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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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此时的赵景轶还在姚元白家胡吃海塞，嘴里一边嚼着东西一边抱怨：“喂，老师，今天晚上你酒喝得太多了吧？就算师娘去疗养了不在家，你老人家也不能那么放肆吧？”</p>

<p>姚元白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你给我少废话，今天你唱的那出挑滑车是什么意思？居然在会长面前唱他的经典曲目，是想挑衅人家吗？”他疲惫的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他的脸有多黑，可把我给吓死了。”</p>

<p>赵景轶见姚元白的酒杯空了之后又给他满上了一杯“这有什么，我只是唱了所有武生都必唱的经典曲目而已，然后要捧我们，总不能连段大戏都不给唱吧？”</p>

<p>姚元白满脸通红，但意识还算清醒“蠢货！”他骂他一声“这要唱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上唱啊，观众给你叫好这不是给人家下不了台吗？”</p>

<p>赵景轶把酒杯放到桌面上，一脸认真的对他说“不过客人们都看得很高兴啊，您当时也在场，听到那些欢呼声了吗？”</p>

<p>“嗯，听是听到了。”</p>

<p>赵景轶看着前方，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今天下午的那场喝彩声“客人好就好在，不管你是三教九流，体不体面只要一上了台，功夫到了家，表演的好，他们就会真心的为你叫好。”</p>

<p>姚元白挠了挠头，也没有出声反对他。</p>

<p>赵景轶对着姚元白撒娇，拉着他的衣角“老师，那场戏我最喜欢听老师你唱了，简直是太绝了，你教我的这几出戏里我最想唱的就是这段。”</p>

<p>姚元白早就熟悉了他这一套，并不上钩，把衣服给扯开“油嘴滑舌的，少来这一套，都没找我来练习过几次。”</p>

<p>“你都在戏台子上唱过多少回了，我都听了。”赵景轶得意的说“听多几遍可不就会唱了吗？”</p>

<p>“这你就能会唱了？”姚元白有些不相信。</p>

<p>“当然咯。”赵景轶对他嘻嘻一笑，好不正经。</p>

<p>姚元白对着他还是有些头疼的，沉思了一会还是和他说了“你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我最看重的一个徒弟。不过，京戏是要靠大家一块儿来守护的，大家和睦相处可比什么都重要。”</p>

<p>“以前唱戏的都不懂字儿，就靠着口传，先师们代代相传至今，心无旁骛的再传给年轻的一辈。”姚元白突然有些怀念以前的时光了，虽然那时候非常的苦，非常的累，但每天都和师兄弟们一块练习，也算是苦日子里唯一一些值得回味的时光“多令人怀念啊，多美好啊，这就是人和的重要性。”</p>

<p>赵景轶盯着自己眼前的那杯酒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那么美丽的东西消失。”他拿起酒杯一口干了“我能看见的，干等着客人也会跑来戏院子听戏的时代很快就要结束了。新的事物不断冲击这这个行业，中国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了。在家只要轻轻扭一下就能打开电视了，消遣方式应有尽有。”</p>

<p>姚元白有些不善的看着他“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京戏已经不行了吗？”</p>

<p>“不是的！”赵景轶反驳“我的意思是再这样下去京戏很快就会消失的。”</p>

<p>“这两种说法有什么不同啊？”</p>

<p>“你不一样的，你怎么就听不懂呢？”赵景轶苦恼的挠挠头“我的意思就是，一味守旧不跟着时代前进创新的京戏是没有未来的，所以那就由我来……”</p>

<p>赵景轶的话还没有说完姚元白就直接打断，还冷笑一声“所以就由你毁掉它吗？”</p>

<p>“不是毁灭，而是改变！”</p>

<p>“这不是都是一个意思吗你这个笨蛋，要毁掉这个规规矩矩的东西，能变成什么像样的东西？”</p>

<p>“您可真的是死脑筋啊！”赵景轶生气的往桌子上一砸“所以老师你唱的戏才那么的死板古老，让人着急！”</p>

<p>姚元白第一次给小辈教训了，满脸的不置信“你在说什么？原来是你这么想的啊……”</p>

<p>他低下头“你好像到处在吹嘘说自己要当上庆阳班的班主是吧？”</p>

<p>“老师……”赵景轶像是预料到了什么。</p>

<p>姚元白抬起头一脸冷笑的看着他“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这样的人继承呢，庆阳班我已经打算要传给邹珥了，这件事情也在协会里商量过了，大家都很赞成我的想法。”</p>

<p>赵景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p>

<p>“虽然说这还是很远的事情，不过这就叫做名正言顺，虽说这不是凭我的一己之见就能够决定的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么大的戏班子可不能给你这个没有品的人。”</p>

<p>赵景轶咬牙切齿，一下站起身来倾过身子一把抓住了姚元白的衣襟“你！”</p>

<p>“对老师出手是什么意思！”</p>

<p>姚元白也不是吃素的，趁着赵景轶有些犹豫之际，一把把他给推开，然后拿起旁边一根胳膊粗的棍子打到赵景轶身边，把他给赶了出门。</p>

<p>“滚！给我滚出去！别玷污了我庆阳班的地盘！既然你那么想活的自由，那我干脆把你逐出师门好了，你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姚元白被他气的不轻。</p>

