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真正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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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原夜突然觉得自己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尽管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因为商青瑶的那么几句话就决定未来的路的他，现在想来确也有些仓促愚蠢。

“因为此前在W市发生的事情，青瑶妹妹在神卫局里有两名照看人，一个是名叫宫绫的女性，原本是龙局长的秘书，负责照顾青瑶妹妹的生活起居，毕竟都是女性。”王正梁说道。

“第二个就是我，负责让她在神卫局里待着不会太无聊，因为我和她认识的时间最长，也可能是因为局长认为我的性格比较欢脱，能给人带去乐趣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免不了与她更多的接触，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挺顺利，可有一天晚上，我准备回自己的寝室睡觉时，在门外听到了青瑶妹妹在说这些话。”

什么？李原夜又是一惊。

“从那以后，我会更加留意她的心理，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也会去到她的房间门口，虽然我承认我的做法有点奇怪，但每次去，我总是能听到她说这些话，就好像是在做什么台词练习似的，但我知道那不可能。”

“她到底说了有多少次呢？我也记不太清了，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她每次，都是哭着说出来的，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当时我就在想她是不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李原夜为王正梁说的这些话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如果王正梁所言非虚，那么商青瑶刚刚的那些镇定、疏离，淡漠，全都是顶着极大的痛苦和压力，装出来的？

“李哥，还记得我们来这里之前，我为你说的那些话感动到哭么？”王正梁紧皱着眉头说道：“现在你知道，我并不是在开玩笑了吧。”

“为什么她没有把后面的那些话说出来？”李原夜几乎有些快站不住脚了，他只觉自己的脑袋现在越发混乱，却又在混乱中夹杂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清醒。

“估计是，她认为只要装得越冷淡，话说得越少，你就能越快放弃吧。”王正梁摇头叹息。

商青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呢？

李原夜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疑问，也不由自主地带他回想起第一次遇到商青瑶的时候，当时的她离车不过两厘米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被撞上，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

哦不，明明后来都已经知道了，那只是一次作秀，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方便商青瑶所在的组织在W市展开接下来的行动。

当时他并不在意，也不可能意识到，那个死皮赖脸求他加微信的元气少女商青瑶，竟会在未来一步一步地融入到他的人生里，刻下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

后来得知她是黑陀螺派来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并因为她，秦悦与方珊珊都死了的时候，李原夜曾想过让她付出代价，可当到达黑陀螺在W市里的基地，目睹她的惨状后，却是怎样也下不去手了……

商青瑶为了保护中计的李原夜，在双腿齐断两眼失明的情况下凭借着战斗本能数次击退敌人，且忍受不可想象的剧痛用左手挡下敌人的致命一击，再拿住断臂继续抵挡后招，都只是为了他的安全。

好在王正梁与张诚及时赶到，否则他与商青瑶，可能就一起死在黑陀螺的基地里了。在神卫局的轮船上，他们互诉衷肠，初步明确了彼此的想法，立下两年的约定。

而如今……

“带我去找她。”李原夜不愿再回想下去，他捏紧拳头，双目坚定地看着王正梁，仅仅五个字却足以表明他现在的心意。

“好。”王正梁没有丝毫犹疑，重重一点头。

···

···

我……说出来了呢。

那些话，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说出来啊……

少女的轮椅停在窗台边，她靠在轮椅上，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抱住自己的身体。窗外已是夕阳西下，柔和的光辉倾洒在她身上，仿佛在她周身绕上一层火红的光晕，显得那样美妙绝伦。

她微微低垂着头，似乎在盯着什么地方发呆，两只眼睛出奇地空洞，但这分明是看不见的样子。

原夜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呢？他会因为我说的那些话而厌恨我吗？如果是那样的话……

也好呢，那就是我的目的不是吗？

似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奔袭上脑，少女的眼泪突然就犹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下落，在光晕的映照下越发晶莹剔透，仿若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石。

原夜，真的很抱歉……

我不想成为你接下来人生的累赘，我这副样子，根本没资格与你并肩而立，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他们的机械肢体我很想接受，但我不能，这副残缺的躯体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赎罪，为我以前所犯下的错误而赎罪。而这是属于我自己的赎罪，我实在没办法拉上你一起……

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你没有忘记我，哪怕过去了两年，你还一直记得我，来找我。

你是无所不能的黑夜侠，是拥有强大力量的英雄，以后……只要能听闻你安好的消息，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呜呜……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

但现在的我，做不到了……

谢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你给予我救赎，我会铭记一辈子。

现在的我，只会给你的未来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我们就此，永远地分别吧……

“商青瑶！”

