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出身即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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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美梦易碎，真的是如此！

“叶红绪，可是与你孩儿相聚了？”狐王邪佞的声音犹如鬼魅，让我不止寒毛林立，心里更是愤怒异常。

“玄熩！”我咬牙切齿道，“你就是那个炼狱先师！是你夺走了我第一个孩子的胎魂！我到底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狐王端坐在幽暗诡秘的宫殿高位之上，借着四周仿若鬼火一般的森然绿光，挑眉轻笑道：“我非与你有仇！你所受那些苦难，皆因一人而起！你错不该嫁与他，更不该为他繁衍子嗣！”

“你是针对苍之岑？”我又惊又气道，“你自己多行不义，又想把什么罪责推到他身上！”

“他的原罪便是他的出生！”狐王一改之前的不屑懒散，骤然目露凶光，“为何他一降世便是神子？为何我却只能是那小小狐丘的狐王！凭他是炁雪神女孕育，便可比我高贵一等？！”

气到难以自控时，他一挥袖，大殿一边的古玉装饰一应俱毁。我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气氛可怖的大殿，不就是迷雾林的地宫吗！

片刻后，他强压下腹中滔天怒火，又转为之前邪魅慵懒的语气：“叶红绪，你最是不屑那些天规戒律。你且说说，这天地规矩是否太过无情残酷？是否理应改写重置？若我为神，便教这天地间万物皆可自行主宰！”

“狐王，天地规矩即便可以更改，却不能黑白颠倒、正邪不分！”我俨然道，“你与苍之岑的区别不在于出身，而在于你们的心胸！他心怀天下苍生，你只为一己私欲，即便你是神子，也一样远不及他！”

“如此，我便要试试，究竟是他厉害，抑或我略胜一筹！”狐王诡异地耻笑道，“你尽可看看，你那仙主大人，究竟是何真面目！”

说完，他瞬间便消失不见。

霜刹从一旁阴影处缓缓走出，讥笑道：“夫人，此后你便要在此委屈几日了。”

当胸口又一次因胀痛而苏醒时，我决定不再萎靡不振地坐等在地宫里。

走出内殿，霜刹便又忽然出现阻拦道：“夫人，如今可不是在仙穹殿，也不在你羡王府，莫任意走动，否则触碰了机关陷阱，我也爱莫能助。”

我妥协地走了回去，却出声唤住她：“印霜，你陪我说说话吧，这里好安静！”安静的仿佛墓地一般。

“我可无闲暇陪你！”霜刹蹙眉转身离去。

“那你可以给我送几块糕点么？许久没尝过你做的糕点了……”我又问道。

她身形顿了顿，还是抬脚走了。

迷糊中，听到一声清脆的玎玲，我起身便看到案上丢着一盘点心。顿时觉得这幽暗的地宫也没那么清冷了！

虽然不尽是从前熟悉的味道，但也让我心里略为感动。我想，霜刹究竟与狐王不同，她对我的憎恨，大多源自曾经对苍之岑的痴恋吧。

在地宫无法清楚究竟哪日是哪日，凭着感觉应该也过了十多日的时间。狐王没再现身，印霜也是偶尔才送些吃食过来。

自从上次羿穹羡火烧迷雾林之后，地宫便消失了，不知道它现在什么地方。我探寻了些地方，发现地宫里面确实布满了机关。

没有小抚在，我不敢随意冒险。羿穹羡他们如今肯定在四处查探我的下落，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地保护自己，然后再伺机逃出去。

只是，无边的静谧总容易使人陷入回忆和思念，唯有歌声可以排解！

“风吹开了记忆的锁，想起旧时的你我

曾相思许诺，曾遗憾错过

桃花飘落暗香藏苦涩

月染亮十里夜色，勾起眼底的寂寞

对你的难舍，任沧桑淹没

三千流年心失魂落魄……”

曲停，思念却更加汹涌！羿穹羡，你何时才会来？这里实在太安静，太幽暗了，太让人窒息了……

“你依旧如此善于吟曲……”突如其来的一声叹息，打断我的思绪。

“印霜，如果前世可以选择重来一次，你还会对诉儿那么好么？”我问道。

“前尘往事，多思无益。”霜刹隐藏在阴影里，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如今这世上已再无诉儿，亦再无印霜，唯有霜刹！”

