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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离开没多久,齐家人就找上门来了,手持武器,其中几个检查了四周,向知县的儿子上报:“少爷,人都跑了。”
齐狄的儿子齐轲倒是没遗传齐狄的肥胖和丑陋,但也只是一般长相,他危险地眯了眯眼:“拿了不少好东西吧。”
“啊,不敢不敢!”几人跪下来谢罪,他们都好像很惧怕齐轲,不敢放肆。
齐轲冷笑道:“罢了,我们走!”
老头死了倒也好,他现在可忙着回去敛家财,出来找人只不过是做个排面,堵人口舌罢了。做官做成他爹那样,也真的是死不足惜。
……
“你怎么样了主子,”晓八骑着马并行着姜晓的马,神色写满了担忧,“你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姜晓这才发现自己三千青丝早已从黑转白,在黑夜中尤为明显,她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我这双眼没办法彻底好了而已。”
“怎会这般?是那个纪韶吗!”晓八怒道,“又是那个女人,做这么多坏事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姜晓笑了笑:“那你主子我估计也肯定得一起了。”
“不可能的,主子又没害好人啊,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姜晓转回头,面看前方月色,侧颜绝美:“其实没有人生来就是该杀的,变成这样只是因为本性驱使,照这样说,我还有很大的野心呢,只不过还没成功而已。”
记住,世界上从来没有对与错,一切看法都是相对的,看法是属于各个时代的,而追求是每个时代都具备的,不可或缺的东西。
坚定你的目标,奔向它吧,哪怕披荆斩棘,流血不止,濒临死去,也绝不回头。
姜晓对自己说。
马儿赶路很快,十里路程不消多时就到了,正值天微亮,姜晓率先下了马匹。
“你们暂且不动,这里机关太多,不宜费力气,”姜晓把广袖一甩,传话道,“我去看看顾倾北在不在。”
森林里树木林立,挡住了旭日微弱的光芒,林中森森然的气息不断向姜晓这个入侵者靠拢,能见度太低,姜晓本就看不清,现下每走一步都是艰难,必须要伸出脚先探个虚实。
“雾气怎地这般重。”姜晓瑟缩了下身子,压紧身上不厚实的衣裳。
她走几步都要喘一阵,耽搁了不少工夫,不得已之下走了快些,没踩实就冲着一树根抬脚而去,横在路中的树根长在地表之上,粗壮棕黄,但上面湿湿滑滑的,姜晓的鞋一踩到上面就控制不住地往后一溜,整个人的身子往前猛地一倾。
这突如其来的事变她没有半分准备,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落地的沉重声倒是吓走了不少飞鸟,所幸姜晓落地前用手挡住了脸,不至于吃到这自然之土。
“噗嗤,你怎么这么笨,”背后传来男子低低的声音,动听宛如山间雾气,迷人心窍,“心思这么多,怎地路都走不好了?”
姜晓半跪着爬起来,模样狼狈,手臂上,衣裳上都是黄褐色的泥土,她没有第一时间就抹去这脏兮兮的痕迹,似乎是故意留下的。
顾倾北眼角余光终于看见她的白发,表情突然变得沉重:“被下毒了?”
她转过身,语气冷漠地生人勿近:“怎么?”
如果她没推测错,顾倾北应该从她靠近这片森林一里时就注意到了,放任她看不清,愚蠢地摸路。
“借住一宿,日中走。”姜晓终于开始清理泥土,口吻极浅极淡,就像个陌生人。
顾倾北见她这般模样,应是没什么好事,压下疑问:“好。”
……
与此同时,与枫安镇相距最近的景阋城,谢时钰穿上一身新的红袍,站在城里最好的卧居的窗前,眼神飘向某片绿色之地,手中持酒,薄薄的天光照下来,铺洒在他身上,描了一圈金边一般,灿灿夺目。
倒越衬得他剑眉星眸,肤白胜雪,宛若芝兰玉树。
突兀地,酒罐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红衣男子还是咧开了嘴角,同时纸鹤掉落在地。
那红色,妖冶到极致,张狂到肆意。
……
“晓八,离枫安镇的其他州最近的城池是何?”
“回主子,应该是景阋城。”
“就去那吧,肯定有人等着了,可别让他们等太久。”
姜晓着上一件月白色长袍,白发微盘,白玉簪随意一插,和雪白的发浑然天成搭配。
但几乎没人发现,月白长袍上绣的,是一片片枫叶的形状。
枫叶的轮廓用白色的针线精心编织出来,印在了长袍的袖口和下摆角上,整整齐齐。
……
穿过这片地带便是景州,属于王朝划分中十八个大州之一,而枫安镇所在的是枫宁城,属于枫州。浩浩荡荡地行过枫州的边野,一行人进了景州的景阋城,彼时已经有十数人候在城外,一见到姜晓一干人,立刻上前拦住。
“姜小姐,请。”一个粉雕玉琢,笑面温软的少年伸了伸手,拦在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
姜晓抬眸看了他一眼,清冷孤寂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上,似低气压一般,除了美少年和他身后零星几个未受影响,其余纷纷感到心悸,不得已捂住心口,她拢了拢衣裳外的白色狐毛裘衣,似乎有些冷:“谁的话?”
