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在因心在，道行是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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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德傍晚的时候，才重新来找李青河。

他所以来这么晚，并不是因为黄府搬家，要花费很多时间，而是他心里很复杂。

他作为一个身怀系统的穿越者，照道理，正常来说成为一方世界的主角，一路升级打怪，最终成长为这世界的主宰，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他现在却没风光多久，就直接遇到了一个自己无法战胜的世界BOSS，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身首异处，命丧当场，这就让他非常郁闷。

虽然李青河说，只要他想清楚以后的打算，就可以放他一命，这件事看起来很简单，但要怎样才算是想清楚了以后的打算，这其实很难说。

正常来说，他穿越而来，获得系统，以后不就是拿着系统，让自己不断强大，最终统治这个世界，或者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人，又或者是成为最让人羡慕和崇拜的人吗？

黄玉德之前就是这么做的，结果招来杀身之祸，又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绝对不是使用系统，一步步让自己成为无敌强者这些东西。

可是，除了这些，还能做些什么呢？

黄玉德想不通。

他纠结了很久，也没想出个究竟，就想逃跑，等自己以后强大了，再回来报仇。但转念一想，他现在面对的人，实力深不可测，自己要是跑了，那估计跑不远就会被杀死。

所以，他放弃了逃走。

不是做主角，也不能逃走，那他到底还能做什么，应该想什么呢？难道只能做个有系统的普通人，在人群里装装逼？

这样做，黄玉德心中也满是不情愿。

于是他陷入了迷乱之中，最终到傍晚，这才满心疑虑的去到了金府。

来到金府，李青河也不把黄玉德带到什么隐蔽的地方，把他往一个亭子里一引，也就停下了，坐在座位上，开始询问黄玉德想的如何了。

黄玉德并不隐瞒，将自己未来之前，心中所想的一切，都一一说了出来。

李青河静静听完，并不去评判黄玉德所想的对错，因为黄玉德所想的，和李青河穿越最初所想的并没有多少差别。

虽然李青河最初没有获得系统，但当初李青河一样想在这个世界，执掌天下，搅动风云。

这大概是所有穿越者，都会如此想的。尤其是和李青河黄玉德一样，没有穿越之前，看了网上许多穿越幻想小说的人，他们穿越之后，就会觉得他们穿越了，就是专门要到这个穿越的世界，去做主角，做大事的。

他们无论获没获得系统，神器这些东西，都会去做自己的主角梦，而忽略他们穿越之后的世界，也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世界。他们身边的人，也都是真真实实的人，他们在穿越的世界生活，虽然有些地方会不一样，但是自己的心，所感受到的情意，却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一开始的疯狂，并不不能持续太久，人不是工具，不是木偶，不是傀儡，是有感情有心有灵魂的，除非舍弃这些，不然就没法一直张狂下去，无视一切，视所在世界的一切，如同草芥。

李青河穿越之后是李家的一个婴儿，他无法像哪吒一样，一出生就长大，也没法像降龙罗汉转世成道济一样，让神仙吹口气，就一下子长大。

他需要再次经历一遍，从小到大的过程。真实的，一分一秒的去经历，身边的一切。

思想意识早有的他，就在这样经历之下，渐渐消除了最初要在这世界搞风搞雨的想法，他逐渐意识到，无论在哪，身边的人，对他好，爱他的人，都是最重要的。

那些所谓的王侯将相，又或者神王圣帝，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他自己失去了一次自己的亲人朋友，这一次，他不能就这么再失去了。

所以李青河就开始变得珍惜时光，珍惜眼前的一切起来。

直到他听到金庭雪的死讯，心如死灰，那时候他的心境才再次变化，从珍惜眼前所有，到心中唯有一片深情，再无其他。

于是他开始修炼红尘剑道。

剑道大成之后，他已是神仙人物，但心中那一片深情，依旧不曾改变一丝。

纵然已经时过境迁，人物皆非，他也知道了与金庭雪的缘分始终，以后虽然有一线机会，可以让他们再续前缘，但却是一件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

