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预习辅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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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有不少好东西，行者为什么不带点儿过来？”

“Zera的电磁环境和地球不一样，‘好东西’往往在Zera并不适用，比如，火药和液体燃料会在瞬间被解构、爆燃，指南针和导航设备会失灵，有飞行器也上不了天，能上天也飞不过边界。

“最重要的一点，通行的物质和能量有限度，秩序不允许行者那么做，因为要防范失控的风险，比如许多和与光电有关的设备，它们的工作效能会破坏Zera的一些基本结构，一旦结构边界被突破，连环解构会毁灭Zera，这里的一切将不复存在。好在，刚才说的这些东西根本通不过逆光这一关。”

“哦。”

狄小七想起石榴的小酒葫芦，那不也是易燃液体？估计还有其他的原因。最后那一条听起来有些恐怖。

“那Zera自己的科技不发展吗？”

“要发展，就要有丰富的资源和智慧禀赋，要有一代代传承和质疑中的不懈追求，地球这二百年的发展很快，相比之下，Zera这几纪显得老迈落后。小香巴拉就有个绰号‘老人味儿的小香巴拉’。年轻人以地球物理作为谈资已成时尚，你想想看，与其说这是进步，何尝不可以看做落后呢。人们总是想的多、说的多，动手的少，尤其落后的一点，新知识主要掌握在行者和智者这个阶层，这形成巨大的制约。”

珀迟曼先生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方亭说过Zera的记忆传承使得这里的机械更高明，这里的水龙头和地球相比确实不算落后，还有机械蜂鸟和副体人呢，可珀迟曼先生却不像是妄自菲薄。

“那为什么不改一改？”

“是啊，地球的科研成果在不断刺激Zera学界的危机感，桑龙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提出了革新的诉求。但他急切要掀起一场彻底打破秩序的革命，手段过于激烈，以至于让Zera陷入了对抗和困惑，思辨和创作几近停滞。地球科技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他预言的外部危机已经到来，而Zera的革新者却是内部危机的缔造者，这是整个Zera乃至Samsara共同的悲哀。”

先生边说边摇头，“怎么说着说着又说起他来了？也是，在这个时代要描述Zera就绕不开桑龙这个名字。”他叹了口气，“有人寄希望于打破秩序，打开边界，就有人致力于维护秩序，还有人寄希望于无关的神明会左右一切。”

“您呢？”

“咦，你确实很会提问题。我的哲学态度我知道，但我还没有做好选择的准备，因为无可选择。等你打好根基，逐渐形成自己的知识框架，面临选择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它的意义。”

狄小七点点头。

人和人的观点是不一样，方亭说选择没有对错，关键是选择以后怎么做，那是另一种选择……嗨，什么选择不选择的，我还没到时候呢！小学还没毕业，来这儿我就算跳级了，不着急。

***

那些水果派上了用场。

忠实的护卫犬变成贪玩儿的小狗狗，Nina因为那个长得像骨头的梨子而不觉得枯燥，它在门口一侧的石桌上拨弄梨子，让它转陀螺，然后和周围几块匍匐的石兽板凳一起盯着梨子。

一只站在壁灯石台上的猫头鹰独享了珀迟曼先生的那盘，它有一张和先生差不多的布满胡须的面孔，一双立起来的眉毛像两只耳朵，一副爱生气的脸，不像猴子。

它站在灯台上是因为那儿有清新的风吹进来，每个壁灯的底下都有一格方孔，细密的栅栏上系着丝绦，微风把它们撩动。

Lampyridae台灯的发光效率高达95%-99%，只有极少能量因发热而损失，地球科技还无法达到这样的效率。珀迟曼先生解释了这一点。对于一个阅读者，这样的光就像思想的火花，能效最重要。

还有那些壁灯和顶灯，晶元控制能力可以影响它们的亮度。狄小七揣度那和电视遥控器差不多，水龙头和那个热敏球室就是例子。

先生没再提影子的事，他可能以为我看不见呢。

没同学和有一帮幽灵同学相比，哪个好一些？

狄小七在灯下和珀迟曼先生坐了大半个晚上（如果她的生物钟还正确）。上上下下的影子来来去去，她一概熟视无睹。

我走我的阳关道，您走您的奈何桥。

她没打开任何一本“书”，确实不是上课。

而石榴说她不会再为记忆的事情发愁看来是有根据的，珀迟曼娓娓道来，说的那些话都植入了她的记忆。*①

她举一反三，异想天开，反正珀迟曼先生鼓励说了要有崭新的视角。她那灵机喷涌的大脑偶尔也感觉一丝忧虑，那和珀迟曼先生反复提示的隐忧、危机等等有关，关系到Zera，关系到Samsara，关系到大宇宙的未来，那个未来也许并不遥远。

先生说，与很多人的命运休戚相关，那才是她真正的使命——宏伟而恐怖！而他老人家却不说清楚那个使命确切是指什么。

狄小七一直憋着想问问自己和那个长长的谜语到底是种什么关系，忍了忍没提，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了也白问，要是使命和选择有关，她可没做过什么选择的准备，她的旅行目的很简单。

逆光明白不明白的，先生已经给讲过了，眼下要紧的是增广见闻、学习本领。石榴说她能从别人的记忆入手寻找自己的过去，她得亲自在书本里找找佐证，据她分析，石榴的语文本领不算高强，那个谜语可不算“绝句”，连律诗都算不上。

“关于意义，除了你自己，就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生而为人，除了朝向时间的终点而去，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珀迟曼先生提出这个奇怪的问题是本次夜话的结尾，貌似与整晚交谈毫无关联，又好像隐约指向她的旅行目的。

她回房间时，它还一撞一撞的冲击着她的思绪，弄得她丈二女生摸不着头脑。

我可没办法厘清这么个相当哲学的问题，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说的是这个意思？

听起来又不像。

她想，我自己的事还没搞清楚，比自己的事更重要的，是指那个使命？

我还在摸索着怎么找回四岁之前的记忆呢，谈什么人生大事！

这才是本学生的第一堂课——前预习啊我的老先生！

注：

*①珀迟曼先生讲述的东西不宜一一列举。

关于数学和物理的话题不怎么悦耳动听。就像学校餐厅那些没味道的菜，多了难免倒胃口。这我都觉得有点儿多了。

可是，狄小七来到Zera寻找记忆，还肩负着使命，没两把刷子可说不过去。她本来不是白富美，也没有金手指，没有郭襄那种好出身，没有神奇女侠的特异功能，要想闯出名堂，学习是一定要学的。

她的非凡禀赋此刻由于某种原因还没显现出来，要想进步打Boss，只能一步一步来。再说，任何非凡的禀赋也都不是平白加身的。想坐吃白拿，得有个好爹，那就不算是什么独立女性了。

我们的故事说的可是一名自小就学着自主命运的独立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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