<p>说完就重重的把门给关上了。</p>

<p>赵景轶从姚元白说出那句要把庆阳班给邹珥的话之后，整个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直盯着他，嘴巴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的看着他把门给关上了。</p>

<p>世界突然就安静了，赵景轶耳朵里只听到了他梦想碎掉的声音。</p>

<p>赵景轶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姚元白家里走出来的，他的脸上挂着的是不常见的沉稳，一脸面无表情走在路上。</p>

<p>“喂。”</p>

<p>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他，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毕雅。</p>

<p>“果然，赏花还得是来景泰园啊……”毕雅看着一片一片开满了花的树感慨道。</p>

<p>她一步一步的走到赵景轶身边，伸手轻轻地牵起他的手“身处在景泰园的沈溢……”然后他把的手抚到自己的脸上。</p>

<p>感受着从他手心处传来的温热感，毕雅的眼泪忍不住一下子就掉了下来。</p>

<p>“我，被沈贰抛弃了……”</p>

<p>赵景轶没有说话，静静地把毕雅搂进自己的怀里。</p>

<p>好久她才止住了哭，还不忘安慰赵景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说来听听吧。”</p>

<p>赵景轶还是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她。</p>

<p>第二天，姚元白和赵景轶脱离师徒关系的消息马上就登上了报纸，但姚元白还是给他留了些面子，只要他来找他道个歉，之前的一起都可以一笔勾销。</p>

<p>但赵景轶也是有自己骄傲的。</p>

<p>自从那天从姚元白家里出去以后，就没有人看见过他。</p>

<p>几个月之后是邹珥的独演会，姚元白特意叫了很多报社记者来给他拍照片写新闻，眼下的邹珥是最热门，最抢手的新一代戏曲演员。</p>

<p>“沈贰老师，能不能笑一个呢？”会场的工作人员拿着相机帮他拍了好几张照片都觉得不满意。</p>

<p>邹珥拉着一脸苦瓜脸，看着镜头有些无奈的说到：“一点儿都不开心哪里笑得出来呢？”</p>

<p>终于拍了张算是比较满意的相片了之后邹珥才被放走。</p>

<p>如今的邹珥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休息室，这样他就可以自己一个人待着比较安静，这一点是令他最满意的。</p>

<p>还没等他坐下来，一个声音就闯了进来“哎呀，老师啊，今天也是座无虚席啊，恭喜您！”</p>

<p>“你是哪位？小孩子可是不能进后台的。”邹珥翻看手里的词本，一会他还要赶下一出戏。</p>

<p>来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旁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哈哈，我之前自己采访过您很多次了，我是文艺杂志的评论家的孔才英……”</p>

<p>邹珥摆了摆手打断他“行了，自我介绍就免了，直接说正事。”</p>

<p>“那我就直接开始了。”孔才英掏出之前写好的问题“被评选为名旦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沈贰大师，感觉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p>

<p>“我可一点都没有变。”邹珥不客气的回答“只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增加了，我的周围改变了而已。我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能把自己的戏唱好就行。”</p>

<p>孔才英也附和到：“不愧是大师啊，你的戏简直就是艺术品，水平如此之高的正统派，而且还这么的年轻，真是佩服佩服啊！”</p>

<p>“和我一代的还有一个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的白痴。”</p>

<p>孔才英也很了解戏曲界错综复杂的关系，毕竟他就是靠这行吃饭的。</p>

<p>“是沈溢老师吧？他还真是稀罕啊，人气是没有得说的，可惜一瞬间就陨落了。”邹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孔才英叹了口气“不过呢，违抗老师被扫地出门，还被协会给除名了，以后想在剧院里唱戏也没门了。”</p>

<p>孔才英还越说越激动，还是手舞足蹈起来“毕竟他的表演太具个人特色了，独树一帜，自为一派。倒也称不上唱得好，看着气质还独特的唱腔，顺着客人们的心情唱下去，但是那样真的能被称之为唱戏吗？反正我是没有办法认同的……”</p>

<p>孔才英话都没有说要，邹珥就已经站起身准备送客“不好意思，您请回吧。”</p>

<p>“啊？”孔才英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p>

<p>邹珥态度强硬“跟不懂的唱戏的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好了，你可以走了，我接下来还有一场戏要上台，我就不送了。”</p>

<p>事实上邹珥确实还有一场戏要唱，他匆匆扮好妆就上台了。</p>

<p>这一场戏还是唱的牡丹亭，邹珥自己台上掩面而泣，眼神不断的往台下瞄着，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p>

<p>赵景轶坐在最后一排，却格外的显眼，脖子上还围着以前邹珥送给他的一条围巾，很丑，所以在邹珥看来格外的刺目，却又让人移不来眼。</p>

<p>他心里乱糟糟的，以至于还不小心把戏中的人名给唱错了，原本是“张生”却让他说成了“赵生”。</p>

<p>邹珥脸一红，等他再去找他的时候，赵景轶早就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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