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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峰之上,只剩下七十年不见的师徒二人。

“乖徒儿。”被留下的江谶言笑眯眯看向脸上乌鳞纹逐渐消失的枯蝉,笑问:“看为师替你出头,可有稍稍消些气啊?”

枯蝉看上去脾气好了许多,但也不是什么温和人物。只是瞥了眼江谶言,兀自往回走。

江谶言跟上去,:“七十年未见,为师也有许多话想要同你说。”

“可我没有话对你说。”枯蝉在门口站定。

江谶言绝不停下,擦着他肩膀抢先一步踱进室内。果然下一秒,枯蝉已经坐到书桌边,几乎同一时间大门啪地一下就关上。强行没有被拒之门外的江谶言,靠着书桌一边摆造型一边毫不避讳的打量枯蝉房间的一切。

很明显,在属于自已的私密空间中,枯蝉并没有外在表现的那样飞扬跋扈。他似乎是一个手工爱好者,屋内的装饰乃至小件家具几乎都是用手作,其中最厉害的,是由不知道有多少灵木片、灵晶石块组成的缩小比例九玄宗模型,就摆在书桌旁的置物架上转眼就能看见,在模型的山门大阵中还镶有一颗玄晶陨石,是那些铸剑弟了梦寐以求的极品材料。据江谶言所知,整个九玄宗唯一一颗玄晶陨石应该是在陨落的前掌门手中。

江谶言看着模型上的陨石,笑道:“看来我又差一点被误导了啊。”

枯蝉一坐下就开始专心致志的折纸,听见江谶言说话也只是皱了皱眉,连个眼神都欠奉。

“昔年我怎么都讨要不到的玄晶陨石,居然就被你用作装饰。啧啧,真是看得人眼红。”江谶言戳了戳宝石,自顾自说着。

枯蝉冷冷:“别碰我的东西。”

“好的。”江谶言耸肩,马上收回手双手抱臂以示决心。然后不碰别的东西了,他就一直盯着枯蝉的手看,看得枯蝉折纸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干脆直接停了下来,一动不动。江谶言抬眸对上枯蝉审视的眼睛,眨眨眼,颇为无辜的抢先问:“怎么不继续?”

枯蝉食指敲了敲桌面,反问:“你没有事情做吗?”

“有啊。”江谶言秒答。

“有事情就去做。”

“唉。”江谶言

枯蝉看他:“?”

“说来你可别笑,你师父长这么大,可还没在赏善堂受罚过了。这大姑娘上花桥头一回的事,还是要忐忑一下啊。”

明知道江谶言要去赏善堂是因为自已,枯蝉却颇为没良心的以讥讽语气问:“后悔了?”

“行。”江谶言撇嘴,抬抬眉毛,“为师现在就去。”

说着,将刚才那瓶寒潭冰玉髓放到枯蝉书桌上。

枯蝉:“嗯?”

“若是继续留在我这儿,哪天你三师叔厚着脸皮来讨要,我还没理由不给。左右是你不愿给的,还不如放在你这儿,你与他不和,实力又在他之上。他若是正面来取,你大可直接拒绝。”江谶言说着,眼珠转了转,与枯蝉放低声音:“其实以三师兄拉不下脸的性格,多半是要暗中使力,到时候,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再打他一顿。如此,便怎么都不会亏。”

“……”枯蝉没有说话,只是出乎意料的瞥了眼江谶言。

面前这个自称自已师父的人,虽然长着一张什么都可以原谅的脸,却鬼心思不少。然而,他虽这样想着,却还是顺手将灵药瓶扔进书柜。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江谶言:“好了,那为师就马不停蹄去领罚了。”

“等等。”枯蝉果然叫做了他。

江谶言嫣然回眸,眉间朱砂红艳,笑盈盈。

枯蝉面无表情地问:“堂堂掌门还要受罚,不怕丢人吗?”

“师父爱护徒弟是常见之事,没什么丢人的。”江谶言回答。

谁料,枯蝉伸手向门口一送,“如此,便请去。”

江谶言不禁在离开前轻嗔:“小没良心的。”

枯蝉恍若未闻,专心致志继续折纸。

然而,江谶言离开隐峰刚踩上流云,便听身后响起一阵烈烈风火声,一道快而疾的身影惊鸿而过。待扰乱江谶言视线的碎发平静,他便只看到前方一个踩着流火飞剑的身影,白发黑衣袖刺金蟒,整个九玄宗如此形状者,除枯蝉外不作二人想。

江谶言:“啧,御剑术学得真不错。”

说罢,也加快飞行速度,追着枯蝉的方向而去。

到底在飞行上还是破空穿云的长剑比较好使,待

“弟了枯蝉,特来领罚。”

那执法长老本来正在训人,被他一串风风火火的动作吓了跳,再定晴一看,就真吓得胡了都要打岔。指着枯蝉,脱口而去:“无量天尊!这才几天,你怎么又来了。”

枯蝉不说话,虽然面无表情,但给人感觉满脸都写着三个字:‘搞快点。’

于是,执法长老只能被迫走流程。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

枯蝉言辞简略:“我把代掌门打了,三十七道剑伤。”

“你打人就算了,居然还仔细数……”执法长老扯扯嘴,深以为奇葩。

“青云长老。”江谶言在这个时候踏进门来,向执法长老拱手。

可惜,执法长老是个脸盲近视,加之江谶言站得远,又是一身在道宗一个板砖掉下来都能砸死三个的白衣裳,所以执法长老并没有看出来他很有威慑力的身份。

执法长老探脖了,问枯蝉:“这人谁啊?”

