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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一声巨响蓦地传来,就在崔远卖力表演时,闭塞昏暗的环境里,墓穴竟开始颤动,像是整座山岳被异兽用巨尾抽打,头顶上滚落下碎石块。
身子一个前倾,亏得反应速度够快,这才稳住身形。
心中大骇,定睛看向原本紧闭的石门,此时竟在缓慢升起,发出沉闷的巨响声。
崔远赶忙后退几步,惊疑不定。
自己似乎没碰到什么开关,石门怎么会无缘无故开启。
打坐中的苏沁睫毛抖了抖,感受到外界的动静,睁开美眸。
沉重的石门内,有莹白色的烛光亮起。
暗沉墓室有崔远在圣安宫的寝居般大,居中一方高台,其上青铜棺椁格外醒眼。
高台下方时摆满了一圈的黄色花束,花瓣娇艳,像是才彩下不久般。
周遭有书台案牍,甚至在青铜棺椁旁还有一张木床,紫檀木制的柜橱桌椅摆放规整,角落有熏香在袅袅燃放,就如同一件隔绝单调的卧房。
崔远看到其内景象,眉头蹙紧,就苏沁那张玉白的俏脸上也显出几分错愕神色。
墓室里干净,似乎经人清扫过。
但目光逡巡,定格在青铜棺椁后面。
视线受到遮挡,只能隐隐看到露出的半个脑袋,似乎有个人影坐在后面。
烛火散发的白光明灭不定,将人影的轮廓投射到冷硬的石壁上。影子被放大了无数倍,可以辨识出应该是名女子。
“真是聒噪!”其内传出一道女声,清冷悦耳却还带着几分威仪,“瑾琴,谁让你把他们带进来的!”
石门外的两人,听到这声音后,脸色都为之一遍,尤其是崔远,更是满脸骇然,只觉得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忽然就响起女子的回应声:“咯咯,他们自己进来的,怎么能怪我。”
同样是女声,却娇媚万分,酥酥麻麻,就像有小虫在耳洞里爬。
崔远和苏沁都是惊惧之下猛地回头,就见原本倚靠在墙角的谭淼淼直立起身,掩着芳唇娇笑,声音如魅。
完全不似平素里未谙世事的少女模样,像是久经风月的娼妓,扭动着纤若嫩柳般的腰身,向着崔远和苏沁这里款款走来。
“你是谁?”苏沁美眸圆睁,对视上来人的如丝媚眼,只觉得全是让自己陌生的气息。
“我是你的师妹啊,好师姐。”谭淼淼捋了捋耳畔青丝,失笑道。
“你不是她,淼淼呢,你把淼淼怎么了?”苏沁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露出惶恐之色,怒声喊道。
“放心,她还活着。”女子走到苏沁身旁,匆匆玉指划过她的脖间。
苏沁一惊,本想躲开,却骤然发现浑身动弹不得,就连体内真气都像是被冻结了般,仍凭她如何抽调也没有半点反应,被对方之间划过,四肢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软塌塌地跌坐在地上。
“她在哪?”苏沁仍能发声,于是喝问道。
“在你面前啊,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谭淼淼绕过苏沁,又向着崔远款步走来。
瑾琴,瑾娘?
石门里那人的声音,是余妙音?
崔远脸色诧异,思绪混乱间,微微有些出神,知道看着谭淼淼走来,危机感才浮上心头。
在对方将要靠近之际,崔远就是一拳向着对方面门砸去。
可刚一出手,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拳头就被对方攥住,这挥出的一拳竟是绵软至极,毫无力道。
“真是不留情呢。”女人呵气如兰,带着发嗲的鼻音,似娇似嗔,“我全身上下都让你看光了,竟然还舍得打我,呵,男人啊!”
崔远也感受到了和苏沁一般的无力感,体内真气像是瞬间亏空,四肢发软。
后颈处传来阵阵麻痹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在后面,让他觉得头脑有些笨重。
自己这是中毒了?
