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左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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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召航撇撇嘴，“哎，幸亏我长大了，要不然我还要再因此自卑好几年。”

谢宣听见这话，就提起熨斗，“还委屈了你不是，这我们确实得检讨自己，但是那时候不是什么也不懂么。”

“妈，你怎么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啊。”林召航笑。

谢宣:“我们也没有强行逼你，后来也渐渐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就由着你去了。我们也是第一次做家长，我们也是在摸索中前进呐。”

“可是你们现在也总是在某个时刻流露出对于左手的歧视不是么。”林召航反问。

“行行行，不说你用左手切菜行了吧。”谢宣又低下头捏着西装领子翻了一下，“你喜欢用哪个手就用哪个手。”

“行啊，别的不说，这样就行。你们要是早早的就这样的态度，我会多么多欣慰呀。”

“早一些。”谢宣嘟囔一句，“早知道我和你爸都不会听那个老师的。”

“对啊，早一些就能让我在一群用右手写字的人群里脱颖而出。”

“那你是不是还有机会成为左手名人呢？”谢宣调侃道。

“那说不一定啊。你像外国真的还挺多这些左撇子名人的。我想想，那个谁画画的达·芬奇不都是左手吗。所以说左手也能闯出一片天。”

“左撇子是右脑发达是吧。”谢宣问。

“对，左手对应右脑。”

谢宣：“那你对于音乐绘画这些看来是本来的天赋。”

“可能吧，我自己倒是没感觉到多少。”

“那我们从小也培养你这两样了，能不能也算是一些弥补?”

“你这是在求得心安么。”

“有点儿。”谢宣终于把西装熨烫好。“给我看看平不平整。”

林召航反复看了看，“可以了。”

林召航回到屋子里，突然之间过去一切关于左手的记忆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是个左撇子，没有人嘲笑。但是也因此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瞩目。这些瞩目自从上了初中才慢慢消散。她用了很多年来适应右手和左手并用的生活。没有所谓的痛苦，因为她一直都是顺从的，没有什么所谓的情不情愿。

先是幼儿园的时候一次正在用左手写字，老师发现了就很温和得让她纠正。“你看看其他小朋友都是用的右手哦，你也要换一下。”其他小朋友看见了也是觉得新奇的不行。“你和我们不一样哦，我们都是用这个手写的，你是用这个手写的。”甚至还和林承说最好能监督好她。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告诉不应该用左手写字，在家里突然忘了仍旧用左手。林承或者谢宣就会过来纠正她。“换个手才对嘛。”

她听话的换过去手，因为她想着别人都这样自己不能不一样。这一换就再也换不过来，右手写字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这时候的她吃饭还是用左手，并且感觉理所应当。直到有一次参加喜宴吃宴席，他的左手边坐着林远。林远那时候也不大，正夹菜被林召航拿筷子的左手碰到了右手，一次没事儿，两次三次林远就不耐烦起来。也是因为年纪小藏不住情绪就闹气起来。“我不要坐这里了，妹妹总是碰我的筷子。”??0??2然后他就换了位子。林召航心里升腾起的难受不知如何形容。她觉得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被呵斥。

虽然林召航那时候年纪不大，可她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自己和别人拿筷子的手不一样是不对的。她就学着用右手拿筷子吃饭。

姑姑和大伯有时候见到她换了右手也会问上一句，“召航现在换过来了呀。”

不过不像写字那样，如果是在自己家里她还是用左手吃饭，在外面用右手吃饭。

后来到了高中，别人见她左右手都会用，都夸她那么厉害。她就笑笑，“以前练过。”

随着时间，随着她慢慢长大。她再也不会熟练的用左手写字。她才明白了另外一种获得也是失去。她失去一种守卫自己本来的权利。

当她看到左撇子并不是原罪的时候她欣慰的看着自己左手上的纹理，那么陌生却又熟悉。上面没有什么茧子，只有这些她曾经想逃避的记忆。

人有一种本能就是远离内心深处的尴尬痛苦。但是时不时这些片段都会袭击而来。

即使是已经长大渐渐看开，可是曾经经历这些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人可以原谅，可以健忘??0??2，却无法欺骗自己。若是自己都成功骗了自己，那就是一名合格的骗子。她听过有人说:“骗子首先得骗过自己。”

她骗不了自己，那些过去其实她都没忘记，只是暂时封存，一旦重启就会遍体鳞伤，无处躲藏。

林召航将锁起来的柜子打开，拿出里面的日记。扉页是自己画的台阶上面放着几盆花。涂的颜色是林召航用粉笔涂的。

翻开一页，在上面写了一个单词“left”。往下面写了一段话:我没有让你忘记，但你至少不应该因此痛苦压抑。

最后的句号下笔很重，在本子上留下了深印记。

她其实也思考过，为什么这一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严重的事情给自己那么深的记忆，后来才渐渐明白，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祈求的是赞同而不是排斥。从前的她没有被排斥，但是用左手这件事情却被周围的人排斥。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她从小就感受到，并且难以忘记。

又随手翻了翻过去几年在这个本子上写的日记，大多都是简单的叙述，流水账。偶尔几个会写自己的内心情感。

引起她注意的是一篇，高二时候看他打篮球的日记。

里面没写别的什么，就写着:那么多人都和他一起在打篮球。可他就是那么的显眼，没办法忽略。不知道是不是一旦注意一个人，离深陷就不远了。

回忆起那天场景还是颇为清晰，和东美一起去看秦嘉杨的告别球赛。却目光一直追随他。

他总是一股子野性，什么都不管不顾似的。

却也能随时收敛起自己的锋芒，不至于太突出。可在林召航看来他总是有一面是不羁的。

转而仰头靠着椅背放空思想。

想着人总是要向着美好生活的，不应该纠结于过去。可是人总是无法跨越过去给自己的一道坎，只能求得自我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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