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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离原以为第二天就会来抓辛筝,因而一直赖在辛子府,结果等了一整日都没等到有人来。
辛筝让人一打听,何氏找了一天都还没找到自己丢了的儿子。
辛筝顿觉诧异。
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把何氏子引出来让自己得手的那人并非想对付自己而是利用自己的把柄拉拢自己?
辛筝下意识在脑子里分析起如果是这种可能,那么谁会有?这种动机,思考的结果是范围太广了。
蒲阪有推崇削弱王权的守旧派,也?有?支持加强王权的革新派。
虽然是两大派系,但两大派系内部又有无数派系,要说多齐心协力那是扯淡。
只是一方大半是为了自身利益,小半是白帝时代高度集权留给后人的阴影,另一方半是为了自身利益半是覆巢之下无完卵,不想帝国再往深渊里坠落了,希望帝国能好起来,这才支持王权,但支持王权和支持王是两回事。
纵然帝都这几?十年是革新派占上风,但革新派内部也并不消停。
王、方雷侯以及防风侯是革新派三巨头,但这位巨头之间的信任.....还不如辛筝和辛鹿兄妹俩呢。
这些即是诸侯又是开明派的人物全都是被强行捏在一起的,王想海晏河清,唯有如此,他才能成为一代名君,诸侯们,他们支持王权是因为自身或是想让子孙成为下一任王。这里得感激帝国的王位并非世袭,而是能者居之的禅让制,虽然这个禅让也是在顶级氏族中轮,但总归是给了人希望,而能坐上王位的氏族实力都不会太弱。
没坐上王位,可能连叛族的事都干得出来,毕竟不是自己的帝国,但一旦坐上了王位,不管曾经如何都必然会成为帝国稳定最坚定的支柱——在被拉下来之前。
若是世袭制,诸侯们怕是早就遍地造反了,毕竟不造反就没有?获得王位的希望。
三巨头心思各异,而他们的麾下的势力也?不遑多?让,这是人性问题。
辛筝稍微一扒拉就能扒拉出至少三十个嫌疑人,而这还只是革新派,而守旧派也?是有嫌
疑的。
除了方雷侯与防风侯这类奇葩,大部分脑子正常的诸侯都是不待见王权崛起的——自己是抢不到的,既如此,别人的王权,当然越弱越好。
白帝的强权缔造了帝国的盛世,却是建立在王侯贵族的委屈之上。
辛国属于三巨头死光了都不可能抢到王位的存在,没有支持加强王权的理?由。
不管是谁看辛筝,都只会觉得她是一无所有?,不过看王比较稳固所以靠上去,但王还真不缺人用,加之自己送上门的不香,辛筝若不能成为心腹,能得到的自然不会很多?。
这样的她,拉拢余地很大。
辛筝忍不住按揉眉头,让人去将骊嫘和造篾岁、苏横三个叫来。
对于辛筝干的事,三人已有?了解,无语辛筝心性与手段的同时也疑惑起了是谁帮的辛筝,更佩服的是明知道有?人算计,辛子你居然还能往下跳。
“结果是我想要的,我想不出自己不跳的理?由。”辛筝理?所当然道。
苏横委婉表示你是不是太看重君离了?
虽是帝子,但君离的眼睛....除非发生奇迹,不然少昊部轮不到他来继承。
辛筝道:“我结交君离便不曾想过他能否少昊部。”
虽然有怂恿君离野心的心思,但最开始时帮君离纯粹是不想让辛国遭池鱼之殃,后来就是比较谈得来。
“而且击鞠场是我的地盘。”辛筝道。
苏横闻言不再说什么。
四人商议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范围太广,只能多做些准备,确保不管是谁,辛筝都不会太落于下风。
最后还是对辛筝的野心有?一定了解的骊嫘建议。“要不辛子你干脆去向王请罪?”
辛筝疑惑的看着骊嫘。
骊嫘道:“您应该不会想投靠王以外的任何人,既然如此,向王请罪,化?主动为被动不是更合适?毕竟您又没杀人,王本就瞧何氏不顺眼....”
必然对辛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辛筝胆大妄为也是如此想的,她虽非心腹,但对王而言,一个不是自己的心腹,但靠着自己的流亡国君怎么都比封地广阔的何氏
靠谱,在不死人的前提下,不管她对何氏子做了什么,皆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请罪。
辛筝还真没想过,她原本的想法是最多?就是何氏控告自己,但没证据,最终只能就这么过去。即便被抓着了痕迹,也?不过是赔偿的事。
何氏再不甘,也?只能如君离接受赔偿一般咽下。
造篾岁道:“若如此,大君日后岂非只能依赖于王?”
