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铺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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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白桦与莫霜寒收养之日起，慕楚的轨迹都是被安排好的。

至少，在遇到莫翰卿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白桦和莫霜寒为她铺的路。

她六七岁时到冰氏以冰家主嫡子的身份学习医术，甚至在冰氏结识冰熙，到邙城认识轻舞，都是白桦和莫霜寒安排好的。为她选择合适的朋友，他们认为这对她好。

冰熙是私生子，没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又或者有人知道，却不能说，因为不体面。他生的漂亮，反而被同辈中的其他孩子瞧不起，性格懦弱，莫霜寒在冰氏时一眼就看中了他。

“你觉不觉得这孩子有些像你？”他们头一次在冰氏见到冰熙时，莫霜寒问白桦。

“若是慕楚护他，他定会感激。孩子的心思最单纯，兴许他们会成为好友。”白桦点了点头。

轻舞是他们在江城部署风雨楼时，在街边巷子里看到的。当时她被人贩子关在笼子里，一张小脸灰扑扑的，但一双眼睛尤其漂亮。

轻舞从小就长得漂亮，父母却只是市侩的百姓，家里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不愿养她，于是把她给别人做童养媳，换来点钱给儿子娶媳妇儿。

轻舞虽小，但也是个闹腾的，平日里就喜欢偷溜出来躲在茶馆的桌子底下听说书先生说书。兴许受了些茶楼里说书的影响，小姑娘心思多，哪里肯给别人做童养媳。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便从老爷家逃了出来。可才逃出来，就被人贩子给逮住，要把她当奴仆出卖。

莫霜寒和白桦把她买回了风雨楼，对她说：“我希望你能做慕楚最忠实的朋友。”

那时轻舞不知道慕楚是谁，可她被买回来，自然是要听主人的，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轻舞听了那句话之后许多年都没见过慕楚，被莫霜寒带去邙城，送到了万花楼，整日除了琴棋书画，就是被邙城风雨楼的楼主带着修习术法。说来也可笑，白桦以丹药激发了她体内的风系灵脉，追根溯源，才知道原来她祖上有前辈是苏氏东临的，只不过，修仙者寿命长，最终也是嫌弃那原本花容月貌的女子白发苍苍，就离去了。

这平民百姓与修仙者结合，本就是悲剧，可这苏氏东临的人伪君子，倒还真是一直如此。

直至轻舞十三岁，慕楚也到了相近的年纪，正巧带着冰熙到了邙城，他们才头一次见面，但起初轻舞不知道慕楚就是白桦和莫霜寒口中的那个人。

那时，慕楚好不容易辗转到了邙城，知道万花楼是自己家的地盘，便随性了些，对着万花楼里的姑娘们说话嘴甜得讨喜。

轻舞那时还是个没**的雏儿，当时就悄悄躲在柱子后头，眨着大眼睛看着这两个少年。后来柳妈妈走到她身旁，问她：“轻舞，你在做什么？”

“妈妈，那两位是谁？”

“是小主人和她的朋友。”柳妈妈是万花楼的掌权者，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未见老，轻舞还是不久前才知道，柳妈妈也是一位修仙者。

“小主人是主人的孩子吗？”轻舞彼时长相已经非常出挑，眉眼含笑，只是仍然是略显稚嫩。

轻舞对慕楚一见钟情，不过那时她并不知道慕楚是女儿身，还真实地仰慕过一阵子，甚至见着慕楚还会害羞脸红。

轻舞这个名字是主人给她起的，说她的身段一看就善舞，还为她请了邙城最有名的舞者教她。

慕楚头一次见到轻舞，就是轻舞在后院的台子上，配合着乐师的笛声翩翩起舞。

“你就是轻舞？”慕楚心中很笃定，“柳姨说，你是万花楼舞得最美的，果然是这样。”

“轻舞见过小主人。”被心上人夸赞，轻舞脸都红了。

后来慕楚和她很快成为了朋友，也知道了慕楚的身份，才知道，原来自己爱慕错了人。

“你为何要扮作男儿身？”轻舞有些气恼。

“不过是男装方便些！何况有些地方女子进不得。”慕楚倒不是讨厌女子身份，就是觉得许多事，女子身份不方便，“你说我一个女子整天泡在花楼里，多奇怪。”

“倒也是……”

“我若是女子身份，那我定会受到男子怜香惜玉，去历练时还总要被男子保护在后面，我多憋屈，分明我可以打十个。”慕楚有些苦恼。

轻舞知道了慕楚的女子身份之后，二人倒是亲近了不少，也会说些体几话。

轻舞自幼是过着悲惨的生活的，她知道生活的苦楚，也能理解慕楚得心思，许多事愿意陪慕楚去做，也能产生共情。

兴许是慕楚从小就被安排好了这样舒适的环境，没有人会因为她想要复仇而去斥责她，甚至能够理解她，因此她以为自己都是对的。

慕楚受过不少苦，始终藏着些敏感在心里头，稍有些不和，她就急得跳脚。

这世上的道理，白桦和莫霜寒都告诉过她，她应该做的事，白桦和莫霜寒也告诉她，一切都为她准备好，可是她自己选了个朋友，甚至还动了情，这都是计划之外的。

更在计划之外的是，莫翰卿不像冰熙那样无条件支持自己，也不像轻舞那样能理解自己，莫翰卿有着自己的思想，甚至与她背道而驰。

她能理解的，莫翰卿自小生活得那样幸福，他圣洁，不像自己，一直活在白桦和莫霜寒为她营造的仇恨里。她已经为了仇恨生活了这么多年，要她走出来谈何容易。

可莫翰卿受了莫霜凌和江雪玥这么多年的教导，让他改变也简直是痴人说梦。

慕楚起初被白桦和莫霜寒提醒，她还想博一博，可她最后发现，一切都是无用的。

等她在白鹤的背上呆了许久，风无数次拍在她脸上，她才渐渐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什么。

她不是气他不能像冰熙和轻舞一样无条件支持自己，她是气自己，明知道不是一路人却要将情根种了下去。

她本就不该把他从天上拽下她的深渊，他那样好的人应该一直不染尘埃，他这一生就应该一直幸福美满，他不该和自己一样。

一个好人试图救赎一个坏人，太难，而她这个坏人，也不愿意把他这个好人逼成坏人。莫翰卿的好，让她内心深处的敏感、自卑、脆弱，全都跑了出来。她的情绪全不对了。

修仙者的一生那么长，他们自认识到这日大概算是分道扬镳，也没过多久。

慕楚苦笑着，心想：“翰卿那样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姑娘。他还那么年轻，总会遇到适合的女人。”总之，她觉得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从叶城去往药谷的路程不短，她有心事，飞了这么久，竟忘了自己怕高。

她没流泪。泪已经流干了，又或者全被风吹回了眼眶里，她想，自己兴许对莫翰卿也算不上多喜欢，否则怎么会不难过。二人认识时间不长，或许这份喜欢是错觉，的确是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