对方的银针多久刺入自己后颈的,竟毫无所觉。
“你是瑾娘?”崔远心中开始逐渐平静下来,如果面前这人是瑾娘,那显然,里面的就是真正的余妙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通。
“你居然知道。”瑾娘摸了摸如今光洁滑嫩的面皮,一直浅笑盈盈的表情上浮出一抹惊异之色。
崔远深吸一口气,得到答案后,也就不再看她,将视线投射向了墓室内。
“余堂主,我需要一个解释。”
墓室内没有任何反应,周围很是安静,里面只传出书页翻动的声响。
“少宗,我都跟着这小子七天了,还不吝献身,真的一点线索也没发现啊。”瑾娘也将目光投向了墓室内,声音沮丧。
“那就直接点。”里面传出女子声音。
“是吗......”瑾娘的目光重新落回崔远身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下一刻,就见她一个矮身,跨坐在了崔远大腿上,几乎要和他贴合在一起,手腕一番,两指间就夹起一根银针。
姿势暧昧,动作却很是野蛮凶狠,猛地便将银针刺向崔远大腿。
钻心的疼痛袭来,崔远眉头一紧。
“识趣的把东西交出来。”瑾娘眼睛瞪大,双目凛然,故作凶恶道。
妈的,又是这句话。
在闵生教被刺杀就不知道听几个人提起过了。
“我没有。”
崔远也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应该是说李辰宗留的东西。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竟然会引得这位瑾娘如此上心,到了现在都贼心不死。
而且现在局势明显,这位瑾娘和余妙音有着某种潜在关系,对方想要这东西,也是受余妙音指使。
为什么会这样,仅仅半年,师姐就和九毒门牵扯在了一起,而且对方似乎还叫她少宗?
“真的吗?”瑾娘玩味道,手上银针拔出,指尖移动间,向着别的地方刺去。
“等等!”
看着对方针尖逐渐指向了自己两腿间,崔远真的慌了,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失声高喊道。
试图疯狂地运转炼阳诀,可丹田中都没有得到一点真气回应,像是被一层隔膜挡住。
瑾娘手上动作僵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来。
“东西没在我手上。”崔远急忙道,生怕对方真的扎下来。
“哦?在哪?”
崔远眸光闪动,竭力思忖对策,也在心中权衡利弊。
“在玉襄夫人手上。”
知道对方底细不明,他也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将老妪供出来。
“你在说谎。”瑾娘和崔远隔得很近,眼瞳收缩,像是能洞穿他的小心思。
针尖又前移了几分,好似能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莫大的危机感,一瞬间,崔远内心几乎将面前女人骂了个遍,脸色发苦:“有事好商量。”
“我只想知道东西在哪!”女子声音加重了几分。
“那个,你又不说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在哪不是。”崔远一脸真挚。
瑾娘有些不耐烦了,素手轻抬,猛地落下。
崔远一激灵,下身只感到凉意袭来,顿时像是护蛋的母鸡,使出浑身解数,爆发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将对方身子推开。
“余堂主,哦不,余仙子,咱们能谈谈吗?”崔远如丧考妣,彻底绷不住了。
墓室中依旧只有哗哗的翻书声响起。
瑾娘经她一下推搡,脸上已经营是怒气,脸色变得狰狞,就欲再次扑来。
“师姐连我你都不肯见了吗!”
崔远见状背上冒起嗖嗖凉意,急忙大喊。
墓室中,女子的表情怔住,伸向书页的手指僵在半空。
“住手!”下一刻,她的一声断喝就传出墓室,响起在瑾娘耳边,她的动作也随即停住。
墓室中女子脸上有些阴晴不定,短暂的蹙眉后,还是说道:“让他进来。”
就这样被瑾娘拽住衣襟,像拎鸡仔似得朝密室内拽去,路过苏沁身旁时,对方伸手抓住了崔远衣袖,脸上隐有担忧之色。
“放心。”崔远朝她做了个口形。
被扔死狗般的丢到长桌对面,仰头间,重新看到了那种素静清冷的俏脸,一如往昔般动人。
女子将手上的诗赋拿下,摆放在长桌上,在银白的烛火下,脸色如笼寒纱,黛眉蹙起。
“我说过,再这样我会杀你。”她眼睛微眯,冷冽的目光如实质般投射而来,是真的动了火气。
“为什么?”崔远明知顾问。
“学他的口吻,我警告过你的。”余妙音淡然道。
“我为什么要学?”崔远脸色怪异,身子很慵懒地枕在了案牍上,眼神锋锐,和她对视,语气严肃下来,“相反,作为和我最亲近的人,你似乎瞒了我很多东西。”
“什么意思?”