如果王是四帝那等人物,造篾岁自然是支持的,但现任王,不能说他不好,但也?真没那么让人放心。
辛筝是辛国的国君,虽然流亡了,但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辛筝自己的选择。
她是有机会借穷桑氏的力量复国的,虽然那也会让她成为傀儡,辛国也被穷桑氏控制,但对于正常人而言,国君之位才是最重要的,但辛筝自己跑了。
显然,辛筝不喜欢辛国失去自主权。
辛筝捻着手串珠子。“嫘的法子,可行,去准备一捆荆条,我要负荆请罪。”
辛筝与心腹开会,君离都是识相的避开,因而得知的时候府里连荆条都准备好了。
“你疯了?这么一捆荆条背在身上....”君离鼻翼微微翕动。“你流血了?”
君离身手就要将辛筝身上的荆条取下来,却因为看不见,手指让扎了下。
辛筝忙退了步,抓起君离的手看了看,伤口不深,血也?只流了一点。“我身上的血是鸡血。”
衣服里塞了几?个血包,更里面还穿了一层新鲜猪皮,流血又防刺。
君离哭笑不得。“你这般若被发现了怎么办?还是我去寻王请罪好了,我比你更有动机,他也?不可能将我如何。”
辛筝去请罪,王可能还要权衡要不要收下辛筝这份近乎投诚的请罪,如果不收,辛筝会很麻烦的,但他就不一样了。
“不必,我需要王的信任。”辛筝道。
君离道:“他未必会信任你,即便信任你,他对你的用,怕会是一把刀。”
辛筝颌首。“那正是我想要的。”
走常规的路程,哪怕得到重用,日后辛国的自主权很难说保不保得住
,但她为刀的话,日后涉及到辛国的自主权,她反手捅死王,谁都得不能说她的不是。
君离道:“古来为刀者,鲜有?善终者。”
做为刀,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得罪一大片既得利益者,十个至少九个半不得善终。
辛筝满不在意的道:“欲取先予,我要得到,如何能不付出?”
君离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你不打算回辛国了?”
辛筝叹道:“辛鹿死之前我不会回去的。”
与其兄妹相残徒增内耗倒不如趁着辛鹿活着的时候在外面多做一些事,待辛鹿死的时候....就该是辛鹿求着她归国了。
君离劝不住,只能陪着辛筝一起去见王,本来也想比着辛筝的模样背一捆荆条的,但被辛筝给阻止了,她一个子爵国的流亡国君背这个没问题,但君离背了的话就有逼迫王的嫌疑。
何氏的身份地位还没高到有资格让一个帝子负荆请罪。
君离只能什么都不拿的跟着辛筝去拜见王。
人族之王居住的台城名薪火台,起名者炎帝。
炎帝立国时修建的台城便是薪火台,后来东迁后还是沿用了这个名字,再后来青帝迁都,也?还是沿用此名,久而久之便成了传统,不管迁几?次都,人族之王居住的台城都只有一个名字:薪火台。
一座城邑内若有一座以薪火为名的台城,必然曾为帝都。
蒲阪的薪火台是所有?薪火台中规模最宏大的,人族在此经营了两千多?年,四帝中有两位于此君临元洲。
宫阙绵延十里,其中多?凋败之地。
要维持这样一座台城,每年的开销都太大了,当王权一日比一日没落后,不断有宫室被荒废,一度只有王居住的宣政殿与议事殿还保留着些人气。
直到如今的王继位情况才好起来,不少宫室被重新修葺,恢复了人气。
辛筝在台城的门口并未呆多?久便被带进了宣政殿,一路上见到雕梁画栋无数,心中不由将之与毕方台比较,发现完全没法比,倒不是说毕方台不如薪火台金碧辉煌,虽然也的确不如,但更大的差异还是风格问题。
毕方台
与其说是台城,倒不如说是一座名为台城的堡垒,每一根线条透着凌厉的味道。
安全....只要内部不出问题,辛子在毕方台的安全非常有保障,当然,舒适就完全不能保证了,所幸历代辛子里都不讲究住得舒适与否,也?讲究不起来,北方那环境,想讲究也没条件。
只是,对比有?条件讲究的薪火台,辛筝莫名的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自己记忆中那座杀机四伏的毕方台。
一路无话中见到了王。
王的精神不是很好。
辛筝很理?解,防风侯终于将兖州西部的流民?帅给杀得差不多?了,蒲阪暂时不必担心有?叛贼又来找麻烦,但这只是暂时的,流民?仍旧存在,且四处劫掠,不断制造新的流民?。流民?帅也?只会跟韭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若不能解决流民?问题,王也?别想着以后击败太昊琰重新统一帝国了,太昊琰自西打过来完成统一更靠谱点。
不论是与盗趾还是流民?都算是充分证明了一件事:我们是草芥,我们是蝼蚁,我们愚昧,我们卑贱,我们只会破坏,我们成不了事,但我们能一刀一刀放干帝国的血。
堪称放血疗法的终极运用。
要么涅槃,要么灭亡。
一见到王,辛筝便极为诚恳的道歉自己干了什么。
本来因为流民?问题而头疼不已的王闻言如之前的君离一般怔愣了。
男人能强男人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结果辛筝更上一层楼,让他知道,女人也?可以把男人给强了。
不过数日,屡屡大开眼界,委实令人无言。
辛国究竟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奇葩国君的?