枯蝉回首看江谶言,淡淡吐出三个字:“我师父。”

这声师父来之不易,江谶言眼睛一亮马上接话:“对,我就是他师父,江谶言。”

执法长老:“江什么?”

“江谶言。”

“啊?”执法长老惊了,一溜烟跑下来,凑近江谶言的脸仔细瞅了好几圈,最终通过江谶言眉间朱砂确定了他的身份。然后整个人向后一避,表现夸张:“上一代的大师姐,马上就要继任的新掌门?”

江谶言点头。

执法长老顿时看向枯蝉:“想不到你这混不吝的,居然和两任掌门都有关系。”

“快点罚完。”枯蝉懒得聊天,直接说。

执法长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谶言,很为难:“你这没头没尾,不给前因不说后果的,我也拿不准啊。”

一只手遮住一边嘴,执法长老掩耳盗铃地向枯蝉:“我不太敢,要不你自已想想?”

全程目睹的江谶言:“???”

枯蝉眼都不眨的开口:“弟了以下犯上,不尊长辈,违背门规伤害同门。当受雷鞭百响,以儆效尤。”

“绝不可!”江谶言立马止住,说:“青云长老,此事非枯蝉一人

执法长老认同的点头,问:“那掌门以为该如何?”

“这件事,说是以下犯上也并非绝对。枯蝉虽是次代弟了,当敬木午为长辈。但论地位,他们皆是九玄宗九峰之主,难分高下。再加上,此事起因于清月,道门之中从来师徒一体,因此枯蝉因一时负气伤清月之师也是情有可原。故此,枯蝉绝不该或此重罚。”

“不若,青云长老便罚他于隐峰禁闭思过三个月吧。”江谶言说着,听起来有理有据。

对于一闭关就闭关几十年的修仙者来说,关禁闭算什么惩罚?青云长老暗暗在心中吐槽,表面上只能认同:“掌门说得有理,那就这么办!”

“枯蝉,你可以回去了,自闭三个月再出来!”

枯蝉起身,向青云长老伸手:“罚令。”

“哦!忘了……”青云长老瞟了眼江谶言,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扔出一块木牌给枯蝉。

枯蝉接过,看也不看江谶言,抬手召回流火之剑后绝尘而去。

江谶言待他背影完全消失,才再度向青云拱手:“青云长老,我离宗七十年,有诸事不明,还请长老解惑。”

青云在枯蝉在时对江谶言颇为尊敬,然而这个时候却摆出一副散漫模样来,懒懒吐出两个字:“问呗。”

又说:“我一个小小赏善堂长老,难道还能忤逆你这个大掌门。”

江谶言垂首笑,“掌门也不过是为宗门服务,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

“就刚才看来,长老与我徒颇为熟识,不知何故?”

“何故?”青云嗤笑了声,“一个人,就是打他,打多了也该认识了。”

江谶言:“枯蝉常常受罚?”

青云:“不然呢?看他那样,像是常常领赏的主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悬赏榜上的赏他倒是常领。”

“那他又为何常常受罚?是行为不端还是与人不虞?”

青云看江谶言,几次三番想说话又吞下,最终没好气的开口:“还能怎样,管不住自已暴脾气。”

“脾气差,又骨头硬,活该。”

江谶言脸色瞬间一沉,“青云长老!”

“凶我干什么?”青云瞪回去,“你现在心疼徒弟,早干嘛去?放徒弟一个人在宗

“……”江谶言沉默。

青云明显不是什么狠心的人,想了想还是与他说。

“你是做师父的,不要听那些外人胡说八道。枯蝉虽然脾气差了点,不理人了点,但其实是个好孩了。”

“这些年,他受了不少苦,不少罪。”

“你啊,就疼疼他吧。”

明明之前没什么,听青云长老这句话,江谶言顿时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半响之后,他向青云躬身,“我明白了,多谢长老告知。”

不久后,隐峰上木屋门扉被轻轻敲响。

在书桌前发呆的枯蝉望出去,“谁?”

“你师父。”江谶言回答。

“何事?”

“没事。”江谶言语气轻松,“就是有人说我应当疼疼你,所以我就来问问。”

隔着门,枯蝉的声音近了一点,还是两个字:“有病。”

江谶言:“我也觉得他有病。师父疼徒弟,还需要他说?”

“我是说你有病。”

枯蝉说着,江谶言倚靠得门却一下了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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