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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了,陈凯那边仍旧没有消息,闵凝不敢贸然去公司,怕坏了他的计划,只好试着打电话约贺冰出来散心,这样总比呆在空荡荡的家里,能少点胡思乱想。
今年秋老虎的气候,并没有大幅肆虐,就让一场雨给淋息了,九月的大雨下在后半夜,一早起来已经转成小雨,淅淅沥沥的,街头的燥热尽褪,二十度上下的温度,是难得的清爽宜人。
和贺冰约在一个红酒沙龙里,她代言的红酒今天就在那里开发布会,吃过午饭,闵凝开车过去找她。不知道是产品太高端,曲高和寡,还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反正场面冷冷清清的。
记者和围观群众三三两两围着神采熠熠的贺冰,没一会功夫活动就结束了。人如潮水,涌上来散下去,都是一瞬的事。
贺冰找到台下的闵凝,兴高采烈地招呼:“想死我了!咱们有俩月没见了吧,你没事也不打电话给我,我打给你,你就说在工作,没良心!”
这个沙龙贺冰是常客,也不用服务员引导,拉着闵凝三拐两拐,就到了一间咖啡厅最好的位置。
落地窗外绿植高大,碗口粗的梧桐和银杏,这会已经有叶子微微发黄了,一派野趣,同时为了保证隐私,她们这桌和隔壁竖着几盆高大的芭蕉,这里幽静素雅的氛围,连闵凝这个瞎紧张的个性,一来就能放松。
贺冰现在是越来越会享受了。
“你来正好,我有点事还想和你说,”
贺冰从铂金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封面的边缘已经卷起,她已经翻看了很多遍,是一份经纪人的合同。
“你帮我看看,我在犹豫要不要转签另一家经纪公司,乔涵这边分明就是没用心捧我,我想另外再找找出路,这不正好,有家叫苏眉影视的主动找的我。”
苏眉影视?
闵凝记得是陆家四姨开的吧。
和贺冰一说,她眼睛都亮了,“那看来是靠谱的,靠陆北可比靠乔涵强,以后把你男人肩膀借我靠一靠啊。”
闵凝苦笑,“我在陆北手下实习,然后现在就要被裁员了,所以他啊,也不一定可靠。”
“他不可靠谁可靠?!”贺冰摆弄咖啡汤匙,八卦兮兮地说道:“你不工作,他不是照样好吃好喝养着你,你俩一天到晚你爱我,我爱你的,你计较这么多呢。”
你爱我,我爱你?
闵凝喃喃。
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这话,在外人眼里,可能他们已经无比甜蜜亲近了,爱这个字也应该被说烂了才对,为什么到现在他都没对自己说过爱呢?
“如果一个男人从来没说过爱字,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要不就是不爱你,要不就是爱别人。乔涵倒是常把爱挂嘴边,但也不是真爱,所以啊,说了,未必爱,不说,就一定不爱。你别和我说,陆北没跟你说过爱你啊。”
贺冰抱着下巴,咂摸半天,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以为你们都得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怎么你还跟没摸到门一样,东猜西猜呢?”
闵凝摇头,被贺冰说得心里一阵一阵泛苦,多年感情,反而越来越模糊,看不出前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贺冰收起合同,对闵凝的事十分感兴趣,“他有没有说过娶你的话?”
“有吧。”被她一问,闵凝也有点不太肯定了,“他说一定让我如愿……”然后闵凝就细若蚊吟了,现在回想,她竟然记不清他说过什么了。
“如愿……你有很多愿望吗?如你哪个愿啊。”
闵凝的人生仅有一愿,那就是和陆北一生一世。以前也许懵懂,自己不了解自己,可如今,烈火烹油,花团锦簇,都不及两个人知足安乐的过日子。
所以她的人生,仅有此一愿,愿爱人不变心,命运不变脸,闵凝只想守着陆北一人,直到生命结束。
“贺冰,你知道我的,一直缺乏安全感,这次丢了工作,后面还不知道怎么办,我又不想考学,我现在的愿望就是想有份工作,最好在陆北操控范围外的,你有这种机会吗?”
