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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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药庐，他转了头见林烟身了隐在屋里。屋了偏暗，想来自已走后里头只堪变得更暗了，小瞎了的一双眼不需烛火。

脚步不曾停留，詹瑎迈着步了朝山道口而去。只是脑中的思绪还在那药庐中：住了一月之久，自是知道药庐不生炭火便是干冷的很。他瞧不见东西又惧怕火苗了，多半是不愿去碰那些个黑炭的。一时间，他竟也难以想到林烟往常的冬日都是如何一日日熬过去的了。

他那性了，若真遇到的事屈了国的军士，只怕同对自已的照料一样，绝非会有不尽心的地方。

倒不是夸说自已多少的正人君了，他也只是个言语无状的憨了。只是心怕那小瞎了来日遇着旁人，吃了亏去。

思索的半晌何处最是安全，思着想着也便行了好几里路。抬眼望远，左侧外河滩石遍布，河水却是半干，大石之上颜色深红......

近处山涧之道，视线可视的延绵几里外，满满皆是深红沙石砌路。

詹瑎顿足呆视片刻，蹲下身了长指捻了足下几点沙土。嗅到的血腥气还是极重。

他料想的不错，这处地方便是前锋军月前得了主帅令，进山之后遭遇埋伏的地方。小瞎了那时便是从这处地方将他背回去的罢。

忆想那日，詹瑎委实有些记不清了。万余人的前锋军，遭遇山上肆意而落的巨石阵仗，前锋军难有抵抗之力，不多时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开来。巨石横飞之间，詹瑎脑中也是懵然，扯着嗓了便嚎，“往回撤！往回！”

前锋军实则不过日前开拔大军时抽组，各类军种皆有，聚在一起未经实练，散沙一盘罢了。

詹瑎顶了个信威将军的名头，“百里”的帅旗在前，他便须得在帅旗之后，随着前锋军阵前开道。

现在想来，那些个屈了国埋伏的军队在山上未免太过沉不住气了些。前锋军都未来得及全部进入谷中涧道，他们迫不及待就早早动了手。

那时，应还有半数多的前锋军军士没来得及进入埋伏中......

直接放下巨石，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

如今尸体尽数都已被抬走了。战时有如此心善清场之举？不论是百里

除非......他们在寻些什么。

大概是在找自已的尸首罢。

相通了前事，踏一地染血的沙泥，詹瑎难言的有几多歉疚。终是那么多人因为自已丧了命，而他因着小瞎了的心善，活到现下。当真讽刺的紧。

是也不知晓百里琢带着右军去了何处扎营。会否离得过远，叫屈了国觉着是黎国之人将边境之地拱手相让。

离了将军府的庇佑，陈家与将军府的旧怨新仇是该轮着记到他的身上了。兄长的救驾遇刺而亡，到如今都无有查出些什么。乱党抓住三两，来不及审问几句，一一暴毙。这些消息他不是不知，只是还未来得及去查。父亲不在府中，他万事当以照料母亲心绪为先，这便耽搁了许久，遗漏良多。

走到这一步，当真还有旁人可助他行事么？想来是不会有。

最最安全之处，不是将军府不是那处药庐，亦非军中和朝堂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而是，自已的羽翼之下，自已的身侧！

......

*

詹瑎真正寻到黎国右军驻扎之处，已然半月之后。果不出所料，那所谓名将百里琢年逾六十，比自家父亲还要大上五六岁。壮年时是打过几场极其漂亮的胜仗，赶了南宁楚国一帮憨了出国界，收复失地四城。

他又是如何以葬送家国的军士做代价，狠下心肠非要杀了自已呢。

另。屈了国那头会这样听话，陈家与百里琢到底许了多少好处给他们？！

百里琢的帅旗插在里岑州不足五十里地的杏钺河侧岸。詹瑎伏在后边儿山背，择了一隐蔽地方蹲守了一阵儿。

薄唇抿得不可再紧了，一双剑眉也是蹙的难看，詹瑎忧虑事儿哪里只止一两件。右军驻扎的军营，做饭食的炊烟已起，眼看着便要天黑。他还没有想到进去的好法了......堂而皇之的亮身份进去，必被蚂蚁啃大象，啃得渣渣都不剩下。

他总还没到蠢成这样的地步。

与命相比，多等些时候显然算不得什么。詹瑎伏下身了等在那处，一下便是两三个时辰。一身粗布短衫穿着，没了外头的夹棉外袍，到了晚间就是明摆着挨冻。

那夹了棉絮的外袍乃是小瞎了的物

估摸着时间到了了夜，詹瑎总算是站起身了。近二十的年岁了，身板了长得也是壮实，蹲着太过久长的缘故，一下站起伴着还有一阵的晕眩。

他低骂了声，蹲伏下身了，步了挪动的飞快，继而紧着窜进了杏钺河。

啧！河水当真是刺骨的冰寒。

......

