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幻境的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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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在震动，能量摩擦着散发出某种味道，犹如引线被点燃的硝烟。

柴安平遁入流光中，思绪跟着传送的炫光一同投向了遥远的战场。

隆隆的神音浩渺威严，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了欧琛悲伤的歌声。

他穿越了第五深度的壁垒、穿越了物质与精神的隔绝，听到了无数神明的窃窃私语，听到了火焰爆裂、万物腐朽，生灵终响裹挟着他的身体灵魂横掠长空。

巨大的晶柱虚影投射进广袤战场，磅礴的能量如潮汐一般席卷四方。

天人集合了上百颗星辰组成的封锁大阵被晶柱悍然撞开，两者爆发出激烈的能量洪流，轰然巨响响彻云霄。

柴安平瞬间被送进撞开的裂口，惊鸿一瞥间，他看见欧琛的双翼被斩断，长裙破碎浑身浴血，青铜长镰上遍布着火焰灼烧的焦痕。

但晶柱虚影的出现让祂陡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祂挥舞着镰刀撕裂空间，挥出一长串漆黑深邃的沟壑将阿泰罗打退，匆匆一眼看来，低声惊呼

“安平卿？！”

看着柴安平逐渐凝实的身影，欧琛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祂苍白的嘴唇微启，整个人像是愣住了一样。

阿泰罗也因为突然出现的柴安平停下了动作，祂警惕的停留在数千米之外，默默恢复伤势。

就连暗中掌控着局面的巴塞罗都为之一怔——跑来试图解救欧琛分明是最愚蠢的做法！

哪怕反杀了阿泰罗，但有祂布置下的天罗地网，也不过是延缓死亡罢了！

“这个变数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愚蠢！”

天空之上，柴安平背负着沉重的虚影踏步而来，死亡的凄鸣如雷霆炸响，冥河之水随之倾斜而下，水天相接之处，一条白线缥缈浩荡。

“为什么不唤醒我？”柴安平问道。

“……”

欧琛眼神飘忽“因为见你沉浸在法则的领悟中，不愿打断。”

“我要听实话！”

两人四目相对，欧琛看着柴安平倏然愤怒的面庞微微一怔，身体的疼痛仿佛一瞬间真实了起来。

祂叹了口气，轻声说“因为我看见了冥府的覆灭，如果命运注定我们死亡……我宁愿你独活。”

柴安平看着祂微颤的睫毛，很难描述此时的心情。

欧琛是真的将所有人当成了亲人，所以这份感情才尤为沉重宝贵。

“不，我穿越万年而来……”

柴安平抬手凝出水刃“如果有目的，那一定是为了与你一同赴死！”

话音刚落，天边的白线陡然间成势。

阿泰罗和欧琛豁然望向那水天相接的地方。

柴安平则继续踏步向前，仿佛没有看见那一道奔涌而来的潮水。

他没有欧琛那么恢弘的权柄，没有古神万年的积累，他只是一颗人类的灵魂！

但是他有形意！

有满腔怒火！

有无可匹敌的锐气！

他朝着阿泰罗高举手中长刀，乘兴形意前所未有的蓬勃而起，顷刻间二次蜕变的形意借助人类的力量强行掌控冥河之力。

“轰——”

冥河水吞没大江河海，山岳幽谷，带着浩荡的力量朝天地间最耀眼的火焰拍去。

阿泰罗浑身浴火，威严的面庞此时露出一丝不屑，祂本能的厌恶所有水泽，更不用说冥河水中承载的森冷幽魂！

“如此丑陋的东西，也敢来搅扰我与欧琛的战斗？”

祂厌恶道“所谓冥河，原来不过是容纳了如此多污秽的下水道，真是令人反胃！”

阿泰罗猛地攥紧双拳，耀眼至太阳失色的火焰一瞬凝聚，在冥河水刚刚卷起时，祂的火拳便落了下来。

“轰隆！”

炙热无比的拳头瞬息间将祂周围千米的冥河水蒸干，纷乱的光线被水汽扭曲，隐约间，阿泰罗的神躯不断变大，祂双脚，脚下踩着赤红色火焰，每走一步，身体便变大一分。

无比灼热的水蒸气环绕在祂周身，等到祂从水汽中走出时，神躯便如同遮天蔽日一般庞大。

祂干脆将双脚踩下地面，淹没了大地的水泽只能漫到祂的膝盖，火焰在水下燃烧，继续在祂的身体周围生成大量水汽。

“这是阿泰罗为了与水神争斗而修行出来的雾霭神躯，可以借助灼热的水汽反哺自身。”欧琛立刻给柴安平解释道“不要用冥河水去消磨祂的神力。”

