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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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之中赵访烟的宫殿是最清净，也还好是清净，当赵访烟会说话、会思考时，最常问的一句话就是，“姐姐，我娘亲呢？”

香阳和南霜相互对视一眼，只能说“娘亲在天上陪着公主呢。”

也许香阳和南霜是知道云昭容去世的阴谋，这后宫之中，生产的女子本来也就招人妒忌，可是看着可爱开朗的访烟，她们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这些。

赵访烟从小就知道只能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也知道外面的娘娘很吓人，至于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也不过见了几次，身边唯一陪伴着的就是香阳和南霜了，还有那棵每年只要一到七月中旬就成熟的无花果树。

“又到七月中旬了。”赵访烟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脱了鞋子翘着小脚丫，用书本扇着风，“要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好热呀。”

南霜刚从外面回来，欢快的说“公主，你看我拿回了什么？”

“是冰块吗？”赵访烟立马跳到地上跑过去。

南霜宠溺的责怪道，“怎么不穿鞋就跑过来？”

赵访烟嘻嘻的笑着，香阳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一把抱起她，“我给你炖了一锅鸡汤，想不想去尝尝？”

赵访烟像个泥鳅一样的，在香阳的怀里扭来扭去，“香阳姐姐，放我下来嘛，我已经六岁了，不要抱了。”赵访烟抗议道。

听她奶声奶气的说话，香阳和南霜笑了起来。

这座宫殿可以说是后宫中的一片净土了吧。

香阳把她放在躺椅上，替她穿好鞋子，叮嘱道“哪有女孩子光着脚丫到处乱跑的？”

赵访烟懵懂的抬起头望着她，疑问道，“女孩子不可以，那男孩子可以吗？”

香阳一下子楞了，哈哈笑着，“也不可以哦，我们的脚啊，只有最亲近最亲近的人可以看，别人都不可以，知道吗？女孩子不可以给男孩子看到光着的脚。”

赵访烟点点头哦了一声，歪着脑袋说，“香阳和南霜姐姐是我最亲近的人，可以看我的脚丫。”

逗得香阳和南霜哈哈大笑。

赵访烟缠着南霜给她一块冰吃，吃完冰块在屋子里小睡了片刻，闻到鸡汤的香味醒过来，美滋滋喝了两大碗。

这样的生活简单又美好，南霜和香阳也尽心护着她，生在帝王家有些道理似乎不必人教就懂一样，就比如察言观色，以及明哲保身，小小年纪的赵访烟也从不任性乱跑，只在自家院子里玩。

时间缓缓过去，无花果也摘得差不多了，没多久冬天也来了，裹着小棉被和南霜、香阳躲在榻上，烤着炭火，暖洋洋的。

时光飞快，六年又过去了。

冬季，赵访烟依旧和南霜、香阳躲在榻上取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她们的心都同时紧了紧。

南霜、香阳前去开门，齐齐跪倒，“参见大王。”

赵访烟在屋内听到，也立刻穿了鞋跑出去，跪在门前的台阶上，低声说，“参见父王。”

十二岁的孩子说不想念自己的父亲是假的，可也没真正见过几次，说不生疏也是假的，更何况这十二年来，从未见过这位所谓的父王。

大王看到赵访烟很是高兴，这小小的人儿，没几年就长这么高了，很是欢喜，朗声道，“都起来吧。”

上前拉起赵访烟进了屋子，问道：“烟儿今年几岁了？”

赵访烟乖巧的回答，“十二岁了。”

大王笑盈盈的，看上去非常开心，“马上要除夕了，烟儿想不想跟父王一起过啊？”

“想。”赵访烟弱弱的回答，也不能直接说不想啊。

随便说了几句之后，大王也就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是很开心的样子，最后只说等除夕当天派人来接她。

赵访烟不知道是该忧还是高兴，南霜和香阳也从那晚起便心事重重，很是担忧。

几日后除夕到，大王派了身边的人去接她，这是她十二年来第一次踏出这座殿门，走出这长长的宫道。

坐上轿撵，南霜跟在她的身边，在轿子中一摇一摇的往主殿方向去。

刚刚接她的人安排她入座以后，她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

殿内已经很热闹了，只有少数几个人没到。

这副光景是赵访烟没有见过的繁华，黄色的锦缎挂满了每一根柱子，殿内暖洋洋的，一点寒冷都没有，赵访烟心想这是点了多少的炭火啊。

看那金色的桌子，放在两侧，每张桌子后都有一个软垫，桌子上已经放满了食物，一个人吃得完这么多吗？

在赵访烟陷入自己的冥想中时，一个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女孩站到她的跟前，穿了一条粉色的裙子，簪了可爱的小兔子形状的发夹。赵访烟低头看看自己，有些羞愧。

在听到身后的南霜行礼称她大公主时，赵访烟才知道原来她是比自己年长两岁的赵访虹。

“参见姐姐，姐姐安好。”赵访烟恭敬的行了大礼。

赵访虹却一脸不屑，“什么姐姐，看你这个样子，那么穷酸，还不如我身边的丫鬟。”

