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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阙满意地笑了:“小雨,再次祝你幸福。”
这一句的语气听起来是多么真诚,不明就里的旁观者,恐怕都会觉得他是出于真心。
司徒阙言罢,转身欲走,忽又回过头来,冲着台上的翟父道:“您记不记得您还有一叫翟宇的儿子?”
翟父一瞬间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司徒阙斜睨了我一眼,“没意思透了~”
言罢,他迤迤然地离开。
我僵在原地,呆呆望向翟父。原来,他和陈羽尧是父子。
难怪,我第一次见翟逸的时候,会从他身上看到陈羽尧的影子。缘是系出一脉。
我明确感知到,我身旁的翟逸也是格外地忐忑不安,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翟父:“爸,你怎么了?”
翟父勉强笑了笑。
我却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就在婚礼前夕,我和翟逸还讨论过有关情感与伦常的话题。
没想到,这泼狗血竟洒在了我们自己的婚礼之上。
司徒阙总要让我过得不好,他才能舒心。
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我。
八岁那一年,我编了一只草蜢,兴冲冲地跑到隔壁去找陈羽尧。
向来这个时间他都会在午睡,所以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准备捉弄一下他。
然而我刚走到他房间的门口,便看见了那一幕——
司徒阙,我的小舅舅,羽尧哥哥最好的朋友,他弯下腰在陈羽尧的唇上,轻轻覆上一吻。那精致得过分的眉眼间,流露出的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我惊骇难当,察觉到自己,窥见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转身就要逃。因为太过慌张,我踢倒了一个矮凳,发出了难听的声响。
我站稳了身子,一回头,司徒阙正望向我,眼眸幽暗如千年寒潭。
冷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陈羽尧也在此时醒了,他睡眼惺忪,“阿阙,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咦,小雨,你怎么这副表情?挨外公的骂了?”
“没,没什么。”
我拼命地反对念珠和司徒阙在一起,我明里暗里向念珠表达我的顾虑,但是深陷情网的念珠,并不相信。
其实我没那么狭隘,我觉得同性也好,异性也罢,爱便是爱,毋论贵贱,但不能伤及无辜。
司徒阙伤及的无辜却是不少。幼时陈羽尧送给我一只画眉鸟,我逗它的时候,它光知道“喳喳喳”,而司徒阙出现的时候,却欢快说起了话,“啊……雨……”,我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小舅舅,你听,它在叫我的名字。”
司徒阙面有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走后没多走,画眉便死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只画眉原本是司徒阙送给陈羽尧解闷的。为了安慰我,过了几天,陈羽尧又给我捉了只兔子,就是“羽毛”。
仅过了半月,羽毛便不知所踪。它是被人用石头活活砸死的,眼睛都出了眶。我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从此,我不敢再养任何的动物。
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将这些跟司徒阙联系在一起。那时我深信“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司徒阙和陈羽尧处得来,尽管他性情冷,我想也不会是能做出这些事的人。
可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异曲同工之事,我渐渐尝出味来。
如果不是陈羽尧,他根本不会频频踏足锦溪镇。
他从未把我这个“表外甥女”放在心上,尽管以往每逢寒暑假,司徒阙就会来外公外婆家做客。但自从陈羽尧去S市上高中之后,他一次都没有再来过。而当我被金铭海接回到身边,司徒阙和我便再也没有往来。
他千方百计地阻止我找到陈羽尧。
13岁那年,他朝我闯过来的车。他真是想我死。
是念珠救了我。
司徒阙后来会追求念珠,纯粹出于对她多管闲事的报复。
接下来在夜市上我再次看见了陈羽尧的身影追上去时,也是他指使阿威给我下绊子。
所以后来当阿威知道我们是舅甥关系时才会那么地震惊。
我和陈羽尧在H市不期而遇之后,紧接着那些有关我黑暗往事的流言就像洪水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当时我就有怀疑过,是司徒阙做的。为此还跟念珠大吵一架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徐念,听她说起来那段相似的经历,恍然间找到了答案。我甚至觉得徐念当年经历之事兴许也是司徒阙所为。
“在陈羽尧身边,危险就一直如影随形。”
可不是吗?陈羽尧身边站着这样的一个“朋友”。
我离陈羽尧越近,就越不幸。遭逢的恶意,也越发升级。
我遭遇的每一起绑架事件,也都与司徒阙脱不了干系,只是他隐藏得足够深。
手法如出一辙,永远离不开下三路。因为他知道,尽管低级,但是有效。
第一回阿威不是参与者,他奉陈羽尧的命令前来接我,误打误撞地救了我。
可第二次,他却成了绑匪中的一员。阿威告诉我,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周公度是主使。没有人知道,他是司徒阙派到周公度身边的卧底。
因而当司徒阙探知周公度要通过我来对付陈羽尧时,便顺水推舟要置我于死地。阿威说,因为他是二五仔,所以他还拿了双份的定金。
当鲜血从我的双腿间流出,染红了裙子,我知道,孩子保不住了。
他们也慌了。“陈羽尧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要不我们把她做掉吧。”有人这样提议道。
“你们疯了!”阿威跳出来阻止,“老板从来没让我们取她性命!”