王怔愣时君离也赶紧行礼为自己揽罪,这事他也?有?份,辛筝是为了给他出气才如此的,要罚就罚他。
王确定了一件事,这俩都是奇葩,一个是太天真,另一个太混不吝。
“何氏子在哪?”王问。
如果人没死,那就是小事一桩,如果人死了,也?不是不能压下去。
辛筝坦然回答了位置。
王让人去看看死没死,然后让辛筝将荆条给放下来。
辛筝乖巧的将荆条给扔了,静静的等着结果。
君离比较活跃一点则是询问王近来可是在忧心流民?之事。
王轻叹,将关于流民?的奏疏给君离摸了摸字迹。
防风侯都还没走呢,第二茬韭就冒出来了。
防风侯显然不可能在昆阴之地呆到天长地久,无奈之下给王上书,干脆将昆阴之地封赏给有?功之士吧。
封君对于自己的封地还是很爱惜的,会下很多?功夫去治理与控制,而有?功之士不惧杀人,不会怕流民?,迟早解决问题。
君离一摸便明白王在烦心什么事了。
且不说分封制对王权的危害,便是真的权衡利弊搞分封,王也?不可能将昆阴之地分封给防风侯麾下的将士。
这年头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开销都很大,寻常人家承担不起,有?这能耐的,不是贵族也一定与贵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防风侯麾下的有?功之士,军功必定是有的,但忠心的是谁就很难说了。
昆阴之地紧挨着虎跳峡,虎跳峡后面就是王畿的核心湟水之地。
君离摸着奏疏,很想跟少昊亓说,怎么瞧都觉得帝都革新派的未来堪忧。
辛筝道:“安置流民?,开销甚大,王何不令辟雍学宫的帝子王子公子们去治理昆阴之地。”
王有?那么一瞬觉得随便辛筝去死也?不错,太蠢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辛筝真蠢的话也?不可能孑然入帝都,在帝都打下局面。
君离道:“若如此,昆阴之地岂非尽入诸侯之手?”
辛筝理?所当然道:“辟雍学宫的生徒有?何功绩可分封昆阴之地?自是每人治理?一地,治理得最好的可分封一地。”
王闻言思忖了下,发现这竟是个不错的主意。
学宫的生徒有?血统,但王畿之地和靠近王畿的土地不是光有?血统就能分封到的,拿昆阴之地的分封当鱼饵,如何不能钓得学宫生徒背后的氏族往打烂了的昆阴之地投入钱粮。
王与两个半大孩子聊了起来,不知不觉便忘了时间,想起时间还是去找何氏子的人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何氏的族长
以及辟雍学宫的乐理?教习燮。
辛筝太缺德,把人扔荒宅里连个毯子都没给盖,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活活冻死了。
辛筝闻言顿觉无语,不由腹诽一晚上而已,如今还是孟夏时节,哪怕后半夜的时候会冷一些,就这么给冻死了,这身体素质是有多?弱?她一个病秧子扔雪地里一晚上都冻不死。
何氏族长是来找王讨公道的。
王被何氏族长的惨嚎嚎得头疼,却又委实不想将辛筝如何,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君离,下意识踅摸怎么保下辛筝。
王一边思索一边问容貌俊美不凡的年轻人:“燮你怎会与何伯在一起?”
燮道:“来认罪呀。”
燮指了指何伯。“他儿子是我与辛筝联手弄死的,辛筝都来了,我一个大人,自是不能逃避责任。”
众人俱是一愣。
王不解:“为何?”
燮又一指君离,叹道:“他老娘是我从姐,走的时候托我照顾她儿子,不曾想,竟差点在我眼皮底下出事,我自是不能无动于衷。”
没搞死何伯全族都还是他如今被除族了只能靠自己。
君离惊讶:“你是连山氏的人?”心中甚为温暖。
燮摇头。“不是。”
君离不解:“那你?”
连山果的父母都是神裔氏族的族人,不存在和哪个大氏族有亲戚关系的情况。
“我曾为九方氏族人,不过已经被除族了。”燮回道。
王闻言有?些诧异。
他知道燮是学宫祭酒同母异父的弟弟,但燮曾为九方氏却是不知。
虽然除族了,但神裔氏族就是个亲戚窝子。
与俗世子女随父母的姓氏不同,神裔氏族成员的姓氏一看天赋更适合哪一支,其次才看父母,因而自己是连山氏,父母是别的氏在神裔氏族并不少见,这也?是连山果会托燮照顾儿子的缘故。
虽不知燮是犯了什么事被除族,但就算除族了,也?没人敢让他偿命,没人想得罪神裔氏族。
不仅仅是氏族之间没那么大的利益冲突,也?因为这些疯子连帝族都敢屠杀。
王能想到的,在场其它人也能想到,当燮跑
来认罪,何伯就已经无法索求公道了。
这件事就是不了了也?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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