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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常常会做一个相似的梦,梦里的自己在疯狂的写着试卷却在时间到后还有大半的空白来不及做,于是,满头大汗的醒来。
无厘头的幻想冬天的白雪皑皑,能够洗净鞋底的灰尘。
瓢泼的大雨一定要准时的下在课间操广播响起的时候。
晚自习最好来一场冰雹或者一百级大风切断电源。
体育课的每一天都能如同三月春风拂柳般爽快。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也少有如愿的热闹过。
“同学们,昨天我校老师分组检查了校外的宿舍,多为我们加强班的学生。很遗憾,我们班的一位女同学相当让我失望,竟然被抓到和男生睡在一起。行为出格,不懂分寸。”
“为给你留面子,老师就不点你的名字,学校会做出相应的处理,我也请这位女生好好自我反省。”
班主任接连不休的敲着讲桌,话题一出,整个教室都跟炸开了锅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
纷纷都带着鄙视和不可思议的情绪猜测是谁。
“哇,有胆量。”路过总是能够一语惊人。
“你知道是谁?”成茧和前排两位女生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的。
“知道呀。”他懒洋洋的回应。
“谁呀。”三个女生的好奇心都达到了巅峰。
“我可不做这种小人,坚决不说,你们自个猜去吧。”
果然如成茧所料,他就是闲得无聊。
“猜得到还问你。”前排的江唤无奈的白眼一下,扭过头去。
“行啦行啦,别抓着话唠就不放,请大家都做好自己,别讲小话了,咱们开始上课。”
班主任用粉笔头一脸严肃的敲着黑板,正在窃窃私语的男生女生们纷纷抬起了头。
中午放学后,成茧和林午最晚走,路过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只见班长低着头站在那边抹眼泪。
两人偷偷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才下楼离开。
“难道是班长么?”成茧疑惑的问。
“看样子是,她平时和班上男生往来也挺那个的不是么。”
林午说起人来,到是直接了当,毫不含糊。
也是事实,全班应该没几个女生是和班长玩得来的,她的行为作风说话都带着刻意为之的成分。
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和班上的男生一块玩
时刻炫耀着自己多早起多晚睡,成绩却总是在最后一页纸的尾巴上。
连成茧这样的老实人,很多时候都深感厌烦。
吱的的一声长鸣。
她正准备问林午吃什么,桑延的摩托车就急刹一声停在了旁边。
“小草丛,上车。”
他对她扭头示意,今天的他脸上的伤疤已经只剩下浅浅的影子,一身的黑色运动服在十二月的时光里略微显得单薄。
成茧也不敢看林午,只是盯着桑延,却也没挪动脚步。
“要抱你?”他不耐烦的再次对她抬抬眼。
她的脸瞬间就红透到耳根,飞快的跨上了车子后座。
一只手抓紧了身后冰凉的铁杆,一只手紧张的对早已被抛在身后的林午挥动着。
又一次离他那么近,离他的后背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好像心跳的平率都大抵一样。
又是一个急刹车,她惯性的靠到了他的后背上,又立马缩了回来,心跳时快时慢的波动跳跃。
“去哪啊?”她咽了咽口水问道。
“生命尽头。”
她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到。
往后挪了挪,只是乖巧的坐着。
行人车流退到他们身后,道路两旁杂乱的店铺音乐声随着驶过的位置不停的切换。
林立的法国梧桐在他们的头顶建起一方阴凉。
不算时髦的小街小巷都不是第一次经过。
最后,驶过一条狭窄的林间小路,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溪水从高耸的山间而来,清澈见底,悠悠流淌,慢得出奇。
举目眺望,都是重重叠叠的山峰。
“我从来不知道,屿界还有这么好看的地方。”
她下车来,环顾一遍四周满足的说到。
“现在知道了。”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说。
她惬意的点点头,也到他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你看你那块石头。”他扭头对她说。
她立即动了动,抬起脚来,奋力的俯身才看见一个生字,于是她跳下石头,背对小溪,一眼就能看见“生命尽头”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在冬日浅浅淡淡的雾气里发着微光。
“生命尽头好像比天涯海角浪漫很多。”
她重新坐回石头上说。
“想在石头上刻字的时候也只想到了生命尽头。”
他望着不远处缓缓流淌的小溪说。
“那,我们到过了生命尽头,就不会老了吧。”
她期待着,幻想一场持久的青春。
“如果你的心不想老,就永远不会老。”
桑延直接躺在了大石头上。
“你饿了?”
