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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衍对祁渺说起了东阳明宗皇帝建在这里的“西山八院”。
“明宗皇帝喜欢游山玩水,这些年陆续在这西郊建了八座寺庙,就是我们一路见到清水院、金水院、香水院、圣水院、潭水院、双水院、灵水院和泉水寺。”
“哦,难道这些寺庙都与水有关?”
“你说对了!京郊西面这块地,泉眼多,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性,建寺庙最合适不过,所以,这八处就选了八个泉眼所在的地方。”
“建了这么多寺庙,明宗皇帝喜欢礼佛?”
“皇上前些年喜欢礼佛,这几年最喜仙家长生密法,现在鹿郡城里最多的就是道观。”楚子其插了一句,语气中很是有些怨念。
“佛也罢,道也罢,儒也罢,看来,朝廷的喜好才是佛道儒三家胜衰的根本。兴盛与衰亡,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啊。”祁渺轻轻叹道。
耶律衍微微颔首,知道她在点化楚子其,也不说破。
楚子其听了这话,怔了一怔,低头沉思,半天说了一句:“枉我学佛这么多年,竟是没有你看得明白。”
“原来楚兄自幼就礼佛了?”祁渺又问了一句。
耶律衍见楚子其欲言又止,怕祁渺尴尬,开口道:“他小时候跟随他娘去鹿郡西郊的栖隐寺烧香,一来二去,也就喜欢上了礼佛。寺里的主持老和尚要化了他去,他娘死活不同意。那老和尚说,他有慧根,迟早要皈依佛门,不如早日修成正果。”
耶律衍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起来,“老和尚的话,把他娘给吓坏了,再也不去栖隐寺了。这小子就独自一个人偷着去,老和尚就给他讲佛法,想要度化他。有一日,这小子问老和尚,佛家开启蒙昧,传法度人,他是该守佛道出家呢,还是该守孝道不出家。老和尚没有回答,第二天托人带话给他,说是自己着相了。”
耶律衍说完,祁渺也是呵呵一笑,指着楚子其问道:“你存心的是不?”
耶律衍见她这会忽然露出了些小儿女的俏皮神态,倒是一怔,有些恍惚,定了定神,才说道:“这小子有时候顽皮得紧,平日里说什么以儒治国,以佛治心,私底下痴迷于天象观星,还替人看相算命。这不是三教合一了么,还嘴硬不肯承认。”
楚子其听他这话,似有些不满,开口反驳道:“耶律兄这话可不对,我观天象、替人算命不过是觉得好玩。国不治,家不宁,身不安,佛道何以行?大丈夫在世,泽民济世方为英雄,以儒治国,以佛治心,才是大道。”
祁渺点点头,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瞒楚兄,邹云是我的化名,我本名祁渺。”
这下楚子其有些吃惊了,定睛看了看她半天,才问道:“你不会是翼城一战,名动天下的那位北洹公主祁渺吧?”说完,转头看向耶律衍,见他一脸淡然,便知道自己猜测对了。
祁渺看楚子其虽然吃惊,却并没有因为自己露出了身份而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对他又生了几分好感,乘机又说道:“其实,十年前,我们就见过。”
“十年前?我们见过?”楚子其仔细打量祁渺,皱着眉头,回忆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
“在栖霞寺外,那个泥人张的摊子前,你还送我一个小泥人。想起来没有?”祁渺提示他。
“哦?……栖霞寺,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从北洹来的小女孩?”楚子其恍然大悟。
“那个小贩想骗我的珊瑚珠子,是你阻止了他,还用两个大钱,买了那个泥人送我。”
“是啊,你还给了我几颗干瘪瘪的沙枣。”
说起那段往事,祁渺与楚子其均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时候两个人还是小孩子,这转眼间,就成了少年人。当年的一面之缘,冥冥中还能再次相遇,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十年前?你们俩不过是两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居然那时候就相识了,还真是千里有缘相识。”耶律衍也有些惊奇。
“只是匆匆一面,我那时听澄观主持说起他,知道他是楚老丞相之子,大名楚子其,他却不知道我是谁。”祁渺笑道。
“也怪那老和尚,见了我就想度化,我只得跑了,也没机会问起你的姓名。后来,我再来回来找你时,那个泥人张说,你已经走了。估摸着你是来烧香拜神的香客,来去匆匆,也就只有遗憾了。”
楚子其隐隐有些兴奋,十年前的那一面,他就觉得那个小女孩很特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灵气不说,满脸的倔强,还不肯白白占便宜,固执地要用几颗贴身藏着的干瘪沙枣,和自己交换泥人。不成想,这个女孩居然是眼前的祁渺。
“前几年,我几次路过鹿郡,皆是匆忙得很,原想特意去探望楚兄,却总是没有寻到机会。倒是听人常说起楚兄的一些逸闻趣事。”
“真的?别又是那些神怪论吧?”楚子其自嘲地笑道。
“都说楚兄才高八斗,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无一不通,而且深得儒家治国之精髓,庙堂之上,也是颇有政绩。”
“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而已,于儒家治国之道,也只学了些皮毛,哪里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楚子其被祁渺这一说,倒有些脸红起来。
“楚兄深得儒家治国之精髓,有没有想过,到北洹一展宏图?”祁渺说完,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楚子其,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期待。
她知道,楚子其虽然才智非凡,因性情率直,得罪了不少人,东阳明宗皇帝好风雅,对朝政却荒疏得很,楚子其虽然被时时宣召侍君,却并不得皇帝重用,空有一腔抱负,也是憋屈得很。
祁渺这意外的邀请,让楚子其很是愕然,却又不得不思考起来。以北洹今日之势,又有北洹王那等雄主,自己前往,何愁大业不成,只是此事非同寻常。计国事者,当审权量,说人主者,当审君情。
自己对北洹王这位雄主并无很深的了解,对他的胸襟气度、见识喜好都不熟悉,更无从揣摩他是否适合自己。他们楚氏一族原是西泽后族一个旁支血脉,归附东阳以来,习汉礼、读汉书,已经汉化多年,儒家的忠君之道早已深入骨髓,让他现在背主另投他国,羁绊太多,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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