“那么，霜刹，你为何要背叛你的主人，投奔狐王？”我又问道。

“我何曾愿背叛主人！”霜刹陡然从暗处闪现，激动地冲我喊道，“这一切只源于你，你不该再度重生！主人原本无人可挡，却因你甘愿自行封印，如今又因你而一再受制于狐王！你便是他的软肋，便是他的致命之伤！”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来指责我？”我怅然道，“你们每个人都只想他成为众仙之主，飞升为神或者成为邪魔之王！可曾想过，他也只想过一个凡人的生活，只想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你们何时真心了解过他！”

“……”霜刹一时语塞。

“印霜，你曾陪伴他身边最久。难道你也不明白他吗？”我质问道，“你真愿他成为一个冰冷的神，或是残酷的魔，而不是可以肆意洒脱、快乐自在的平凡人？”

“……”她垂眼沉默不语。

“自你成魔后，你可曾和从前那般，会发自内心地笑，会痛彻心扉地哭？”我继续说道，“我也曾入魔，知道被魔性啃食心灵的感受有多痛苦！我不愿你如此，更不愿羿穹羡如此！”

“太迟了！”霜刹漠然道，“我们终究无法阻止狐王！即便是主人，亦无法与他匹敌……”

“为何？狐王究竟为何能如此神通？”我难以置信道。

“他与主人同为炽噬神后裔。如今他有炁噬神兽幻化的神珠在手，无人能与他抗衡！”

我猛然想起，狐王的母亲曾经痴恋过一火神兽。难道，那火神兽就是炁噬神兽？而狐王真的是炽噬神的后裔？所以，他才那么嫉恨苍之岑？

所以，他现在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摧毁羿穹羡？或者说，他是想利用羿穹羡摧毁这个世间，使它重新回到初始模样再重置？！

“不，不能让他得逞，不能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我毅然决然道，“莫说他是神子，就算他已经是神，我也要阻止他！”

“你如何阻止他？”霜刹嗤笑道，“你只一介凡人！他却早已修炼成魔！你以何与他对抗？”

“他不是想拿我来威胁羿穹羡么？我就偏不让他如愿！”说时迟那时快，我从乾坤锦囊里迅速拿起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作势要吃进去。

霜刹一见，便立刻过来阻拦。令她想不到的是，我轻易就让她把药丸抢走，却用禁锢图腾符咒将她定住了。

“你！”霜刹怒道，“即便你将我禁锢住也无济于事！有乩兽镇守地宫门外，你插翅也难逃！”

“多谢你提醒！”我割破她的手臂，取一些她的血液涂在我身体上。这样我一会儿幻容成她的模样，小鬼就分辨不出来了！

“印霜，”离开前，我在她身后说道，“如果前世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会留下来！绝不离开苍之岑，也不会让你入魔！”

我记得曾经羿穹羡用笛声探测地宫的机关陷阱，我也学他的模样吹奏起青尘。

虽然我吹奏的技艺还不够娴熟，但是依旧能感受得到，当笛声飘向四面八方又再度传回耳边时的不同之处。

都说技多不压身，总算在北莫时没有白练！当然，这段时间有羿穹羡在旁指导，我也颇有进步。

避开了那些机关陷阱，来到地宫殿门，就立刻感受到了浓郁的魔气！

霜刹说乩兽镇守在殿门外，可这魔气分明不亚于小墨了。可见时隔这些日子，乩兽的魔性变强了！

幻容成霜刹模样后，我解开殿门的图腾血咒，强装镇定地走出去。只见地宫外面是一片广袤的绿林，看来，狐王是将整个地宫传送到灵域了。那他的能耐该是有多厉害啊！

虽然有心理准备了，可在见到那个体型庞大的魔兽时，还是不由得胆颤了一下。此时，它正眯眼休憩，呼哧呼哧地喘息声，听起来好像高山顶上的疾风。

我注视着它四肢的利爪，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血迹，令人触目惊心！想象不到，若是被它们抓挠一下，该会是怎样的惨状。

它鼻尖轻轻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嗅到了我的气味，倏然睁眼紧盯着我。我被它硕大的赤黑的瞳仁，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它面前飘过。