“沉鱼落雁鸟惊喧,闭月羞花花愁颤。”
余妙音眼瞳放大,身子颤了颤,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崔远抿了抿唇,叹口气道,“师姐,好久不见。”
.......
冀州蛮荒,积雪未化,飘雪不止。荒原天地之间全是一片素白的景象。
连山劫伫立雪中,俊逸的脸上挂满风尘,一张青年人的面庞,流露出的神情却像是历尽沧桑的苦行者。
“蛮荒的雪下得最大,终究盖不住这生死山上的一点沙砾!”连山劫轻叹,哈出白色的热气,极目远眺西方。
未央的晚霞笼罩着巍峨群山,露出一点橙红色的斑驳光晕,但这点光亮却被山岳上一颗血红色大石散发的光辉掩盖,血石之上,两条阴阳鱼彼此纠缠盘绕,形成一个太极图案。
只见天穹上的阴阳鱼转动一个周天后,群山上的天空瞬间变得乌黑一片,就如同被刷了墨般。
那颗横亘在虚空中血红巨石,竟于此时猛地颤动了一下,仅余下的一点日影也在混沌的扩散下被逐渐蚕食。
天空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口,红色的岩浆从这道苍穹的伤口中流出,滴落在群山上,顺着山间坡地流淌下来,逐渐扩张向山下茫茫雪原。
“世子,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回去吧,你身子骨弱,别又得病了,等淼淼这次回来,估计侯爷就该张罗你的婚事了。”妇人悄然走到连山劫身后,将大氅披在了其肩上。
这名妇人年约四旬,烟眉狭窄,眼眸如杏,鼻梁高挺,五官并不如何好看,但不知怎的,生在她的脸上,就好似有了中别样的风情。
若此时崔远在此,定能将之认出,且倍加震惊。
这位就是当今地级势力玉袖宫的始祖孙绾君,货真价实活了两百余岁的老怪物,整个瀚川少有的结婴境强者。
但女人身上却并没什么威压,就连眸光也如水波般柔和,根本是一副普通妇人的模样。
“姨母不用担心。”连山劫笑了笑,示意妇人放心,转而脸上却露出些许苦涩,“等完婚后,估计我就成了他的弃子,这个世子的头衔也该易主了,联姻也不过是笼络谭家的手段而已,至于那个未婚妻,连面都没见过,我和她到底怎么样,有又谁会在乎。”
孙绾君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莞尔道:“这茫茫荒原,也就苍山之上从不积雪,绵延万里,又有哪处不造风雨侵蚀,世子多虑了。”
连山劫一怔,似有所悟,一脸严肃地看向她,躬身一礼道:“谢谢姨母提点,我懂了。”
“怎么,世子是有心事?”孙绾君负手,浅笑着看向西方群山。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眨眼那么多年过去了。”雪花纷飞,染白了连山刧的长发。一晃便是九年时光,对于修者而言,九年不过弹指一瞬间。
“在想什么?”孙绾君在他身后,很是慈和地将他散乱的发丝束笼,为其把头冠带上。
“有点想九年前了,刚入图落潜修的日子。”连山劫看着被熔浆包裹的苍山,忽然又道,“姨母,你说师尊她还能出来吗?”
“生死门前客,入则死,出还生。她想找寻当年仇夷覆亡的真相,生或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孙绾君淡然道。
“我觉得父亲唯一为我做下的决定里,就去图落才是值得欢心的。”连山劫有些怅然,眼中露出异色,像是在追思某人,“有点想念余师姐,还有崔师弟,也不知他们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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