赵访烟听她这样说，没有生气，反而笑脸盈盈，“大公主，只不过父王可怜我，让我来吃一次饭，等会晚宴结束，我还是要回去我的宫殿里的。”

赵访虹看她这低三下四的态度，很是满意，“算你识相，回去你那破房子里好好呆着，没事别出来瞎跑。”

“是。”

等她走远以后，南霜在身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赵访烟低声问她，“南霜姐姐怎么了？”

南霜低着头说，“公主，在外面就别称奴婢姐姐了。”

赵访烟伸出小手握住她，“好，我记住了。”

南霜心疼的看着她，感叹“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是啊，她才只有十二岁，她还是个孩子，却这般懂事，这污秽之地，也不知道可以容她到何时。

“南霜，我不是小孩子了。”这里哪还容得她是小孩子呢，环境如此，不得不成长，她虽未亲生经历那些污秽，可心里已足够清楚。南霜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只有心疼。

如果可以一辈子平淡简单的呆自己的宫殿里苟且一生该有多好，可是注定改变不了的，是她是赵国的二公主。

她随着众人一起跪下，恭迎王上和各位娘娘之后，在听到清脆的音乐响起才落坐在软垫上。

王上已经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他的左右手两边坐了四位现今得宠的妃子，赵访烟自然不认识她们，但是她知道一个名唤“紫儿”的妃子，可从未见过。

低声问身后的南霜，“哪个是紫儿妃子？”

南霜自然知道她是何意，告诉了她是斜对面身着紫色衣服的人便是。

赵访烟一边胡乱戳着东西吃，一直盯着她看，紫妃被看得头皮发麻，抬头对上赵访烟的眼睛时还打了一个冷战，赵访烟微笑着对她点头行礼。

南霜和香阳从未想过让她卷入宫中女人的战场，只希望护她一生，三人相依为命便好。

在平时的闲聊中，赵访烟听她们说过，当年自己母亲生产的时候，紫儿最得宠，也是阴谋诡计最多的一个。她便想着一定要见一见这个人，如今看时，紫儿已经不似当年。

歌舞开始了，赵访烟仔细看了看桌上的菜，看上去卖相都不错，夹了一点放进嘴里却味同嚼蜡，转头对南霜说，“没有香阳做的菜好吃。”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南霜被她这可爱的样子逗乐，噗嗤笑了笑。

歌舞乏味，饭菜乏味，坐如针毡，一点都不舒畅，赵访烟就盼着赶快结束吧。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琴声突变，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举着一把和他差不多高的剑从殿外翩然飞进，赵访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只见他落在殿中间，随着琴音，缓慢到急促，柔和到迅疾，行云流水般转身，最后落定，跪在地上，手握剑柄，厉声道，“赵邦替父亲祝大王鸿基永固，喜气祥迎！”

“好！”大王拍手大赞，“平南将军有你这样的儿子，福气啊！”

他落座后，赵访烟才回过神来，“南霜，他是谁啊？”

“他是平南将军的唯一的儿子，大王当年亲自赐名赵邦，今年已有十五岁，少年才俊，以后肯定和他父亲一样驰骋疆场。”南霜对他很是称赞。

赵访烟微笑着低下头，脸颊泛起微红，无人察觉到。

随后心不在焉的听到大王说今年平南将军打了胜仗，所有人都恭祝大王，大王也很开心，人人皆有赏。

又说身旁的两位什么娘娘来着的有喜了，特此在宴会上说把她们两人接到大王寝宫旁边养胎，只为能给大王诞下公子。

赵访烟随口问了南霜一句，“当年我娘亲生产时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南霜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利索，赵访烟轻声安慰，“回去说吧。”

宴会终于结束了，天已经特别黑了，殿门口挂着的红灯笼显得很是喜庆。

赵访烟将要起身给大王行礼，准备回去时。大王却开口道“虹儿和烟儿先等一等。”

随后，将她们安排在了偏殿，一同在的还有刚刚舞剑的少年赵邦，三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等到大王进来后，赵访烟率先开口道，“父王，女儿不孝，想先回去了。”

大王本来很开心，听到她这样一说，立马拉下了脸，赵访虹识趣，立刻撒娇的补上，“父王，妹妹住的宫殿太远了，这么冷还是让她回去吧，雪天路滑不好走。”

大王白了赵访烟一眼，“还是虹儿懂事。”随后对赵访烟摆摆手，“回去吧。”

赵访烟往门外走，听到里面大王开心的跟赵访虹说着，“女儿，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赵邦比你大一岁，寡人看你刚刚的样子，很是喜欢他？”

“父王......”赵访虹撒着娇，也很开心的向赵邦行礼，“公子好。”

大王哈哈笑着，说道，“互称表兄妹吧，寡人也很是喜欢他。”

赵邦马上跪下谢恩，又听赵访虹叫道，“表哥......”

赵访烟抬头看了看天上，也不见星星，只有殿门外的红灯笼发出微弱的光，对南霜说，“走吧，我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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