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丝尊严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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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话题从哪里开始，但是，十七岁的闵凝，用仅有的自尊心仍旧感受到了即惭愧又愤怒的情绪。</p>

<p>双颊像火烧一样，看着那个女孩子，窄肩背心，橘色热裤，细腰肥臀，超越年纪的丰满，她是货真价实的美人。</p>

<p>她又望了望陆北，不敢目光停留太久，心里却有一丝丝盼望，以为他会像小说里的骑士一样挺身而出，告诉其他人，自己就是很好，他就是喜欢。</p>

<p>可是，陆北不动声色，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闵凝如何破局。</p>

<p>时间慢慢流过，树上蝉鸣呱噪，周围几个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闵凝顶着毒辣辣的日头，心内一冷，脑中一热，脱口而出。</p>

<p>“总会让你们知道我哪好，”扫视过其他人后，闵凝的目光定在陆北的脸上，眼神坚定。</p>

<p>“特别是让你知道。”</p>

<p>不敢去看他们的表情，闵凝转身就走，努力让背影看起来决绝而义无反顾。</p>

<p>可是，内心里那个胆怯的她，紧张得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只得环抱胸前，急急迈步向前。</p>

<p>在他们摩托车发动咆哮声中，闵凝若有似无得听到了一句，“有意思。”</p>

<p>那天夜晚，闵凝失眠了。</p>

<p>辗转很久，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幻想着缤纷的爱情。</p>

<p>陆北只是给了她“有意思”三个字，就把一个小女孩的人生都点亮了。</p>

<p>哪怕在几个小时前，闵凝才被妈和哥哥奚落过，因为糟糕的成绩而哭泣过。闵凝突然就信心满满起来。</p>

<p>信心满满地睡去，本以为暑假的第一天，也可以在信心满满中醒来，只是盘算得太好，意外就来得让人错愕了。</p>

<p>“睡睡睡，就知道睡！”刘素珍一把将闵凝从床上拎了起来，闵凝在慌乱中看了一眼表，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妈是从单位刚下班。</p>

<p>“你哥哥一大早就去上补习班了，你考那两分也好意思睡懒觉！”</p>

<p>刘素珍个性木讷压抑，一旦发现宣泄点，就会把满腔的压抑愤怒释放出来，最后呈燎原之势。</p>

<p>仅着短袖内裤的闵凝，狼狈缩在写字台前，刘素珍跟了过来，推搡一把，抓起桌上的一本高三练习册，照着闵凝的肩膀就打了过来。</p>

<p>“让你不努力！我看你也考不上大学……废物……”</p>

<p>闵凝双手抱头，心中木然，同情她也同情自己，一个女人独自拉扯两个儿女，三人其实都过不好。</p>

<p>刘素珍见女儿没有反应，更加生气，满脸通红，双眼一立，把练习册沿着书脊一撕两半，“我让你念！都给你撕了！”说着直奔桌上剩下的书册，捡起一本数学练习册，撕一页揉一页。</p>

<p>想起这是最后要交给班主任的作业，想起同学异样的眼光，闵凝突然就害怕了。颤抖冲过去阻止，母女两个人哭着吼着，一个撕一个夺，“别撕了……妈……”</p>

<p>“你别叫我妈，谁是你妈，不争气的东西，只会拖累我们……你和你爸一样……一样……你也滚，找他去……滚！”</p>

<p>说着，刘素珍就把闵凝往外推，闵凝慌张得死死抓住卧室门框，她下身只穿了一条内裤，如果，此刻被赶出家门将是什么样的情景。</p>

<p>闵凝简直不敢想。</p>

<p>筒子楼里人来人往，隔音不好，满楼道都知道了闵家的情况，刘素珍哭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就把闵凝给推出屋外，然后家门轰然关闭。</p>

<p>闵凝的脑子一片空白。</p>

<p>中午饭时间，楼道里不少人家在做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听见几个好事的女人一直啧啧称奇：哪个当妈的把女儿半裸推出家门。</p>

<p>还有楼里一个叫刘秃子的，最是猥琐，盯着闵凝的白花花的大腿不停打量，面露垂涎之色。</p>

<p>闵凝下意识蹲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往下拉着短袖衫的下摆，不停得拉，顾不上满脸的泪水，绝望和羞耻像一张黑色的斗篷，罩住了她也罩住了天。</p>

<p>刘素珍对这一儿一女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小到一块点心、大到一生前途，闵凝都是被薄待的那个，只是今天的情景大大超出预想，闵凝在想，到底她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孩子，妈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能给她一点点，哪怕一点点……</p>

<p>“行了，别看了，一个小姑娘，你们也好意思这么围观。”</p>

<p>王真遣散人群，不知道从哪里取了条浴巾，系在闵凝腰上，把她从楼道里带回家里。</p>

<p>王真也是这座筒子楼里的名人，女人间背地里都叫她“破鞋”。</p>

<p>闵凝想不到，两家素无往来，王真竟然是唯一对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她十分感激。</p>

<p>闵凝擦完了眼泪低声问“阿姨，你有裤子可以借我穿一下么？”</p>

<p>王真认真的抓住我肩膀，对上我散乱的眼神说：“刚才的事情，都不叫个事，相信我。你妈妈一个人带你和你哥哥不容易，她偏心你哥哥，可你也是她的女儿，别哭了。”</p>

<p>闵凝一愣，王真旋即松开手又恢复了爱说爱笑的样子，扎进柜子里翻腾起来。</p>

<p>三十几岁的女人难得有一副爱说笑的面孔，在闵凝十七年的见识里，成人的世界全是苦大仇深的日子，谁还能有一张笑脸。</p>

<p>王真那一天变成了闵凝心头的一道暖阳。</p>

<p>很快，王真找到一条火红色的短裤，长度虽然保守，到大腿中部，可颜色却耀眼张扬。一把塞到闵凝手上，看她穿上身，眼里惊喜一闪而过。</p>

<p>“我年轻时候穿的，虽然是旧衣服，穿着它的时候不知道多少男孩子追过我呢。你要不嫌弃就送你了！”</p>

<p>闵凝受宠若惊，她真的太穷了，逢年过节都是穿刘素珍的旧衣服，此时得到陌生人的馈赠，她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p>

<p>王真过去开门，就见一个中年男人笑盈盈地和王真打闹着进门了，两人关系一望即知，闵凝不好久留，赶紧告别。</p>

<p>离开了王真家，闵凝无处可去，家家户户都在吃午饭，说笑声、饭菜香，属于另一个母慈子孝的世界，闵凝却不想回家，径直出了楼门。</p>

<p>又是一个晴朗炎热的天气，在日头下一站，心上热辣辣的，闵凝就想起了陆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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