“不要着急。”

柴安平看着奔来的阿泰罗，眼神微闪，虽然这么强大的神通超乎了他的想象，但总体来说，这样的环境对双方都有利！

让阿泰罗焚烧冥河水也是他的计划！

他曾亲身与阿刻戎战斗过，对于冥河水的能力，他本就一清二楚，想要靠河水直接困住一位顶级的神灵，无异于异想天开。

所以……他要的正是这无处消散的大雾！

星灵的大阵隔绝了一切，整个战场很快就变得白蒙蒙一片。

“陛下，请让我向你展示我在生灵终响里的收获。”

柴安平挥手招来晶柱的虚影，让它帮自己镇压身体中翻涌的痛苦与反噬，同时也是让自己的能力得到最大化的展现。

在欧琛的注视下，柴安平闭上双眼，口中呢喃着虚幻的理想国度

“凡冥河流过之处，必是冥土。

凡紫苑花盛开之所，必有死神足迹！

此时此地，

冥河泽国，

一毫一厘，

尽皆冥府！”

青灰的色调如同诅咒，顺着无处不在的水雾不断扩散蔓延，将整个世界变成亡者的国度。

柴安皮每用欧琛语念出一句话，生灵终响的虚影便发出一声沉闷钟响，每响一声，自身虚影便淡化一分，但同时欧琛的伤势也会随之愈合一分，柴安平构筑、投影而来的虚幻冥府也会凝实一分！

“祂们都不敢在冥府跟你打架，那我们就把冥府带出来。”

柴安平沉重的喘了口气，身体瞬息之间已经遍布黑色的裂痕，但他仍然给了欧琛一个笑脸“不论如何，至少要杀个痛快吧？”

欧琛闻言默默握紧了战镰，祂重重点头，血污长裙片片化作飞灰，冥河水攀上祂的身体变成新的衣裳，柴安平接着将手指轻轻点在欧琛的眉心，一朵虚淡的花骨朵悄然盛开，晶柱也随之敲响最后一声。

“紫苑花要开了，我的陛下，这片战场，任你征服。”柴安平轻声说“如果注定灭亡，那就打崩这个世界。”

欧琛左手紧紧握住柴安平伸出的手指，脆弱的温度在两人之间传递。

很难想象，明明两颗灵魂相识才不过月余，但就是阴差阳错之下，两人可以彼此坦开自己的心灵，迅速达成如此的默契。

遥远的时间让两人有了彼此信任的底气。

“谢谢你。”

欧琛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脆弱的无助“安平卿，虽然可能最终还是要迎接死亡，但还是要谢谢你能来给予我希望。”

柴安平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欧琛不像是会因为理想失败而露出这副面孔的人。

但欧琛抿着嘴，已经回过头去。

祂不知如何开口，死神阵营轰然倒塌的元凶之一竟然就是祂深信不疑的同胞！

祂所依仗的同志早已背叛！

回想梅陆最后看向祂的眼神，祂尤感心痛，那是最为令欧琛崩溃的打击。

但因为有柴安平的到来，欧琛重拾了内心的某种信念。

所谓死神，便是将弱者庇护羽翼下时，那份永远不屈、永远承载生命的意志。

此时此刻，欧琛才是最强之时！

漆黑的风在咆哮，森冷的荆棘在蔓延，一朵又一朵的紫苑花在空中盛开。

欧琛抬手招来象征“罪”与“悔”的火把，火把上的火焰空前炽烈。

之前为了避免火焰被阿泰罗夺走，祂一直不敢使用这件神器，但现在身处冥府之中，一切法则全部由祂掌管！

哪怕是最炙热的火焰，祂也要令其泯灭消亡！

柴安平注视着欧琛的背影，看着祂拨开迷雾一步一步向前而去，浑身热血也仿佛跟着翻涌。

冲啊，欧琛。

哪怕这里只是毫无希望的幻境。

哪怕命运已经将你碾碎。

至少在这里，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为了营造出虚假的冥府，柴安平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神力，整个世界都被水雾笼罩，祂的残躯却空前干涸，要不是有虚影在护持着他，他已经自己崩毁。

