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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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a 小香巴拉绿屏谷地无人区 270.50.09.01

“好了……醒醒……我们到了。”

狄小七醒过来了，正在感受知觉，石榴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跟翠英姐家的调频收音机音质差不多。

1、可别，那东西会发出刺耳的电子干扰声……

2、嗯，是石榴，不是电器，这里不是地球。

这地方还不错，有光，有树，有山峰，还有熟人。

我用了多久来到Zera？

我不会白头发了吧，我的脸会不会向嫂子们看齐……

她微微斗眼，鼻子尖还是很光滑。

嗯，鼻子尖上不会长皱纹，女人真的很需要镜子。

她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一用力，觉得心跳得厉害，赶紧急喘了几口气。手心上的泥土暗红，像那几粒落点石的颜色……

3、哦，Zera！

***

石榴的皮靴到了身前，凑近的方脸上整个的一副感兴趣。

嗨，这才一霎光景，两个人位置互换了。

对一个睡眼惺忪的伙伴，你不该略带嘲讽，哪怕是善意的。你刚才睡醒的时候我可没笑话你。

“刚才”是过去了多久？

她用手背抹了抹嘴角，还好，没有哈喇子，只是唇舌麻木。

“介是……”

“小香巴拉的谷地无人区，绿屏。”石榴站直了，“很好，你没事。我们顺利地抵达峡谷。这一程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天气也不错！”

“天气不错……”

欧卖糕的！

她突然大吃一惊地发觉自己的舌头打卷，说的是居然是——英语？

像，但不是，而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

“你在说Zera的语言。”石榴说的也是这种语言，“可怜的哥们儿，我曾经比你还可怜，当时我的舌头被蜂子蛰了一样胀满口腔，找了整整一天才把卷舌音找回来。”

“可……”

“不用大惊小怪，解读彼此思想的符号而已。你的大脑里已经存储了足够的语言，在这儿只要一种就够，你现在说的这种‘臻—艾美莎语’，又叫‘泽尔美噶语’。你的第一个收获——逆光改造了你大脑某个区域的神经元连接，增添了一套新系统，至少从语言的角度是这样。别为这件事操心，想象一下，你有一只魔法舌头，你会越说越流畅。”

狄小七倚着大树，平复了一下心跳和呼吸，它们都被水声带进了急促的节奏。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床前明月光。

不错，几个汉字还是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然后她试图用那种语言把它复述出来，咽了口唾沫，她慎重地开口说：“床前明月光。”

吔？

她愣了，再试一次——仍然没变化，汉语语音，五个方块字也同步在脑海中浮现，“床”仍是简体。

她瞪大了眼睛，攒了一口气，大声朗诵：“床前——明月——光！”

耳朵里钻进来的仍旧是这几个汉字的发音，那么的清晰、亲切，而诡异。

Why！

石榴没理会，兴许以为她在发神经。

她吐舌，感觉像僵尸。这可不是什么魔法舌头，好在汉语并没有丢，我没有失忆，而是“增忆”了。

要是Zera也有英国、法国、葡萄牙和日本就好了，我想打包增忆。

这是不是亚当语？腓尼基人算不算是个非洲人？

魔法舌头，穿越时空的第一个神奇收获？

我现在不需要魔法舌头，我需要字典，但最好有一本这种语言的《Zera旅游指南》，还得是绘图本，让我看看它就能恍然大明白……

“介，是什么峡谷？”她小心翼翼地发音，听着奇怪的音韵，舒展了一下下巴。

“就叫它‘绿屏峡谷’吧。”

“介，这是座什么山？”*②

“不确定。‘对影雪峰’是常用名，有的谷地藏民叫它央迈勇雪山，旁边立即就会有人反驳说应该是贡嘎雪山，第三个人就会说那应该是南伽巴瓦峰。难怪Zera会产生‘名俱者’，自从出现了‘原子’这个名称，他们就结成了一党，鼓吹任何领域的命名都必须统一。

