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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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只要安安静静地坐到葬礼结束就可以走人了。没想到盖棺仪式结束后，司仪已经宣布宾客可以自行散场了，我们几个站起身刚要走，就被凯瑟琳纤细的手臂拦下。

她微笑着和官员天南海北地聊着，谈话的内容涉及多个领域，诗歌、音乐、文学……每个话题聊得都不浅，而且还不偏离葬礼的主题，整个谈话过程中的节奏完全被凯瑟琳牢牢掌控。官员几次想要结束话题走人，都被凯瑟琳不动声色地堵了回去，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我们在一旁看得着急，却也没有立场插话，要是丢下官员自己走人，那更是直接把发难的把柄送到对方手里，于是只好左右为难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教堂里的人越来越少。

等到最后一个人迈出教堂的大门，我和卡洛因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今天这一程注定是没法善了，恐怕只能是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我们也不算是空手而来，塞因此刻正带着暗卫组织的一群精锐守在距离教堂不远的地方观望，一旦判断出我们遇上麻烦了，就会立即赶来支援。

等他看到教堂已经没有出入，而我和卡洛因二人却迟迟不见踪影，应该就能猜到我们这边情况有变。

果然教堂一空，立即有几十个士兵从教堂暗处现出身形，围成一个包围圈，缓缓地向我们逼近。

官员见此场面，脸色顿时灰败如土。无论他今天是否能活着从这里离开，他的仕途已经到此为止了。一想到就算活着出去，也还要面对一家老小的期待与失望，官员顿时心如死灰，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生死两难。

凯瑟琳笑容不改，依旧是淡淡的，没有凌人的气势，有的只是举手投足间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

她浅笑着望着官员，“关于你带来的这两个人，你知道他们多少信息？”

官员盯着凯瑟琳的笑脸，如蒙大赦，像是落水的人一样，急不可耐地抓住凯瑟琳抛来的救命稻草，“我、我这里有他们送来的人质！应该是他们那边有些分量的人物，放、放过我！陛下！我、我一时糊涂啊！”

官员跪倒在凯瑟琳身前的地面上，痛哭流涕。

我和卡洛因背靠背站在一起，注视着步步紧逼的敌人，严阵以待。

“安心，”凯瑟琳微笑着退开一步，目光从官员身上收回来，投向场中并肩作战的两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的命和你的饭碗，我都可以给你留着。”

“谢、谢谢陛下！谢谢陛下！”

官员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凯瑟琳连一个眼神也不再施舍给他，笑容一收，冷声道：“滚下去，别让我看见你。”

这下场上只剩下我们和凯瑟琳两方对峙。

自从我回到王城，这还是第一次正式对上凯瑟琳。我曾经想过如果再见到她，该怎么面对她，我想过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此刻真正见到她后，我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想法究竟有多天真，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的那些记忆，我只觉得陌生，只觉得可笑。

我记忆里的那个凯瑟琳，真的存在过吗？

不过是一个虚假的皮囊。人家处心积虑创造了这么一个凯瑟琳，想要我交出全部的信任，于是我就毫不犹豫地将信任双手奉上，现在我在别人眼中已经没有价值了，于是连被欺骗的待遇都不配拥有了。

活成了一个被人利用殆尽后丢开的垃圾，我居然还想着曾经，多可笑啊。

记忆里的那个凯瑟琳早就该死了，眼前的这个不过是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与我有着不同戴天之仇的陌生人。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心里再没有丝毫犹豫。

站在包围圈外的凯瑟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们，也不知道她在考量些什么，并没有立马下令让士兵攻击我们。

“卡洛因……”

场面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凯瑟琳忽然开口，喊了卡洛因的名字。

我感受到卡洛因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想来此刻她的心里也不像表面上显露得那样平静。

卡洛因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你还想说什么？”

凯瑟琳眸光一沉，面上却带起笑，她朗声道：“我非常欣赏你的实力和你的忠诚，如果你愿意……”

没等她说完，卡洛因就打断她道：“我拒绝。”

凯瑟琳的声音停了有一会儿，再出声时声音里依然带着笑，“你都不打算听听条件吗？”

“你不是欣赏我的忠诚吗？我还以为我们真的心意相通。”

卡洛因反问道。她的语气绵里藏针，带着丝丝讽刺，只有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凯瑟琳略微加重了语气，“你就不想知道杀死你家人的凶手是谁吗？”

这回轮到卡洛因沉默不语了。

杀死卡洛因家人的凶手……

我默默地将这个词在心里咀嚼了一遍。

凯瑟琳今天要是不提这个，我都要忘了。

卡洛因大概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来到王宫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她也才九岁。

卡洛因刚来到王宫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怼天怼地对空气。我记得她被父亲带到王宫来的时候，除了父亲的问话以外，无论谁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反应，不仅不回答，连眼神都不会分你一个，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着窗帘，也不开灯，就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对着空气出神。

起初我很高兴王宫里终于有了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当我发现她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时候，我用尽了我浑身的办法，把我所有的玩具分享给她，给她讲我听到的笑话，我还到御膳房去，让御膳房的师傅按照我在书上看到的，做一些样式非常可爱的甜品，然而结果就是她把蛋糕砸在我脸上，把我从她房间的窗户丢了出去。

那件事让我记恨了很久。我向父亲抱怨说，那个女孩冷漠得根本不像个正常人，于是父亲告诉我，卡洛因失去了她所有的家人。

据我父亲所说，悲剧的起因是一个古怪的魔法师。那个法师某天忽然来到卡洛因的家里，对卡洛因的父母说他看中了卡洛因的资质，想要收她为徒，不收取任何报酬。法师声称要带卡洛因外出云游，可能需要好几年的时间，在此期间，父母将收不到卡洛因的任何消息。

这套说辞并不足以得到卡洛因父母的信任，于是他们并没有当场答应法师。当他们私下调查得知，这名法师的魔法是一种类似于夺舍的盗取他人肉身的法术，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假借收徒的借口，骗取孩子父母的信任了，卡洛因的父亲大为恼怒，当众让家仆将法师打了一顿，赶出家门，并扬言，若是再让他知道法师作恶，他定要给法师点颜色看看。

法师因此怀恨在心，回家休养了一阵之后，在一次任务中，法师设计将卡洛因的父亲害死。

卡洛因的父亲是当时老国王最器重的骑士团团长。偌大的家业，在卡洛因父亲去世后，全靠她母亲一人勉励维持，但她母亲在生下卡洛因的时候身体已经落下病根，加之劳累过度，没有多久，便也撒手人寰。

卡洛因的母亲临死之前，将卡洛因托付给我的父亲，希望他看在往日情面的份上，照顾卡洛因，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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