她的肚子终于现实的发出了叫声。
他立即起身把绑在车后的小纸箱拿了过来,拆开后,是一箱各种各样的零食,成茧马上来了兴致。
“你也来吃啊。”
成茧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一旁的桑延却什么都没动。
“够了,我妈说不健康不能吃多,前天我才被说,我帮你装起来。”
她不舍的边说边把东西一一放回箱子里。
“生命尽头都到过了,从今以后,只有你喜不喜欢,没有别的。凡夫俗子别把自己过成寺庙和尚。”
桑延猛的抓开她放在箱子两边的手,又将零食拿出来给她。
从今往后,只有你喜不喜欢。
多么像一句灿烂的情话。
成茧红着耳根,继续悠闲的品尝着零食。
吃饱后,也学着他的模样,躺在了大石头上。
趟着趟着,就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梦里的上课铃惊醒。猛的坐了起来。
“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一旁的桑延无奈的说到。
“五点了。”她看看左手上的表,一阵心凉涌上心头,总有种说不清愧疚感。
“咱们现在回去,你正好可以上晚自习。”
桑延依旧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看他一眼后,成茧也好像没有了心慌,他给了她顺其自然的快乐。
他们一前提后跳下石头,离开了山林和流淌的小溪。
回去的一路,比来时更快。
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校门口的小吃街,他本想带她吃晚饭的,她说不饿,桑延也就没有再强迫。
把零食都塞到了她的包里,送她到教学楼下面才离去。
她心虚的朝教室的方向走,不妨在楼梯口便碰到了林午。
“抛我弃我还公然逃课的罪犯成茧,你招不招。”
她用书本一个劲的拍她的肩膀。
“你,你,不也周末总回家没陪我一块么?”
她脑子急速转弯才终于找到这么个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
“性质不同,说,什么时候和小痞子桑延那么熟悉。”
接着,轮到成茧惊讶了,她立马把林午拽到墙角。
“你怎么知道他的?”
然后迫切的等着她回答。
“奇怪么,高一那会儿就坐我后面,和余燊玩得来,不过闹了很多事,没念多久书就被开除了,那天看见,害我想破了头皮才想起来。”
林午靠着墙不以为意的说着。
林午确实也和她说过自己高一的时候是八班的。
“他明明那么好,为什么会被开除呢?”
成茧百思不得其解,陷入了疑惑的死胡同。
“我知道一点点,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余燊一进校就加入了街舞社还当了社长,后来公然贴告示挑衅二中街舞社。还在校外动刀子闹到警察都赶来了,总之挺毁学校名声的。但是吧,就只开除了桑延一人,其他人都是记过留校察看什么的。这么大的事你那会儿不会不知道吧。”林午瞥一眼成茧说。
成茧当然是不知道的,她虽然没有一心只读圣贤书,但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仿佛记得一个同年级很优秀的男生闹事被开除了。
“有点不公平。”
成茧愤慨的说着。
“管你什么事啊,这都结蜘蛛网的老新闻了。”
林午一脸无奈的拽住准备上楼梯的成茧。
“你不去教室啊?”她扭头问她。
林午这才反应过来,然后一大步跨上楼梯。
“噢。”
她若有所思的放开了她的衣袖。
“成茧啊成茧,你说说你,故意得太明显了哈,每次到我们大扫除你就逃。”
一进教室,路过就摆着一副指点江山的摸样,抬起个扫把指向她。
“知道啦,下个月我一个人扫。”
她懒洋洋的回应一声就回了位置。
“逃课去哪里了,胆子肥了你,还好下午康阿姨没来查岗。”
路过连忙跟着坐下来问道。
“余燊有来教室么?”
她突然站起来满教室的搜索,也许答案并不重要,但她却不想要含含糊糊的只知道开头。
“忙着集训呢,天天在舞蹈室待着,很久没来教室了。”
“他在哪个舞蹈室?”
“好像,叫,艺林吧,在平街,我去等过他一次。”
路过努力的回想着。
成茧则默默的点点头。
“你找他有事?还是看上他了?”路过终于疑惑的问到。
“有事。”
她也不掩饰。
“什么事?”