“当时他们提出这一点是为了传播知识，现在他们提出，越来越多的乱七八糟的名字会给这个宇宙增熵。奇怪的结论。这座山峰有几个名字都改变不了它始终保持它自己的样子，名字是人取的，又不是它自己就叫这个名字。你还记得我提到的雪花羽士吗？”

“Mr SnowMonk。”（这个发音还行。）

“对了，它是冰川羽士，就住在那座雪山上。所以，有的行者称呼雪山‘羽士雪峰’。”

石榴伸展手臂摆了个Pose。

狄小七已逐渐适应这种发音的感觉，“说你己己呢。”

石榴大咧其嘴，遥指对面那片浓绿高坡，“看，前面我们要去的地方，悬河的纵深处，就在那片绿屏之上。”

“什么在响，呼噜噜的。”（应该是轰隆隆的，连这个也会变？估计不止是语言的问题，是大脑短路，神经元的连接方式被篡改了。）

“是波涛声，小香巴拉悬河以两次U型回转著称，激流拐弯的冲撞声遥相呼应，峡谷到处都有这个动静儿。”

石榴手搭凉棚左顾右盼，“当值的是占堆戛过。客人到了，居然没人过来招呼，只能是他，古板的高僧，盲目的斗士。等我打下几个核桃，你准能见到人。”

他跃起来抓住一枝垂下来的核桃，欢呼大叫：“这会儿你一定觉得口干舌燥。我敲几个你尝尝，这里的核桃能让你的大脑不再发涩。”

真是可以，脚边就有几根比较长的枯枝，他偏偏要蹦着高一次摘一个。

用大脑来品尝核桃？也对，早晚是大脑的事儿。笛子呢？看皮鞘形状，他已经收了起来。

她扶着树干慢慢起身。

树干粗壮，树皮沟壑块垒，刚才就感受到了它的稳重。她打小就喜欢这样的树，它们满目沧桑，每道沧桑都能见证过光阴轮回，岁月不居。

她带着敬意扶着它，对那满目沧桑报以微笑。

您可是我来到陌生地方接触到的第一个生物。

她想用通行语和大树说这句话，可试了几次没能开口，咧了咧嘴，打了个招呼：“Hi！”

僵硬的舌头，尴尬的笑容，完美的问候。

***

微微风过，耳后凉丝丝的。

她再次打量对面的高坡和云层之上闪亮的山峰，除了对自己细致入微的远景观察能力感到惊奇，也禁不住再次被山峰的高度震撼。峰上如果有琼楼玉宇，那真是手可摘星辰了。

站在这儿看它，它是一个银色的倾斜三角，站在那儿看这儿，能否看到渺小如蚁的自己？

一片鼓动的云翳，大气磅礴地在三角下聚集，几道云层迅速连接，堆成一大块厚重的云团，被巨大的力量拥举着不断向上。石榴摘下几簇核桃的空儿，那个银白色的峰顶被遮在了云层之后。

那儿一定有一股强气流，不仅鼓动了云气，也让高坡的浓绿翻起了波浪，嫩黄和朱红消失不见。

景色壮美，可是有哪个地方不太对？

她远近高低打量了一番，没头绪。

“喂，来尝尝，一试便知。”

石榴蹲在地上，面前一堆大核桃。他剥开了一个油绿的果皮，手上沾满深棕色的汁液，模样和地球的核桃差不多。他捏碎了核桃壳。

好家伙，手劲儿真大！

果肉晶莹白亮，几米之外能够闻见生鲜的味道。

“又私采谷地的果子！”

一个神情严肃、身形瘦削的高个青年从核桃树的队伍中走出来，微微带点儿不友好的语气冲着石榴，微微带点儿诧异的目光对着狄小七。

这就是石榴说的那个占堆戛过了。

注：

*①按说，自狄小七来到Zera起，故事就应该以“臻（Z-N）语”来叙述了。

读者朋友，您当然和我一样能读懂臻语，但有个问题——任何一台计算机都没有安装支持该语言的软件，输入、下载、印刷统统都是麻烦事儿。

怨只怨地球科技，Zera人说我们尚未掌握语言的精髓，此言不虚。

所以，此时的“这”和“介”仅象征性地代表发音的区别。

你懂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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