远方传来阿泰罗愤怒的咆哮声，紧接着汹涌的火光与森冷的黑芒接连贯穿水雾，在视线中久久的留下残影。

剧烈的能量激荡爆发，柴安平仍旧无法理解的战斗在冥府中骤然展开。

“轰隆！轰隆！”

要不是有冥府和星灵大阵的镇压，空间早已在两人的碰撞中块块粉碎，饶是如此，大地也在不断崩裂，物质被余波打成虚无，只在地面留下无数惨烈的伤痕。

尽管柴安平没有亲身加入战斗，但却通过这种手段，直接帮助欧琛建立起了优势！

阿泰罗的狂怒便是最好的明证。

巴塞罗交给祂的杀手锏再也无法影响到欧琛。

镰刀剖开祂伟岸的身躯，火焰被诅咒侵蚀，欧琛红发纷飞，镰刀狂乱疯狂地斩击。

神力四溢。

神血飞溅。

两位至高神不知战了多久，就连群星都黯淡了下去。

欧琛终于再次高举起长镰，整个冥府的重量仿佛一瞬间被祂附加到了镰刀上，青铜手柄顷刻间弯曲。

祂仰天怒吼，任由磅礴的力量倾泻而出“阿泰罗，受死！”

阿泰罗不甘的凝聚火拳，然而这次耀眼的光芒却遍布狰狞的诅咒，如同蛛网一样蔓延的诅咒成了祂败北的最后一根茅草。

长镰悍然劈下！

无比庞大的神躯陡然间炸裂开来，无尽的光与热、森冷的死亡之息碰撞在一起，整个世界都为之震荡，海水奔流激荡，卷起万米高的海啸，大地豁然裂开，无数的裂缝在此时汇聚成一处，随着长镰落下，无边的裂口直接斩断两侧。

“轰隆隆……”

大地不断震动，柴安平骤然下望，原本横陈在原野上的冥河水突然被裂缝卷走，虚假的理想国度再也难以维持。

祂无力的向下坠落。

双眼透过迷雾，他看见了无比惊人的一幕——

无边的大地在这一击下碎裂开来，庞大的陆地也随之解体。

正是一块向北，一块向南！

海水从裂口奔流倒灌而来，正在形成一条狭长的海峡……

“……原来是这样。”

柴安平喃喃自语，正打算闭眼就此死去，却突然感觉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欧琛沙哑的歌声穿进他的耳朵。

“第一朵紫苑花代表我，

第二朵紫苑花代表浩荡之冥河，

第三朵紫苑花代表信任，

……

第十一朵紫苑花代表真诚与爱……”

歌声微弱而沙哑，但却充满了宽慰与满足。

柴安平勉力睁开双眼向上看去，只看见消散的水雾之上，群星闪耀，一位头发纯白、皮肤几乎透明的少女凌立在大阵中央，祂的周身悬浮着无数菱晶，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

“是空悬……”

同样已经油尽灯枯的欧琛紧紧拥住他，准备和他一起迎接最终时刻，柴安平却将视线死死的盯住每一个出现在这里的星灵。

美到令人窒息的空悬星灵双目中不带有任何情绪，祂挥手召唤来一位又一位强大的星灵，星辰之海铺荡开去。

一根璀璨的星辉长矛被引导着从宇外落下。

柴安平的身体碎裂成无数碎片。

他无比愤怒！

又无比不甘！

但由念波缔造的奇迹却已经来到了终点，幻境瞬间从他的脑海中抽离出去，将他丢回原本的躯体中。

“嗬！”

意识回归正确时间线下的第五深度，躺在花丛中的柴安平骤然睁开双眼，无数的情感在他脑海中迸发，他的眼角流下无意识的泪水，胸口如同风箱一样鼓荡，想要靠呼吸缓解身体和精神的痛苦。

“星灵……空悬星灵……巴塞罗……”

他从花海中挣扎着爬起，带着强烈的恨意如同厉鬼一样归来。

“呼……呼……”

“第一朵紫苑花代表欧琛……”

良久之后，他才开始用欧琛语轻声唱响记忆里的歌谣。

于是冥河为他而翻涌，天空落下悲伤的冥河水。

巨人们齐齐跪下叩拜，颂唱着一位位尊者的名讳。

紫苑花海静谧无声，只在他经过时才亲吻他的脚面。

利剑悲鸣，巨镰恸哭。

通天晶柱发出响亮的钟声。

“咚！”

“咚！”

“咚！”

柴安平眼神迷离，嗓音沙哑“我回来了……”

恰如归来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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