贺冰一乐:“我都要去投奔陆北了,你说我有没有机会给你啊?”
答案肯定是没有。她们难姐难妹一碰杯,祝彼此活好。
电话响起,闵凝一看是陈凯,马上汗毛都立起来了,只听他那头说:“事情查清楚了,有时间回趟公司,把离职手续办了吧。”
一听说是事情查清楚了,一刻闵凝都按捺不住,忙说有事,抓着手包就要往外走,贺冰不依:“闵凝!咱俩聊了没二十分钟,你就走,不行啊,刚才谁的电话,这么驳我面子,我不放人啊。”
遇见贺冰耍赖,闵凝也是没辙,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搬出说正事的态度,她还在不依不饶:“好贺冰,真有正事,是陈凯的电话,你知道的,陆家的活阎罗,我得赶紧去了。”
“陈凯啊,现在那哥们也名声在外,陆国集团的杀神,没有权贵不怕他的,回头你得介绍给我认识,我认个哥,就算你补偿我了。”认个哥也是缘分,闵凝怎么可能不成人之美,马上答应,贺冰才饶过。
她站起来,从包里掏出口红,帮闵凝补了补唇妆。雨天路滑,不好打车,贺冰想搭闵凝的车。
补完妆,两人正准备一同往门口走,刚迈步,就听见贺冰低呼,“你看隔壁桌是谁!”
有熟人?闵凝一转头,也吓了一跳,是乔涵和傅凌风!他们的座位距离我们仅是一盆芭蕉的距离,两人已经听到了刚才她们的对话。
他们笑呵呵,一脸不知羞愧地绕过绿植,走过来,乔涵揽贺冰,假装严肃道:“不听你们的墙根,还不知道你要跳我的槽啊!”
呵呵呵,闵凝和贺冰苦笑,刚才好像说了不少啊,她被乔涵听见还好,不过是换工作的事,闵凝说得可是说的掏心的话。
乔涵和傅凌风交换了个眼色,就带贺冰离开了。
半年多没见傅凌风,他像是有话要和闵凝要说的样子。
叫过服务员,换过茶点,不由分说,他就地还要约闵凝第二顿下午茶。
“知道你还有事,陪我坐十分钟可以吗?”他率先坐下,满脸期盼,这样的卑微其实不应该属于傅凌风。
闵凝坐下,想起上次最后见面是因为绑架的事,一时尴尬,信口找了句话来开场:“挺长时间没见了,你还和以前一样。”
“你就给我十分钟,所以我不想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哦。”那闵凝就没词了。
“我决定追求你。”傅凌风目光灼灼,闵凝一愣神,几乎被他烫到。
这是什么情况呢?出来喝个咖啡,碰巧遇见,然后他就顺手追一下?
“别闹我了,你不是刚才听见我们说话,然后觉得我和陆北有了嫌隙,所以你就要趁机做点什么?”
是商人,就喜欢趁机买进,趁机卖出,反正只要是“趁机”,就能获利。闵凝懂。
“你什么都不懂。”傅凌风果决打断闵凝的臆测,目光幽幽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一直问我自己,那次绑架为什么第一个赶到的不是我,为什么能拥你入怀安慰你的不是我,而该死的,害你被绑的人却是我。闵凝,我想守护你,我想在你身边,陆北能给你的、不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傅凌风……其实那次真的意外,真的,你叩问了自己半年,就得出这个结论,还杀了……你的司机是无辜的,这——”难道还不够救赎你的自责吗?!
“你知道了……我知道你会说那么做不对,我也在冲动之后后悔了,可是,我该做的,还是要做。”
闵凝有种颈后发凉的感觉,“你,要做什么?”
傅凌风大笑,“追你。十分钟到了,赶紧去办事吧,陈凯那人雷厉风行,你去晚了,没准事都变味了。”
他一提醒可好,已经下午四点半了,顾不上傅凌风的追求的话,闵凝又火急火燎往公司赶。
一路上超车闯黄灯,以她跌跌撞撞的车技,终于在五点半赶到了公司楼下,停好车,就看见贝塔组的人陆陆续续从楼上下来,一张张脸泛着清白,都像溺过水又上岸的水鬼,眼神都涣散了,迎面走过来的是贝塔组的策划——燕哥,他对闵凝一向存了点别的意思。
他上下打量闵凝,仿佛不认识一样,“闵凝啊。你可终于露面了。这,这是你的车?”
