹简,程骛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宗济大人手脚都被镣铐锁住,囚车内放置鱼虾若干筐,从闽中郡北上,这一路下来,鱼虾早已腐烂。臣已经派人给宗济大人诊过脉,他整个人神志错乱,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拉车的马身上还挂着一块木牌,上书‘罪人宗济’四个字,马车就这么拉进了长安城,拉进了西市,引起了骚乱。”
群臣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这海龙王此举何意?”
“这是在折辱我大秦的脸面!”
“招安谈不成,那就只有讨伐了!”
“这上面,”赢骢扬了扬手中的竹简,群臣安静下来,“海龙王亲自给朕写了一封信,说他无比盼望和大秦永结为好,但是宗济出海,带去的一船东西,粮食种子是煮熟的,绫罗绸缎是在库里放了多年虫吃鼠咬过的,酒是酸的,米是陈的,美姬个个貌丑如无盐……他还说知道这不是朕的意思,而是宗济这个小人自作聪明使的手段,所以便给他准备了两筐鲜鱼,两筐活虾,一匹老马送他回长安,让他自作自受。”
群臣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赢骢把那卷竹简往面前的书案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响,使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朕问你们,对这海龙王,是打还是和?打要怎么打?和要怎么和?”
“要打!一定要打!”一个尚显青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岳攸至挣脱开母亲景阳公主,上前抱拳而跪。
“哦?”赢骢饶有兴趣,“攸至想怎么打?跟朕说说。”
“启禀陛下,海龙王此举旨在借羞辱大秦的官员羞辱朝廷,此等居心险恶之徒,必须征讨!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晚辈主张派游侠之士去刺杀这个海龙王,待事成后,趁他们群匪无首之际,由朝廷派官员去收编这残余部众。”
赢骢点点头:“好想法,靡费少,成功率高,”见岳攸至面有喜色,赢骢又追问道,“攸至可曾考虑到朝廷要如何约束节度这个去刺杀的游侠?”
岳攸至一愣。
“如果这个游侠被海龙王收为麾下了怎么办?如果他假借杀了海龙王之名,回长安复命却反过来刺杀朕怎么办?如果他拿了钱便隐匿于江湖怎么办?”
赢骢的一连串追问让岳攸至有些无所适从,低下头。
“攸平你说说。”
岳攸平往景阳公主身后躲了躲:“我……我不知道。”
婵羽抬起头:“为什么不能直接发动战争讨伐他?海龙王本来就是犯上作乱,就像当初讨伐南越叛乱时去征讨不行吗?”
赢骢沉默幽深的眼神盯着婵羽没说话,婵羽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却不知错在哪里。
“公主殿下,”老成持重的程骛开口,“平叛南越之战距今不过十数年,闽中、南海和象郡的百姓刚刚从战事中安定下来,此时再度征战,一不利于民心,二则三郡的粮食和岁收也暂时无法支撑开战的粮草。”
“长公主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回头让杜栩给你们好好讲讲打仗要花多少钱吧。”
“父皇,”赢净拱手上前,“孩儿以为何不效仿战国时张仪游说六国,以连横之道对抗合纵?先从海龙王身边的人下手,我们派人许以重金礼物去贿赂那些能在海龙王身边说的上话的人。沿海闹海匪多半是岸上的日子过不下去,我们应试图先从内部离间他们,趁他们内斗时,颁布怀柔政策,若脱离海龙王者,上岸皆分给土地,并不计过往,再免两年税赋,先从内部瓦解人心。若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兵不血刃最好,若要打仗,我方也有足够的时间组建船队,训练舟师。”
赢骢没有评价,而是问:“合纵连横,谁教你的?”
赢净不确定父皇此问何意,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说实话总没错。
“是孩儿在国史里面看到的。”
赢骢点点头:“以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周密的思虑已属不易。贾美人,你教的好啊。”
贾美人忙要跪下谢恩,却见赢骢扬了扬手示意免礼:“慕冬的百日宴据说皇后交给你操持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贾美人谨守谦恭:“宫中添丁进口,慕冬公主的百日之喜又逢花朝节,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办的热热闹闹,便邀请了多国使节和薛、裴、崔、窦四大家族的亲眷,算日子,不日也将进京了。”
“好,”赢骢用指节敲了敲面前的书案,“都散了吧。”
暮色四合。
宫人们在游廊飞阁中点起风灯,宫中瞬时亮起橙黄色的灯流。
关着前御史大夫宗济的囚车已经被拉走,但是臭气却留了下来,一队一队的宫人捧着香炉,绕着宣室殿前的广场来回走,企图用熏香来赶走臭气,但是效果并不好,香和臭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不可描述的怪味。
婵羽抱着一桶生肉块,坐在雍州鼎的鼎沿上,两条腿垂在鼎内,时不时举起手中肉块,黑鹰便就着她的手叼走肉块,在她头顶盘旋两圈后落在她身旁,一人一鹰的暗影投在地上,被宫人架在雍州鼎旁的风灯拉长。
雍州鼎上架着一架云梯,是专门给婵羽喂鹰和蛇用的,赢净顺着云梯爬上去,坐在婵羽对面的鼎沿上,姐弟俩相顾无言。
黑色的大蛇盘成一圈,那块黑色的陨料被裹在最中央,婵羽投下去的肉块躺在鼎角,大蛇懒懒地一动不动。
“你不怕么?”
“怕什么?”
赢净用脚指指大蛇:“它万一起来缠住你,咬你怎么办?”
“那我的鹰就啄瞎它的眼睛,用爪子抓烂它的肚肠。”
这女孩真是什么都不怕。
“怎么就是你的鹰了?鹰和狗不一样,不会认主人。”
婵羽没有急于反驳:“你看着,”她抬起胳膊,那鹰便跳在她的手臂上,女孩悄悄对着说了几句话,黑鹰振翅飞走。
“你让我看什么?”赢净不解。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婵羽故作神秘,“你觉得阿澈会回来吗?”
“会的。”赢净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希望他回来吗?”
赢净抬起头,灯影里的姐姐表情莫测:“当然。你不希望他回来吗?”
“如果他回不来,你就是太子。”
赢净没想到婵羽是想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
“不战而胜,又有何意趣?”
婵羽低下头沉默。
赢净平静道:“这是我和他宿命的争夺,我和阿澈除了生死,没有退路。这不是比赛,没有输赢,却要以命运做代价。这是男人的游戏,是血统的责任,是我们的宿命。”
灯影和月影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赢净顿了顿,“我向你保证,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黑鹰突然落在肩膀上,吓了赢净一跳,黑鹰在赢净腿上丢下一样东西便又跳到婵羽身边。赢净把那东西拿起来,对着灯光细细看,才发现是一串五彩珠串。
“你是让鹰去拿了这个给我?”赢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今天专门给你买的,”婵羽扬起手腕,“我有一串一模一样的,不值什么钱,你留着玩吧。”说完起身沿着鼎沿便走向云梯,“我要走了。”
赢净伸出手去扶她:“一起走吧。”
那天晚上分手的时候,婵羽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和赢澈之间,我希望是你。”
在这春夜里,突然下起细细密密的雨来。
她的话,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很多年后依然萦在赢净的心上,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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