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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得多久,青儿沉沉地睡去。
秦羽霓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好似抱着个孩子。
她这些年吃过的苦,遭过的罪,全在脸上的褶皱里,花白的发丝间,粗糙的双手上。
她这样的举动其实不难理解,误会只是一个契机,一个情绪的宣泄出口,错把秦羽霓当做是她服侍的金家大小姐,并非是她有意为之,而是她大脑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不至于被背负的东西压垮。
李度叫了衙门的人进来,把青儿弄到客房去费了不少功夫,等折腾完,外面已经点起了灯。
只能等到明日再去杨先生府上了。
青儿说的话好似一团乱麻,秦羽霓也怕时间过得久了,有所遗漏,索性在衙门把口供都理顺。
衙门的一群人簇拥着秦羽霓和李度到了张松的书房。秦羽霓去了纸笔,边回忆,边书写。
按照青儿所说,上官桀对金巧云并非没有感情,恰恰相反,上官桀爱得极深。
然而,金巧云与他的相处,算不得什么愉快的记忆。
青儿的记忆里,上官桀的性子喜怒无常,捉摸不定,稍有不顺意便对自家小姐拳脚相加,到得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他专门备了一根鞭子,隔三差五便要抽打小姐一顿。
鞭子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青儿不知多少次在夜里听得小姐垂泪哭泣,到了白天,却要在上官家的人面前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好媳妇、好妻子的模样。
终于有一日,小姐悄悄告诉青儿,她准备逃出上官家,回金家让老爷去告官。
青儿大骇,若是让上官桀知道势必落不了好,但转念一想这样下去小姐迟早会被上官桀打死,便也同意了。
哪知,到得第二天一早,青儿去服侍金巧云梳洗,却没有发现自家小姐的人影,床上放了一支梨花,梳妆台后的墙上赫然是“折枝妙手”四个大字......
起先青儿以为这是小姐想到的法子,让人以为她是被人掳走的,自己却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避过了风头再回金家。
直到第二名妇人失踪之时,她才彻底慌神了......
“她的供词只能证明上官桀折磨过金巧云,并无法得出他便是‘折枝案’中杀死四名死者的凶手啊!
那枚玉佩,过了这么久,青儿那副样子未必就记得真切,是不是金巧云送给上官桀的可不好说。”
看着秦羽霓整理出来的供词,张松一捋胡须,提出不同的看法。
“但目前看来,他是嫌疑最大的人。”
“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
秦羽霓咬着唇,沉吟道:“或许......我也是瞎猜吧,上官桀这个人呢,我们已经算是比较了解,代入他的视角,倘若得知金巧云不堪折磨想要摆脱这段恐怖的婚姻,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李度似有所悟:“若是他认为这些折磨是他对金家小姐的爱,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世上哪有这样的爱?张松觉得不可思议,正要开口,却是被秦羽霓插话。
“嗯,我那么爱你,而你却只想要逃离,这怎么可以!”
张松搞不懂这样的“爱情”,三书六娉,明媒正娶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开口道:“不是,要我说......”
“你不但要逃,还想告官,让上官家因为我颜面扫地,简直不可饶恕。不,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背叛者必须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张松好没气地看看他,又看看她,这小两口秀默契还是怎么着?咋还入戏了?你们演的挺有兴致,说是讨论案情,别人完全插不进去话,我还跟这干嘛?走了,走了!
张松吩咐师爷做好记录,自顾自起身,负手出了屋子。
“哎,张大人怎么走了?”
“此案头绪颇多,毕竟四名死者,牵扯的线索繁杂,咱们这边既然理出了头绪,他自然是要去盯着另一条线索的......嗯,方才说到哪里了?”
“若是上官桀失手打死金巧云,他该作何应对?”
“嗯,凭空捏造出一个武艺高强的采花大盗‘折枝妙手’,这法子倒是不错。不过我认为金巧云或许不是死在屋子里的。
为了惩罚叛徒,把她带到山洞里,严刑折磨,金小姐这便有机会,趁他不备将她送给上官桀的玉佩吞入腹中。”
“哎?哎!说的也是!”
......
待得讨论完案情,夜已经很深了。
两人不得不在衙门凑合一宿,好在衙门的客房还很多,值夜的吏员和捕快们很快便收拾出来两间厢房。
李度把心上人揽在怀里,随意地笑道:“真是可惜,衙门里的厢房太多,若是只剩一间便好了。”
秦羽霓打他,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没个正形!都和谁学的?你原来不这样的。”
“哦,我原来什么样?”
“有点......酷酷的。”
“酷什么?”李度一头雾水。
“......哎,就是很帅的意思。”
“那还用说,以前在云上京,那些个豪门望族的千金贵女为了看我一眼,都打起来了。”
“咯咯咯......”
秦羽霓用手背捂着嘴,笑得弯下腰去。
“怎么?不信?”
“信,怎么不信!”秦羽霓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抖着,“嘻嘻,那会你是倾云公主的暗卫吧,那些千金贵女上哪看的你呢?”
“呃......”
望着一脸窘迫,手足无措的李度,秦羽霓大度的举手去按住他的嘴唇。
“不用解释,我家大统领难得会吹一次牛皮,可舍不得戳破的。”
“我......你......”李度很多话堵在喉咙里,不知如何开口。
秦羽霓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说,金巧云和上官桀,孰对孰错?”
“无所谓对错吧,只能说这是他们的劫数。”
秦羽霓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说上官桀触犯律法,必须严惩。”
“这是自然,任何人,不论有任何理由,律法都是底线。在此之外,便是他们命中的劫数了,或许上官桀会遇到一个人,让他彻底脱胎换骨,性子变得温和;又或许,有那么一个姑娘,能忍受包容他的一切,那么十年前的这一桩案子便不会发生了。”
秦羽霓闻言,沉默了一阵,悠悠地开口道:“你,是缘还是劫?”
“傻姑娘,”李度低头,手掌拂过她的面庞,“你是我一辈子的缘分。”
冬季的夜格外的漫长,午夜梦回之时,许是不习惯衙门的床铺,秦羽霓辗转反侧,难以再次入眠。
李度的回答让她心里很踏实,但此刻又隐隐有些担忧,到底在担心什么,却说不上来。
“不,不要,不是的......啊!”
隔壁便是青儿,她又做噩梦了吧?
秦羽霓轻叹口气,翻了个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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