“要不……就把她扔在这儿。”另一个人道,“反正这个地方荒僻,没有人会找过来的。”
“走吧。走吧。”一伙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走。
我拉住阿威的裤脚,“求求你……求求你……”但阿威还是和那伙人一起离开了。
我怕死,但我更怕等死……每一秒钟,都是煎熬,都是绝望。
快要天亮的时候,阿威去而复返,救了我。
我抑郁过,无数次要想了断这残破的生命,但是我最终扛了过来。
既然活一场,我就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
司徒阙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摧毁我,我偏偏不让他如意。
现场这么多人在看着,我不能让琦琦,还有翟家,都因为我,沦为一个笑柄。
琦琦很敏锐地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望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心。
路老师咳了咳,试探性地问道:“那好,婚礼继续往下进行……?”
我抿了抿嘴唇,重新挽住翟逸的胳膊,朝路老师微微颔首。我明显感到翟逸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下来。
“金急雨,你愿意接受翟逸作为你的合法丈夫吗?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婚礼一丝不苟地完成了。
我跟随着翟逸微笑着逐桌敬酒,改口称呼翟逸的亲友,跟老同学寒喧,脸上洋溢着一个新娘应有的幸福笑意。
直到婚宴接近尾声,伴娘张小疯把包递给我,“急雨,刚刚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我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还不待我有所动作,这个号码再次拨了过来。
我避到了洗手间,将电话接起,里面传来了司徒阙的声音,“你比我想象得更坚强,也更令我生厌。”
我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还记得阿威吗?”
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司徒阙呼吸一窒。
“投鼠忌器,我只是不想陈羽尧有任何损伤,才放过了你。”我道,“不然,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司徒阙顿了顿,先一步掐掉了通话。
彼时我在医院醒来,面对阿威的忏悔,我只是道:“离开司徒阙吧,不然你随时会被推出来送死的。”
“……我妈早就死了,我爸不管我们兄妹。我又没别的本事,只能在道上混……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我妹妹看病需要用钱,我不会答应他……做这种损阴德的事。”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我对他说。
我依诺保住了他,并且凑齐了一笔钱给他。“去学点东西,比如汽修,比如开锁。”我对阿威说,“离开这儿,到司徒阙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开个小店,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阿威羞愧难当,不肯接。
“我这是有条件的。”我说,“你把司徒阙指使你做的事写下来,按上手印交给我。”
阿威望向我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惶措。
“可能我这一生都不会把它拿出来。”我道,“我只是为了自保。当然,这样做对你也有好处。你无论到了哪儿,都和我保持联系。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你的联络,我就会把这张纸交出去。”
阿威想了想,答应了。
我不想陈羽尧知道真相。
如果他知道,他唯一的朋友曾经怎样残酷地杀死他的孩子,一定会痛不欲生。
他会和司徒阙拼命的。我已经不能陪在他身边了,我不要他失去最后的羁绊与慰藉。
司徒阙黔驴技穷,再也不能伤我分毫。为了陈羽尧,我愿意放过他。
我和司徒阙都将怀惴着这个秘密活下去,不同的是,司徒阙永远不会得到,而我永远不会再失去。
余生,只愿与陈羽尧,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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