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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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信齐天宇的话，可是也知道他没理由说完全的谎话。南风离开之后，日子还是一样要过。大选新嫔妃的日子很快就来临，苏焓焰作为皇贵妃，自然是有义务要协助皇后北芳林进行初选。

名单让她很意外，那个徐浅璃带进宫的神秘女子竟然在甄选嫔妃的名册之上。苏焓焰也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吕一荷。不过更多的人称呼她还是采薇娘子，这个称呼说来话长也无关紧要。

她正在思索其中原因的时候，怀璧和藏珠两兄弟放学归来，他们给苏焓焰请安问好的时候，显得心事重重。

怀璧已经是开蒙学的年纪，半大不懂事正是好奇。他与苏焓焰的情分一向不亲厚，这也是苏焓焰身为苏家人带来的亲情淡薄之处。更何况怀璧只是名义上养在苏焓焰宫里，一般更是不跟她亲近。

关于他亲生父母的事情，不论是齐天宇还是苏焓焰，或者北芳林等，都是严令任何人不许谈论，提起，否则杀无赦。

而藏珠，更是少年老成，明明和怀璧两兄弟一般年龄，却整日不苟言笑，心思重。

“苏元氼，齐梓玉。你们俩有话直说，不要遮遮掩掩的。”苏焓焰随意的把手放在名册上，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少年。

“阿姆，他们说我跟怀璧是你和南先生的私生子。说你和君父同床异梦，根本生不了孩子。说南先生离开后就被你杀了。”苏元氼知道，阿姆只有生气的时候才直呼他们的名字。

“哦？”苏焓焰只是哦了一声，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以为苏焓焰会生气。关于舜英，关于天元。

关于他们当年出生的身世之谜，他们也指望通过流言探究一二。可惜他们到底是年轻，什么都没有探听出来。所有相关的人，都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儿们也是听别人说的，既然阿姆忙着，就不打扰了。”齐梓玉对苏元氼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告退离开。

苏焓焰不置可否，其实关于舜华后来的去向，她也不知道啊。舜英的埋骨之地，更是不知。至于天元，他要蛰伏在齐岳泽的府邸，她也没办法。

……分界线……

在此岁末年初，七王爷齐岳泽携王妃红鸾公主献上瑞兽月光七彩麋，齐天宇大喜，赐齐岳泽良田百亩，为封地。

与此同时，距离北齐国都不远的代洲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女洲牧被污杀案件，一时间震动朝野。八王爷齐岳方主动请缨去查这件案子，八王妃同去。

但是对于齐天宇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汉唐国太子阮双玉求娶北齐国公主齐静姝。

这他就不明白了，齐静姝早就嫁过一次，还带着女儿，汉唐最讲究繁文缛节，规矩伦理。怎么会让他们的太子娶“弃妇”为妻呢？虽然齐静姝的身份也算是贵女。

皇后和皇贵妃都在忙选新嫔妃的事情，齐天宇不想去拿这件事多分心，于是他决定亲自去问问齐静姝的意见。

跟苏焓焰一样，齐天宇和儿女之间的亲情也是很淡薄。他是不知道如何跟女儿相处的，今天突然做了这个决定，他自己也很意外。

齐天宇到访的时候，齐静姝正在看着自己的女儿咿咿呀呀学背诗。她背的是《诗经·邶风·燕燕》

“燕燕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齐天宇恍然想起，当初齐静姝出嫁的时候，他吟诵的就是燕燕。

那时候齐静姝年华正妍，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紧束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鲜红盖头,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线般缠绕心脏的悲伤。

她一袭云锦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罗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绝世容华。

那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

她慢步行走间，有芬蘼的凤凰花瓣偷偷散进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妖艳到令人窒息悲伤的令人绝望。

似乎走到哪里，入目的都是一片的红色，震耳欲聋的喜乐萦绕于朱红色的宫门，热闹非凡，百里红妆，奴仆如云。

那一天，齐静姝端坐在梳妆桌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颊微红，两眼一派清明，微卷的睫毛上似乎有点儿湿，奢华精致的凤冠戴在头上，一身火红色的嫁衣披于身上。