唔？！

少女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熟悉的声音来自后方，但她却不敢转身，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这满脸的泪花如果被看到，那么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房间的门并非李原夜独自能开启的，就算要强行闯入也得费一番功夫，她还有时间，能在他进来之前把这些眼泪擦干净……

咔哒——

门开的声音。

不，怎么会！

少女惊恐地在内心呼喊。

尽管她再如何不愿面对，不愿相信，身后的脚步声却是实实在在地渐渐接近着这边，很快，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瑶，你未免太小瞧我。”

“……”

“你的双腿、左手是因我而断，你的双眼亦是因我而盲，我与你之间，一直都是我亏欠你。”

“……”

“如今我还没有报恩，你却擅自认为会成为我的累赘，然后强装着对我淡漠疏离，逼我离开。你以为你那样做，我就会对你厌恨了么？然后把你忘记？”

“我……”

“在你心里，李原夜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吗？又或者，是那种贪图享受没有原则的恶徒？”

“你还回来干什……”

“你凭什么认为你现在这样，就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不妨坦白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给我带来麻烦。”

“……”

“你什么都不明白。”

李原夜靠在窗边，注视着已然抑制不住内心涌动的情绪的少女，眼里不由泛起了更多悲伤。

夕阳散发的光芒是很温暖的，此刻的他却感受不到那种暖意，只有心中不断刮起的大风，拂动着一波又一波的酸楚。

这种情绪似乎也被哭泣的少女所察觉，但她还在尽最大的努力克制，她知道自己如果一旦松开最后关卡的闸门，事情就真的没有挽回余地了。

即便李原夜刚刚说了那些话很让她感动，但她没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放任自己的情绪流泻，她必须要为对方的未来着想。在她的设想里，能与李原夜手牵着手并向美好未来的女人，绝不会是她。

李原夜已经受过一次伤害，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杀害他妻女的凶手，自己不能再给他带去新的痛苦了，绝不能……

“你还回来干什么？难道刚刚在局长办公室里，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少女的声音再度覆上薄冰。

李原夜蹙紧眉头，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少女无法看见，只能凭着声音判断，她认为李原夜在刚刚那样真切地说了一大段后，自己只要仍旧表现得无动于衷，就一定可以达成所愿逼迫李原夜离开。

“我刚刚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么？”

李原夜的声音凉了下来，少女内心自是隐隐作痛，表面上却仍是要维持刚刚的冷漠，说道：“我觉得我说的话，你好像也一句都没听进去，一定要我再重复一……”

话还没有讲完，少女突然只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十分温暖的地方，周身仿佛都被巨大的暖炉照耀，明明是那样炽热的火焰，却一点也不会灼伤身体，反而，更加暖了。

咚咚——

咚咚——

这是什么声音？

少女只觉自己的耳朵仿佛贴在了一个能敲开心脏最深处将人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方，尽管她知道自己已经看不见了，但这种奇妙的感觉，根本不是视觉能带给自己的东西。

“现在，你听进去了吗？”

浑厚的男声犹如从少女的心脏上升起，这是一个仿佛能将自己的大脑穿透的声音，它带着足以超越任何界线的暖流，渐渐席卷了少女的整个身躯。

“呜哇啊啊——”

这一刻，少女最后的防线终于被击溃，紧紧扣住闸门的手无力地松开，泪水如滔天洪流般夺眶而出，连带着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震撼了男人的整个世界。

李原夜温柔地用手抚摸着少女的头，任由她尽情地在自己怀里宣泄，两年来独自一人时的委屈、孤独、思念、不甘、埋怨等等等等，这需要一定的时间释放。

但也无所谓了……

李原夜扭头向窗外看去，那一轮火红的太阳现在已经只能看到一点点了，仅剩的一丝红光在遥远的天际逐渐消失……

夜幕即将来临。

只要能够坚定不移地确认并牵住彼此的手，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时间去治愈抚慰吧。李原夜感受着胸膛前的湿润，似乎于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

往后余生该做的事情，应该付出更多的是什么。

杀害妻女的仇恨不共戴天，他也迟早会找到那个凶手，但在此之前如果辜负了另一位深爱他的女子，那么即便他复仇成功，也只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从此颓败地活在又一次自责之中。

眼前的少女变成这样残缺不堪的躯体，全是因为他。

如果他还是只想着自己，才是真正要为人所不齿。

不过……

李原夜看向门外。

老王的那句话好像真没说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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