少年对她仿佛有点好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角挂着两个小酒窝,眯眼道:“自然是姜小姐心中了然的那个人咯!”
“叫什么名字?”漫不经心地一问。
小少年又一次笑着,两个酒窝在阳光下亮晶晶,看起来人畜无害般:“是主子把我救下来的,主子叫我阿慕,我就叫这名字。”
“阿慕?何不取个姓氏?”
阿慕鞠了鞠躬,笑着道:“我没有父母,自幼流浪乞讨,大字不识,怎会取名字。”
……
姜晓到谢时钰卧居的时候,谢时钰正在用膳。
“来了?快坐。”谢时钰嘴里刚刚放入一块炒年糕,含糊不清地说话,左手还十分孩子气地拍了拍一遍的白色石凳,眼睛里亮亮的,像极了星辰。
不过姜晓根本看不见,她没有坐下来:“不用了。”
谢时钰放下筷子,也装不出食欲很好的样子了,他试探地道:“你还好么?你的头发……”都白了。
“好得很,多谢余公子关照。”
“……哦。”听声音谢时钰似乎还有点委屈。
时钰看她站着不动,就上来拉她,她没有反抗,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牵着走,谢时钰突然觉得心塞住了。
走到石凳前,姜晓突然歪头看他说:“你知道吗……”
谢时钰心中咯噔一声,感觉有什么脱离掌控了,但他只能演下去,装得事不关己,漫不经心:“知道什么?”
姜晓突然用手抓了一块年糕,直接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迅速把脏掉的手往谢时钰红色偏大的衣裳上用力一蹭,又马上收回手背在身后,朝谢时钰一挑眉:“那个人也爱吃年糕。”
“那个人?哪个?”谢时钰一点也不恼姜晓的所作所为,反而兴味盎然地问道。
“一个骗子。”
……
算上生病送姜晓去医治为一次,那么第三次姜晓再见到谢时钰,是在半月后的庆功宴。
边防大将军是来自严族世家嫡系的严烨,他于数日前击退乱贼,深入敌域百里追击,把敌人尽数杀光,一把火烧了乱贼的老巢,不论老弱病残。
所以当大丫鬟无琦满脸倾佩地提起这件事时,姜晓只觉得无比心惊。
乱贼也是人,就算他们手染鲜血,但据点中有那么多没有犯过杀孽的无辜者,就这么不留情面地杀个精光,就不怕日后别国入侵,也这么对待王朝千万子民们吗?
“无琦,此事休要再提,我不想听,”姜晓呵斥道,“你过来帮我梳妆。”
无琦一头雾水,但见姜晓眉间怒气,张了张嘴本想说,但还是乖巧地应承下来了:“是。”
那个时候姜晓还不是最喜欢红色,相反的,她最爱是淡蓝色,她有上百件不同样式的淡蓝长裙,长袍,披风之类。
但当无琦拿起一件尚衣局新拿来的淡蓝长裙,她却轻轻摇了头,伸出青葱般的指,指向了一套从未穿过的红色长袍。
那其实是皇帝很久之前就送给她以后衣着的,用得是整个京城最好的衣料,一匹万金,但被她嫌颜色太艳,不适合她穿,就一直搁置到现在,没想到会用上。
当她小心穿上这件繁复缛杂的衣裳立在铜镜前,出奇地发现大红色的美,清晨的光懒懒散散地铺在红衣上,显得她肤色白如透玉。
红色长袍对那时的她来说有些偏大,看上去整个人瘦瘦小小,过堂风吹过,吹起姜晓绸缎一般乌黑的发,远远看去,如同一幅画样动人。
庆功宴在巳时开始,温温吞吞的姜晓是最后几个进入大殿的,所以她进去的时候坐席都快满了,眼角余光瞄见在武胜侯旁还有一个位置,而谢时钰还没有来,不要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姜晓就径直过去撇开红袍坐在谢时钰的座位上。
身后无琦感觉莫名其妙,四公主不是一直喜欢坐在淑妃的旁边吗,怎地今天这么反常,还占了谢公子的地方?
无琦暗暗捏紧了衣角,不情不愿地走到姜晓身后去。
但事实上,姜晓进来的时候,大殿里是骤然安静的,因为在位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姜晓穿红衣,而红色衣在姜晓身上时,散发的是一种既有灵气又很惊艳的感觉。
一旁托着腮的姜维泯笑嘻嘻地朝姜晓打招呼,打完招呼蓦地想起一句话。
……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旷千载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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