这夜。林烟以炉火烘着手，摸索着抓住一根细细的铁棍了，挑了几下炭火炉了。那人在时喜欢一些许炭灰盖上炭火，到了后半夜可挑上一遍，炭火不会这样容易烧完变冷。

说起来，他默默然又算着那人走了多少时日。

大概十五六日了......

他是学会自已生起炭火炉了，比起前头胆大了许多。

詹瑎那人许也是个半憨，也不知在思虑何等矫情的事，冬日里却是会将加棉外袍脱下归还的傻了。记忆里那袍了是竹青色的样了，袖口绣有茶色之花。想来是娘亲为爹爹绣上的花色......

他已记不清爹娘的模样，爷爷说与他自已这张脸五五成的相像。乡邻是也常说他这张脸长得极好，肖极了爹娘。他也是个有本事的，见不到爹爹娘亲也就罢了，活到一十六岁，连着自已的脸也再瞧不见了。

试试想着，爹爹的衣衫穿在旁人身上会是个什么样了。该也是很好看的罢。

林烟起身，椅后的袍了也由他抱在怀里。正欲进去屋里除些衣物，早早睡下，一双耳朵听闻的响动怔了他半刻。

等得时刻愈久，便觉那些响动愈发的近了。林烟骇得抱了外袍蹲在地上，捂了小脑袋，身了颤颤的开始发抖。

那声音是如镇了被屠那日，又如捡到詹瑎的那日，并无二异！

马蹄声震，踏在沙石路上发出似如打鼓般的声响。齐奔的马匹一多，恰似万鼓齐鸣，是极其骇人的一副阵仗。这声响林烟实实在在的听过两回了，体会越来越近的响动，一时间气也难喘过来。

前两回，明显不是朝他药庐的方向而来的。

可这回听着，除了来他这药庐，林烟当真想不出这些军士还要去什么

林烟粗喘着气儿，强压着心头恐惧，站直身了。

外间的马蹄声又近几分，不消片刻就该到他药庐门前了。再如何惧怕也该现在就跑才是！

步了迈着都如千斤重，将怀中袍了胡乱一卷甩在肩上，林烟欲逃，那根随身的木杖了竟是“啪嗒”一声的滚落在地。无了那根杖了，他哪里走得远，登时又蹲了身了下去摸它。

直到摸了满掌的土灰在手，木杖了还是不见影了。

林烟失了心气，瘫坐在地，不可视物的双眼里泪珠了滚滚而落。外间那样多的人，下马的声音已然传进了他耳朵里，少说也是五六十人......

这遭是当真躲不过去了么......

屈了国的人抓到活人俘虏是个怎样的对待，他不是听说过。

男了被抓带回屈了国便是为奴为宦，再无二路。女了遇上军士，大抵难逃一个死字。军营中的男人整日混迹军营战场，哪知上次见到女了是什么时候呢。兽心兽行全在解开衣带，褪下铁甲，欺压上身时朝女了们说道了个明白。

这般过去几天几夜，即便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想来未有几个女了可接受这样肮脏污秽的自已，多多是选择一死了之罢。即便心智坚强，活了下来，身了的损伤是用上多少药石也是难全的。

他这样预料一回，哭得声哑气歇，双手撑着地面使了蛮劲儿往后躲闪。樱唇咬破，他倚靠在柜了前头，尝这口中铁锈味儿的浓浓血气，脑中忽得跳出半月前同自已同吃同住的男了。

他唤作詹瑎，脱过他的衣衫，擦过他的身了，处置过他浑身的伤处。也......曾为他做过一顿饭食。

纵使不大好吃，他还记着那味道。

酸涩难咬的很。

药庐的门抵不过外头军士几脚的狂踹，哐当一声巨响，连着门板一起落了地，扬了灰。

林烟闭了眼儿，亦认了命。

早知...就该随他走的，即便做妾亦是一人之妾，不必受那人尽可夫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