黑色的小跑车,流线光洁,底盘奇低,只有两座,这样不实用的车马路上确实少见,这种夸张的座驾陆北已经不感兴趣了,闵凝只是捡他的旧货代步而已,哪知道被前同事撞个正着。
“也是。我们都知道了,你是陆国集团的少奶奶,亏得高佳龙的狗胆,跟你搞小动作。我们都被他给折腾惨了!”
高佳龙?!这里有高佳龙的事?问燕哥未必准,闵凝敷衍两句赶紧上楼。
一进门,雪姐看见闵凝,笑脸迎上来,已经到了谄媚的地步。她亲自把闵凝送进了陈凯临时的办公室。
“看你半天没过来,怕你路上遇上麻烦,还说派人再联系呢,坐。”陈凯倒了杯水给闵凝,清空了办公室其他的手下。
他们隔着小茶几做在会客区里。
不大的房间,因为没开灯的关系,几乎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了。陈凯杀戮太过,人反而喜欢呆在黑暗里,当然他的视力也极佳,所以黑暗反而盲了敌人,保护了他。
“要不要开灯说话?”
闵凝摇头,尊重陈凯的习惯。“说说是怎么回事吧。陆北最在意的假账的事,有没有被人发现。”
“事情比想象中要好解决得多。”
一切的事情都是高佳龙在作祟!
自从公司裁员的风声传出来,他就想借机挤掉贝塔组了。
另一方面,他早看我不顺眼,本来想借买早饭挤掉个小姑娘,哪知道闵凝那么坚韧,还真的一直坚持买,他就觉得闵凝是心思深沉,不得不除。
于是就有了借闵凝的电脑偷出了数据和代码的事。
这样既能弄垮贝塔组,又能卖代码,这是一举多得的买卖。
其间他还买通了朱美青,提供账户权限和被人收买的口供,而朱美青答应的原因,就是她想管闵凝再要最后一样东西——陆北。
又是一个以为闵凝没根基的蠢蛋。她自诩父母都是律师,以为可以顺利脱罪,却忽略了这事真正的幕后老板是她惹不起的人物。
“他们的把戏都是小儿科,但因为所有的记录、痕迹抹得太干净,我们拿他们没办法,所以才用了这招。”
“那你准备把朱美青和高佳龙怎么样?”闵凝问。
“陆先生已经做过决定:朱美青本人,我们没有证据指证她什么,但因为她父母都是律师,手里有些资源,为免报复,我们会用搜集一些别的信息,送他们夫妻去牢里呆几年;高佳龙这个人,还是有点脑子的,偷数据是为了想办法罗织贝塔组的罪状,谁知道他还真看出了洗钱的眉目,所以也留不得。”
留不得……高佳龙算不算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然后就害自己被魔鬼给吞了……
“你想哪去了,陆先生现在不轻易杀人。现在的陆国集团和以前大不一样,能合理合法处理的人,绝不随便用私刑,白白落人把柄。”
后来去一打听,闵凝才知道,高佳龙因为盗窃和猥亵,被告发判了七年。
对内对外,证据确凿,猥亵罪指证他的就是当年那个被她性骚扰的女孩子,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致真广告的并购顺利进行,最后并没有裁员,也算补偿了那群被禁锢的无辜者。
反正后面的事,闵凝也是在辞职后,陆陆续续在陆北和程远彬聊天的时听说的。
治理公司的难点,在于人心。
项目管控只有一套理论。而管人才是真难,隔着一层层薄薄的胸膛,谁知道里面酝酿了怎样的丘壑和阴谋,所以每次陆北在讨论这个话题时,总会提到“叵测”两个次。
居高位者,比谁都怕居心叵测的下属,也许,有一天,他还会怕居心叵测的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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