这种事情，换了别人，面对这样几乎没可能的希望，多半都是会放弃的，但李青河却心中坚定，相信自己必定可以和金庭雪再续前缘。

无论这一天是何时何日，他都相信自己最终一定会等到这一天。

他的心已经彻底定下了，以后无论再遇到什么，都不会再有所改变了。

黄玉德与此时的李青河相比，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的心没有定，他还是彷徨迷惑，而定了心的李青河不会。他还会做一些当时不知所谓，事后自己会很后悔的事，而李青河不会。

这就是他们两个穿越者之间，最大的差别。

这个差别，黄玉德并不知道，而李青河知道。

所以他听完黄玉德的回答后，便不去说黄玉德说的那些，而是跳开了，去说别的。

他知道去纠缠黄玉德的话，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心定的关键不在黄玉德的那些话里。

李青河道：“一个人身有一个强大的系统，等同于拥有一件强大的神兵，获得一个强大的元神。这自然是好事，但有了它之后，是人用系统做事，还是系统用人做事，是人有了神兵，还是神兵有了人，是人有了一个强大的元神，还是强大的元神有了一个人的身体呢？这些你可有想过吗？”

“人获得了系统，当然是人使用系统，有了神兵自然也是人有了神兵，有了强大的元神——”黄玉德直接回答，说到元神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嗯，这个就要看情况了，如果这个元神有邪念，想要夺舍，那就是元神有了身体，如果不想夺舍，那就是身体有了元神。”

李青河不置可否，又跳开刚刚的话，开始讲起了故事，“有这样一个人，他没有任何奇遇，一生只是平常的生老病死，他一生所拥有的，只有自己欢乐的童年，青春的回忆，刻骨铭心的爱情，温馨的家庭，这些而已。但他心满意足。”

“后来他失去所有记忆，重新开始了自己上一次的人生，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除了他获得了一个强大的元神。元神并不想夺舍他的身体，但是却对他日夜教导，把他引导上了修行之道。他的童年不再是与伙伴们的抓鱼掏鸟，他的青春也不再有少年轻狂，他的身边也不再有挚爱之人，他的家里也不再有茶余饭后的家长里短。他心中无牵无挂，只有修行二字。”

“许多年后，轮回再次开始，这一次也是所有的一切都一样，但他没获得元神，而是获得了一把神剑，可以让他扫荡天下。在神剑的帮助下，他迅速的声名鹊起，横扫八方，成为天下最强。为此，他双手沾满鲜血，妻离子散，最终虽然身后美女成群，威震环宇，但他心中却只有莫名的孤寂和感慨。”

“又过了许多年后，他再次轮回重生到了人生之初，这一次他获得了一个系统。他按照系统的设定，一步步，满足系统的条件，完成系统的任务，获得系统的奖励，变成了一个可以统治这世界的人，他身边的人，鸡犬升天，别人看他，都觉得他是人生赢家，但他依旧没有最开始的童年，青春，爱情，亲情，他到最后也没有心满意足。”

“你觉得哪一种人生，才是他希望的人生，想要的人生？”

故事讲完，李青河问了一句。

黄玉德正在去想故事的含义，听到李青河的询问，不敢迟疑，虽然还没完全想通透，但还是回答了。

“四个故事，每一个故事的人生经历，都是不同的。他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一样的，但随着得到奇遇，他的人生就发生了改变。我似乎有些明白你之前问我，是系统用人，还是人用系统了。”

“是人用系统，还是系统用人，要看是人被动因系统而改变人生，成为被系统推着走的人，还是人主动使用系统，成为让系统成为自己人生助力的人。被系统推着走的人，最后一切都会以系统为主，看起来，是自己从系统那里获得了好处，其实是系统收获了一个工人而已。”

