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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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小爱退出界面一看，是楚栗心发来的，她知道今天兜兜来吃自助。

“从拍摄角度来看，应该是我们背后那几桌。看来今天来的熟人蛮多啊。”兜兜分析道。

施小爱皱了皱眉，说：“那个女孩儿见过你。”

“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兜兜狡黠一笑，端起一盘麻辣味儿的皮皮虾，笑容满面地就站起来，直奔魏叔叔那桌。

“嘿，美女！”兜兜上半身越过花架，用一种非常戏剧性的语调跟人家打招呼。

“谢谢你的三文鱼，我朋友很喜欢吃，一定要我来感谢你。”说着她转身指指施小爱这边，却似乎突然地、偶然地、意外地发现了熟人，声音再次拔高两度，惊呼道，“魏叔叔，是你啊！”

施小爱觉得她夸张的表演简直不忍直视，但很有默契地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于是她手指在盘子里戳了两下，抓起一根麻辣排骨啃了一口，冲了过去。

“魏叔叔你也在啊。”施小爱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早知道就约你一起来。”

说完，她又冲三文鱼美女笑了笑，说，“谢谢你啊，我可喜欢吃三文鱼了。”

有意思地是，八卦男女主角态度完全不一样。

男方还在尴尬与紧张中纠结。

女方则大大方方地回应着施小爱和兜兜：“你们太客气了。其实我并不喜欢吃生的，拿多了也是浪费。”说着接过兜兜的皮皮虾，“我最喜欢吃麻辣味的海鲜，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种吃法太low。”

“就是，就是，我总被她嫌弃没品位。”兜兜找到知己似的连连点头，还夸张地把头摇来摆去，借此机会眼睛飞速地搜索四周，终于再次扬起胜利的嘴角，兴奋地指着后面某个位置，“哟，朱莉也来啦。”

如果说做人讲人品，打牌有牌品，喝酒有酒品，那么这位朱莉同学就是八品不好。

用兜兜的话说，八卦就是生活的调味剂，当做伤害他人的武器就过分了。

朱莉原名朱华，嫌弃自己名字太普通，成年后改了名儿。

虽说“莉”字也没有很特别，但人家顺带取了个英文名——Angelina，合起来就是安吉丽娜·朱莉。

平时除了喜欢别人叫她英文名，还要模仿好莱坞那位走御姐路线。

偏长了一张寡淡的脸，日常还画着烈焰红唇，魅惑眼妆，跟走红毯似的。

Angelina同学身在女性居多的客户服务部，天天带着一群小妹妹在八卦流言的浪潮中high翻天。

她不止停留在猎奇层面上，还喜欢一会儿拿着自认为很独家很重要的消息，去找领导打小报告。

一会儿又拽着听了半截的话，添油加醋四处宣扬。

甚至还发扬没有八卦创造八卦也要八的精神，好几次在当事人之间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把事情闹大，再坐山观虎斗。

此外，她以极其广阔的胸怀包容着各种八卦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肯错信不可放过，并以此作为待人接物的标尺。

谁可能要升职，谁被高层点名表扬，谁竟然是富二代……类似施小爱被传是林立绯闻女友这种，简直就是朱莉最喜闻乐见的八卦。

现在每次见到施小爱，她都亲热异常，搞得施小爱躲着客服部走。

原以为可以又一次躲在背后兴风作浪，朱莉被兜兜发现后，只得讪讪地站起身来，丢下“犯罪工具”手机，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同她一起用餐的是她老公，顶着中年男人常见的寸头，穿着中年男人都爱的短袖条纹polo衫，挺着中年男人必备的“怀孕肚”，看起来敦厚老实。

朱莉老公见了老婆同事，也赶紧站起来打招呼，本想跟朱莉一起过来，被朱莉一个瞪眼制止了，又别别扭扭地坐了回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终于，主角配角都登场。

施小爱和兜兜没有提照片的事儿，反正迟早魏叔叔会知道，自己不用做恶人，继续客气了两句就“功成身退”，把舞台留给他人去展示。

回到自己桌子，施小爱扔掉骨头，擦了擦手，赞扬道：“反应够快的！”

“彼此彼此，多谢配合。”兜兜端起一杯果汁跟施小爱碰了一下，感慨道，“信息社会真是防不胜防啊。”

“你替魏叔叔担心？”

“我是说我们，差点就当了背锅侠。”兜兜又想了想，不解地问道，“你说魏叔叔也真是，这种事情干嘛不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节约啊。他老婆是全职家庭主妇带孩子，不可能跟他来吃这一顿。我们这种私企招一个薪资并不高、非核心岗位应届生，不至于潜规则，所以魏叔叔也不会投入太大成本。”

兜兜可惜地说：“其实我觉得刚才那女生还不错。”

“现在的大学生傻白甜越来越少了。她应该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怎么回事儿，不会犯傻，也不会让人占便宜。不过一顿饭而已，我们没必要想太多。”

