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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渺见此,暗暗吃了一惊,她喜欢下棋,自然知道能够同时复盘三盘棋,自己师父的棋艺已非同寻常。
三休真人又指着与李丛信的那盘棋局,说道:“依你们看来,此局黑棋必赢。可贫道已经看出一要着,只要使这一着,白棋可胜十余子。这着棋,贫道先不说,如果你们三人中,有人能看出这着棋,就算贫道输了,不但免了你们的惩罚,从此不再下棋。”
听了他这话,祁渺三人相互看了看,都陷入了苦思。谁知三人皱眉想了半天,谁也没有想出来,这一妙着究竟应该落在哪里。
“我们已经尽力,还请师伯不吝赐教!”李丛信一向心高气傲,于棋艺上从不认输,这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棋差一着,遂开口说道。
三休真人但笑不语,执一白子在棋盘中不当敌之处放下,李丛信细看棋盘,不由一声惊呼:“原来如此!师伯此着甚妙,十着后,丛信必败。”
祁渺此时也已领悟到了那一着的奥妙,只拍手道:“师父果然是妙着。”
“继续吧。”李丛信忽然有些兴奋起来,说着话,已执黑子落了一子,三休真人也执白子在边角上投子。
二人你来我往,下到十余着后,果然因了那一子,盘中局势大变,李丛信的黑子已经被逼到了“瞪目缩臂,已伏不胜”的境地。最后收子时,白棋胜了十三子。
三休真人赢了棋,并不多说一句,吩咐小道童收了茶具,飘然下崖而去。
祁渺此时方知,自己素来自以为精湛的棋艺,比起三休真人来,还真是不够看。就是比起丛信师兄来,也是差了水准,很是有些懊悔自己从前的自以为是。
李丛信此时更是一脸的沮丧。他天资过人,于棋艺之上从无对手,一向自负得很。今日里不但输了棋,连三休真人的那一妙着,在得到提示后自己苦思了半天,还茫然无知。
眼见自己一向自得的棋艺如此不堪,他心里甚是有落差,只看着棋盘苦苦思索。
只有王楫面色如常,说了一句:“我听师父说,师伯当年游遍南靖,因为找不到对手,一怒之下封了棋盘。”
“啊!不会吧?”祁渺和李丛信抬头齐齐看向王楫。
南靖上下,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善弈棋,名手更是多如牛毛。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三休真人的棋艺只怕比刚才表现的还要高明几倍。
“不行,我要和师伯再对弈一次。”李丛信从地上站起身来,伸手把棋子棋盘收拾起来,抱着就下崖去了。
“我们去吗?”王楫问祁渺。
“去啊,我们去瞧热闹去。”祁渺冲王楫眨眨眼睛,有热闹为什么不瞧,她也正好可以学上个一招半式。
二人尾随李丛信回到了竹林院。
竹林院前后两进院子,三休真人住了前院的正屋,左厢房设了书舍,右厢房是药庐。后院几间屋,祁渺、李丛信、王楫三人各住了一间,剩余的几间做了厨房和柴房。
这会儿,三休真人正坐在前院的石桌前,自斟自饮品着茶,十分悠闲自得。
“师伯,丛信想请您再赐教一二。”李丛信把棋盘放到了石桌上,还顺手把棋子摆弄好,不待三休真人答应,执黑子先落了一子。
“不服气?”三休真人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执白子也落了一子。
有了上次的教训,李丛信这次一点也不敢大意,每投一子,都要凝思良久。举棋时,手指已经汗淋淋、湿漉漉的了。
谁知第一局才下了一半,李丛信就感到局势不妙了。棋盘中腹的一块,黑子已经被堵死,眼看着没了活路,他急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先自乱了阵脚。
祁渺在一边观棋,见他西南角上的棋势也不妙,有被吃掉的危险,忍不住冲口说了句:“西南风紧得很,恐怕有翻船的危险。”
话一出口,祁渺就有些后悔,观棋不语真君子,自己情急之下这么一提醒,只怕师父会责怪。
李丛信闻言,幡然醒悟,连落两子,这才挽回了危局。
三休真人见了,并未出言责备祁渺,神情自若,继续落子下棋。他棋下得从容,投子布局似乎也很随便,全不费力的样子。
很快,第一局李丛信就输了,他不甘心,接着又要求对弈一局。
谁知他不仅未捞回一局,反而输得更惨,第二局六十三着就败了。第三局更是开局就显出了败势,李丛信显然没了信心,不到五十着就弃子认输。
祁渺见李丛信输了棋,一脸的灰白,知他是受了打击,有心出言安慰他,说道:“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这棋艺就是比王楫师兄也差了一大截,比丛信师兄,那就差的不止一星半点。师父,什么时候,你也指点我一下?”
谁知李丛信并不领她的情,只冷声道:“我今日输了棋,技不如人,何须你多说。”说罢,气冲冲就出了院子。
“丛信师兄生气了。”王楫后知后觉说了一句,“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祁渺闻言心里一动,偷眼看向三休真人,只见他目视着李丛信消失的方向,神情十分笃定,那神情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难道师父今日这对弈,就是冲着丛信师兄去的不成?
“师父,你这是……”祁渺开口刚想问个明白,就被三休真人打断了。
“祁渺,今日对弈,你也不可妄自菲薄。这下棋与军事上的运筹帷幄和调兵遣将,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三休真人说着把目光移到王楫身上,露出几分赞许,“谋局重在实战。王楫虽然不擅此道,也不够灵活多变,但他生性沉毅,有死战到底的勇气,是为将的好苗子。”
“丛信的棋路,和他的人一样,大胆妄为,不守常势,擅长于奇创变幻。同等棋力下,游刃有余,胜算极大。只是遇到比他棋高一着的人,就难免一败涂地。”
三休真人的目光又转回祁渺身上,“你虽比不得他的神出鬼没,却重在一个‘稳’字,着眼于把握全局,从战略上打入,又能照顾到局部。不轻举妄动,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这才是为帅的根本。”
三休真人说到这里,停了许久,又叹息道:“从来十九路,迷悟几多人?棋局变幻莫测,肥边易得,瘦肚难求,思行则往往失粘,心粗则时时头撞。就算是那些号称国手的,就算是棋中神仙,稍有不慎,一子落下,输赢即不同。不到黑白分明时,谁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结局呢?”
祁渺听他这话,似懂非懂,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细想之下,却又似乎还是不大明白。
三休真人见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苦瓜样,不觉笑道:“不急,这其中的道理,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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