“就像没穿越之前，玩游戏有这样一句话，是人玩游戏，还是游戏玩人。人玩游戏，游戏是人娱乐的工具，游戏玩人，人是游戏俘虏的，用以延长游戏本身寿命的工具。”

“故事中的人，获得神剑的一生，虽然最终成就了天下无敌的人，但其实只是神剑成为了天下无敌的神剑。任何人拿到这样的神剑，都会天下无敌，所以拿到的人，不是用剑的人，而被剑所用，成就剑是天下无敌神剑的傀儡而已。”

“获得了强大元神的一生，尽管元神没有夺舍，但它依旧改变了人的一生，后来的人，依旧不是当初的人，他还是被元神改变了。但面对这样强大的元神，想不被改变，又该怎么做呢？”

黄玉德一番回答，几次神色变化，初有面有疑问，后忽然豁然开朗，又兴高采烈，似乎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最后又变成了疑问。

听着黄玉德的话，李青河不由便露出了微笑。

他很欣慰面前一身锦衣绸带纨绔气息的黄玉德，能从他的讲述中快速领悟其中关键。

待黄玉德讲完，发出疑问，便就问道：“我们做什么，不做什么，是谁来掌控的？”

“我们自己掌控。”黄玉德皱眉，“你想告诉我，得到系统之后，我用不用系统是我自己掌控？”

李青河道：“我们做什么，不是我们自己来掌控，而是我们的心来掌控。如果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的一切，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会让我们去做什么。但如果自己的心不明白，那我们做什么不做什么，就不是我们自己所掌控的。”

“可是怎么才算是心里明白呢？”黄玉德疑问不消，继续问道。

李青河道：“为前无惑，为后无悔，便是心里明白。”

“为前无惑，为后无悔？”黄玉德念叨了一遍这八个字，又问，“那你觉得，我怎么做才是无过无悔？”

李青河笑了笑，道：“这个问题，只能你自己回答，别人的话，都无法让你无惑，更无法让你无悔。自己的路要自己选，自己走，这样才能无惑无悔。”

黄玉德点点头，不再问了。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没了一丝要找李青河报仇的想法了，只是在想，自己该怎么样，才能无惑无悔。

李青河见状，也不去管他，起身便兀自离开了。

他心中明白，他与黄玉德的话，言尽于此，最终黄玉德会作何选择，完全看黄玉德心里能不能想明白。他再去说别的，非但帮不了黄玉德，甚至还可能让黄玉德更加疑惑，以至于更加无法明白自心。

人需要明白自心，明白自心的人，才是真正活明白的人。

但这并不容易。

黄玉德一直在金府待了一个月，朝思暮想，才在一天，看到一只受伤的小鸟，要去救它的时候，忽然明悟。

然后便捡起小鸟，找到了李青河，将心中明悟的东西，告诉了李青河。

李青河听完后，帮黄玉德医治了受伤的小鸟后，就让黄玉德离去了。

黄玉德临走时，把小鸟留给了李青河。

他说这只小鸟成就了他明白的心，是他心中明白的见证者，所以希望可以让它留在李青河身边，待日后再见，好做印证。

李青河没有拒绝。

黄玉德离开金府后，回到家里交代了一番，然后就一个人离开了咏州，不知何处去了。

李青河也不去关心，只是日常在金府与林鸳金铭，加上那只小鸟一起，如常生活。

对于林鸳金铭日后有什么打算，他也从来不问。但林鸳金铭，到底是深怀金府之恩，即便李青河不问，他们私下也是没有怠慢一分，要重振金府的意思。

一天，金铭主动找到了李青河，说出了要重振金府的想法。

李青河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而且一直也在等这一天，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一天是他彻底踏上红尘的开始。

金府在金铭时来运转之后，名利财富都会蒸蒸日上，生意更是会遍布三山五岳，五湖四海。

而他要寻找的那一线机缘，就在这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漫漫世道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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