说曹操，曹操就到。

施小爱远远地就瞅见三文鱼女生端着果汁走了过来。

“两位姐姐好！刚才匆匆忙忙的，也没做自我介绍。我叫冯竹恩。英文名就是June，六月。”

“你六月出生的？”施小爱问道。

“对。我爸以前是中学的英语老师，那个年代会英语的人少，觉得取一个跟英文沾边的很特别。我妈又觉得不能太崇洋媚外。最后就合计出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兜兜安慰道：“挺好。你看我的名字——薛珂黛，文艺不？古典不？简直就是阿珂和林黛玉的结合。可事实上，上学时大家都喊我‘口袋’，久而久之小名就成了兜兜。现在呢，又跟护肤品是亲戚。”

施小爱还是第一次听兜兜这么解释自己的名字，也笑得乐不可支。

冯竹恩举起果汁儿杯说：“我周二才参加了集团的初试，还不知道结果。魏叔叔说，两位姐姐是年轻一代主管里的典范，要我多跟姐姐们学习。如果能有幸走到最后，还请多多关照。”

施小爱和兜兜完全没料到冯竹恩会来这么一手。

她一字不提为什么单独跟面试官私下见面，却通过寥寥数语，就把这顿饭从男女八卦事件，推向了前后辈的指点学习。

最难得的是，她这波操作还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事后，兜兜极力向楚栗心推荐，如果魏叔叔为了避嫌淘汰冯竹恩，自己一定要把她要过来。

楚栗心被最近密集的面试搅得头晕脑胀，恨不得撒手不管，见兜兜有中意的人选，连连点头，只要不用自己花心思，其他都好说。

……

找工作时，总觉得当面试官一定很爽。在那短短半小时左右的时间里，面试官可以肆无忌惮地“折磨”本就紧张万分的求职者，居高临下，手握“生杀大权”。

其实，坐在你面前的这位严肃深沉的面试官，可能是初次面试别人很紧张。

那位姗姗来迟的，真的不是故意给你下马威，他只是才从浪费时间的冗长会议里溜出来。

至于少言寡语的这位，不是要冷落你，他仅仅是不善言谈，连这次面试都是领导逼来的。

而那位频繁翻看你简历的，应该是临时抓来的壮丁，原定面试官有急事来不了。

喜欢东拉西扯的面试官，其实是因为并不了解你这个岗位的具体情况。

满嘴高大上专业词汇的，真不一定是领导，而是擅长拍领导马屁的。

“所以，不用太紧张。我们都是普通人，都为混口饭吃。这就是一次聊天，聊好了天天见，聊不好不再见，总有跟你聊得来的，对吧？找工作也看缘分。”施小爱正在宽慰一个非常紧张的求职者。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施小爱就知道这是个老实娃。

最近各部门都在密集面试，原本每层楼的会议室有点不够用。

人力部门征用了顶层的几间大会议室，稍加隔断，各部门分区使用。

一大早，施小爱接到通知赶上来面试，电梯里碰到财务部的孔雅晨。

俩人一路聊着魏叔叔最近以嗓子生病为由不参加面试的八卦，推开会议室门，见里面已经等了好几个求职者。

销售、研发和技术部那圈儿坐着几个男生，个个都精心打扮，让人脑子里瞬间开唱“笨拙系上红色领带的结，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

财务部这边站了两个女生，原本在相互检查着妆容，见到施小爱和孔雅晨，其中一个赶忙跑到行政部的牌子旁。

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着一个白衬衫+黑裤子的眼镜小伙，随着开门声就赶忙站起来，拘谨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双肩包。

看见自己部门的位置那儿没人，施小爱拿起简历确认了一下照片和名字，问道：“你是何晓磊？”

对方紧走几步赶上来，回答道：“是的。”

施小爱点点头，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从你们学校过来挺远的吧，你来得还挺早。”

何晓磊可能没料到施小爱会闲聊，完全不在师哥师姐们传授的经验、老师们提点的注意事项里面，想了好一阵才说：“有点远。”

然后停了几秒，他似乎觉得这个回答太短太敷衍，又怕施小爱不高兴，连忙补充道：“我出门早，没堵车，所以到得比较早。我确实是怕堵车迟到，所以出门比较早。”

施小爱原本想随便说两句让他放松点，听着这绕口令似的一段话，再次确信他非常紧张，都没敢笑出声，怕他更不好意思。

等俩人坐下后，施小爱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又结合简历有针对性地聊了一会儿。

何晓磊回答得中规中矩，没出错也没出彩。

看得出应该提前有准备，不是照搬网络上一搜就有的答案，根据自身实际情况，没有刻意拔高，用词也并不浮夸。施小爱还是满意的。

何晓磊的简历只有一页纸。

这应该感谢近几年各种公众号和招聘网站的大力普及，什么“HR：这样的简历我不看”、“资深HR眼中的好简历”、“注定被淘汰的三种简历长这样”此类文章都告诉你，HR很忙，你的简历只有几秒钟被“宠幸”的时间，简洁明了一眼看到重点是关键。

尤其是应届生，对于用人单位来说，他们的简历90%都没什么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