她的嫁衣是世上最好的材质缝制的，嫁衣很简洁，上面只有一个图案，就是百鸟之王：凤凰。她葱白的十指轻理嫁衣，如玉的手指上涂上了火红蔻丹。

然后那天，她似乎就更加冷若冰霜，对着他盈盈一拜：“君父，臣女就此别过。愿君父安康。”她恨吗？应该是恨的。

如今他在来到这里，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多年以后的如今，不知女儿可否还怨恨他，原本她可以嫁给良人。

当初主意是苏焓焰出的，但是做决定的是他，帮忙的是北芳林。世人皆以为齐静姝是他的和北芳林的女儿，其实北芳林压根就没有女儿命。不过这都不重要。

齐静姝看到齐天宇站在她身畔不远处的桃花树下，依稀还是当年风流俊美彧秀睿智的青年模样。她曾经多么孺慕这个人，但是这一切在他毁了她幸福之后不复存在。

“臣齐静姝拜见陛下，万岁。”她不肯在叫他阿爷（yē）也不肯叫他君父，除了齐这个她撇不掉的姓氏证明他们的血缘亲，什么也没有了。

齐天宇心中钝痛，然而这是他早就明知的结果。齐静姝也很明白，今天齐天宇来找她干什么，她早就想好交换条件，以及如何答应。

“关于阮双玉，你有什么意见？”齐天宇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慈爱一点，好为下一步做打算：“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若你再嫁，本当随心自由的。”

齐静姝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儿，没有立刻回答。她示意宫女把女儿哄走之后才对齐天宇说：“陛下的来意我已然知道，我也有两个条件。”

齐天宇愣了愣，没想过她回的这么痛快。随即心情复杂的示意她说。“我要陛下赐给我的女儿，芳华郡主的称号并赐婚太子珲；

我要陛下让大将军作为执士，皇贵妃作为御妗来代我亲见汉唐国太子，并在将来完成三媒六聘之礼后，入汉唐送亲。”

第一件算是姑舅作亲，亲上加亲。齐天宇不怎么意外，赐芳华郡主，让珲娶眉妩（齐静姝女儿爱称）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件，齐天宇心里就思量颇多。似乎有几分阴谋的意思，赵京钰（璧山）一直是他的左膀之一，手握军权。苏焓焰在内是他的右臂之一，能做刀和替罪羊，替他做很多不方便的内帷之事。

他不知道齐静姝是无意之间，还是有什么目的。索性打定主意，来个将计就计。

“我都应你，不论如何。”齐天宇说。反正三媒六聘走下来，时间漫长。这三媒六聘”，也叫三书六礼。

“三书”指的是礼聘过程中来往的文书，分别是：

“聘书”——在订婚时交换；“礼书”——过大礼时交；“迎书”——迎亲时由男方交给女方。

“六礼”是指由求亲、说媒到迎娶、完婚的手续。具体是：

纳礼：男家请人预备礼物向女家提亲、说媒；问名：男家在大红庚帖上写下男子的姓名、排行、生辰八字，由媒人送到女方家中。女家若有意结亲，就把女孩的名字八字等写上请人占算；

纳吉：如男女双方的八字没有相冲相克，则婚事初步议定；纳徵：又称过大礼．类似订婚；请期：择吉日完婚。

旧时选择吉日一般多为双月双日．不喜选三、六、十一月；迎亲：婚礼当天．男方带迎亲书自到女方家迎娶新娘。

而齐静姝和阮双玉作为两国之间的秦晋之好，这三书六礼执行起来就更加繁琐。

“多谢陛下成全，其实妾这徐娘半老，非待嫁的黄花闺女之身还能嫁得如此贵婿，还有什么不知足呢。”齐静姝故意说话刺了齐天宇一下，但是齐天宇的反应让她失望。

“你能如此想，甚好。”齐天宇不咸不淡的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翌日

齐天宇派了婉妃接替皇贵妃去忙选新嫔妃的事情，把苏焓焰找回来，并下召让驻守边城的赵京钰回国都述职述廉。苏焓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腹狐疑：齐静姝这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