“你何需多此一举为那女人送吃食，”它忽然出声，迟早她将被我一口吞入腹。”

“狐王言明，她尚且杀不得。”我一边回道，一边警惕着它的突袭。

“你可是于心不忍了？”它语含不满，“自你知晓那女人前世是仙主夫人，待她便不再如先前那般狠厉。你可别因此误事！”

“不需你提醒，我自有分寸。”我冷哼一声，想赶紧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可被它挡住了去路。

“难道被它发现了？”我差点慌得夺路而逃，它却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还不快些离开？我可不愿错过收拾那条黑蟒的好时机！”它不耐地催促着。

我这才明白，它是想让我乘坐在它身上。虽然很不愿跟它多接触，但又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馅，只能硬着头皮飞身而上。

我还未坐稳，它便飞速地疾驰起来，我慌乱之中只能紧紧抓住它厚长的毛发稳住身形。

一路狂奔，途径之地许多都狼藉一片。由此可见，灵域已经成为狐王座下妖魔肆虐的地盘了。

不知道镜儿他们怎么样，能不能保住镜湖和水帘洞？还是早已逃离出去了？可他们又受禁咒限制，又有何处可以容身呢！

思量之间，便到了雾汐海的边境。那一片曾经湛蓝如宝石的海域，如今变为浑浊脏污不堪。我心不由得一揪：“小龙虬、小墨，你们是否安然无恙……”

乩兽到了边境就止步不前，我也一跃而下。正想找机会离开，却看见整片雾汐海的海面骤然翻腾起来，就像是有个擎天巨人在搅动一般，海水不断地汹涌旋转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惊得瞠目结舌，一时也顾不上逃跑。只呆愣在原地，和乩兽一起驻足观看着，眼前这壮观又可怕的景象。

“哈，如此那龙宫即将全数尽毁了！”乩兽兴奋不已地摩擦着它的利爪，恨不能即刻飞扑上去。

不多时，从那海浪漩涡正中，显现出狐王邪魅张狂的身形来。随后，一条青龙和一尾巨蟒也呼啸着从海底腾飞而起。

霎时间，一龙、一蟒、一狐抵死纠缠着，掀起的巨浪直向岸边奔腾而来。

乩兽暗咒一声，腾空飞起，立时加入战斗。它咆哮着冲向小龙虬，想趁小龙虬全心与狐王作战的时候，将她一举击落。

情急之下，我立刻施展摄灵术往乩兽的后颈击打下去。它惊吼一声，浑身剧烈颤抖了一阵，之后像被抽空了所有力量一般，瘫软地栽倒下去。

我此时已恢复了真容，手中尽是从乩兽身上摄取的魔力。但我却无法掌控它，它迅速地从我手心处侵入，很快就开始在我体内肆意乱窜。这股奔涌澎湃的力量，几乎要将我全身撕裂，我承受不住地痛苦叫喊出声。

“小妖！”我听到小墨的呼喊，可意识止不住地逐渐被那些魔气所侵占。

蓦然，我被一双温暖的手搂进怀里，唇上全是熟悉的气息。他强势地在我口中吸取着，体内的魔气便慢慢地转移到他身上。

“羿穹羡……”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我眼底除了浓浓的眷恋，还有深深的担忧。

幸好，那些魔气没有如同前世那样让他被魔化，一进到他体内就仿佛被净化了一样，无声无息。

没有时间诉说彼此的思念，他将小抚幻化的手环套到我的腕上，挥手为我设了一个守护屏障，转身朝狐王而去。

狐王本来以一敌二尚且游刃有余，可加入了羿穹羡就马上处于弱势了。只是，他岂是那么容易言败的人！

当他将炁噬神珠唤出，并催动它释放出炁雪风暴的时候，我们全都变了脸色。原来，他去炁雪荒原的目的是这个！

狂啸而出的炁雪风暴，刹那间就把整片雾汐海席卷并冻结冰封。小墨和小龙虬几乎是在瞬间，就被禁锢在那片冰晶海洋里。

而我只感觉到一阵眩晕，等缓过神时，就发现我已经瞬移到了陆地上。可是，单单小抚又怎么能有那么强的灵力让我躲得过那场炁雪风暴呢？

“羿穹羡！”我朝着那片冰晶海洋凄声呼唤着，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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