路过算一半八卦的男生。
“好奇吧,猜去吧。”
成茧微笑着转过脸去,抬起头来盯着枯燥的新闻联播,没了解到什么政治要点,思绪早就飞远了。
终于等到第二天傍晚放学,她出了校门后急急忙忙的就朝五街方向走。
她站在二三砂锅粉的对面,一眼就看到了艺林舞蹈室的牌子高高的挂在二楼,她从狭窄的小路拐进去上了楼梯,其间不断遇到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穿着宽松,高高绑着马尾的女孩们从楼道上有说有笑的下来。
她们化着淡淡的妆,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有干透。
她来不及多看她们,怕他也下课离开,于是加快了脚步。
才靠近门口,音乐便悠扬入耳,是那两年大火的时间都去哪了,成茧也怀着心酸的心情听过几遍。
她经过敞开的门,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奋力的在栏杆上压腿,还有个别人坐在舞蹈室角落的垫子上看手机,也有人趴在垫子上一动不动的沉睡着。
她站立在窗边,眼神寻找了很久才发现,镜子前随着音乐时间都去哪了舞蹈的人正是余燊。
原来,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身体如女孩般柔软,高难度动作驾轻就熟,眼神里充斥着音乐中的微妙情感。
这么一看,他果然和体育特长生不同。
一曲终罢,他拿出音响里的光碟,一转身就看见了立在窗外的她。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你跳得挺好。”
她夸赞一句,等待着在门边换鞋子的他。
“你找我有事吗?”他站直起来开门见山的问。
她轻微的点点头。
“上楼顶说吧,我们晚上有联排,不方便走远。”
他双手放在裤包里,径直走在了前面,她跟在他身后上了楼梯。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舞蹈室顶楼的天台。
“说吧。”
他跳起来做到了围墙上,从包里掏出一根紫色的棒棒糖放进嘴里。
“桑延为什么会退学?”
成茧仰着头问,余燊明显心惊了一下,把嘴里的糖拿出来放到了边上,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终于说:“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成茧几乎是卡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坚定的说:“有,很重要,我想还我心里的他一个公平。”
她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赤诚,得不到答案便不会善罢甘休的执著,余燊也便没再隐瞒。
“我和桑延是初一那年认识的,那年他刚转学来屿界和他大伯住,我们便成了邻居,还同校了三年。后来一起考上了一中。迎新晚会后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们舞社和二中的舞社起了大冲突,约架刚好碰上了迎新晚会。表演结束后我们就直接在校门口拐角点打了起来。桑延赶来的时候我已经伤了人,那人手和脚都被我打骨折了。趁门卫和警察赶来的间隙,他把他整洁的西装外套换给了我,沾着血迹的衬衫套在了他的身上。”
余燊从围墙上又跳了下来,直接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墙,觉得姿势舒适了又继续说:“他把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我们班主任为他辩护他都不要,后来我们一起赔了骨折同学的医药费,伤者家属坚决要求学校开除他的学籍,他也没做任何反驳。”
“他说,反正他也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生都只关乎自己,而我不一样。”
“他说,他也不懂朋友的意义,只觉得别人对他好,他就该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可是,我没有对他好过,我想到在晚会候场时耀武扬威的对他说一会儿要去干一架的熊样,就觉得自己很不是人。如果我没有告诉他就好了,就算艰难,他依旧有学校那面围墙保护着。他不会那么早就踏入社会。就算他书法唱歌成绩美术样样精通做得再好他的父母都不会回头爱护他,至少他也有安全的港湾和继续朝前的力量。”
从两岁父亲离开另组家庭,母亲常年漠不关心开始。
桑延就变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斗士,他坚定的相信是因为自己的错。
所以他争分夺秒,让自己变得优秀,变成发着光万人仰慕的人。
他一直在等,等父母回头看他。
直到她的母亲也重新结婚,把他扔到屿界大伯家。
他开始怀疑了,无论他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战胜不了现实的事实慢慢击败了他垒砌了十几年的城墙。
话到这里,少年愁上眉头。
“也许,你不必责备自己,辍学于桑延来说是早晚的事。”
成茧依旧像最开始一样站着安慰到。
“我常常在他面前炫耀,我爸妈如何,爷爷奶奶如何,从没想过他内心的沉默,我也常常跟他抱怨我爸妈多么不通情达理。他从来就很爱很爱笑,一笑就将千万的愁绪放回了肚子里,一种表里不一的厚重。如果回得去就好了,带着现在的记忆,我至少要在那几年做个称职的朋友。”
因为知道回不去才无比想回去。
那三年,十五六岁的余燊。
因为被保护得太好开始叛逆,想要逃离家庭的框架。
隔三岔五的打架闹事,把它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发泄情绪的方式。
他暴躁的觉得拳头才能解决问题,讲道理过分磨叽。
比他小一个月的桑延只是二话不说的挡在他的前面。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夏天,大伯带着他去余燊家做客,给他介绍新朋友。
他竟然一开口就亲切的叫他‘小延’,晚餐时还热情的不停给他夹菜。
他端着碗只是羞涩的笑。
两个人,一见如故。
封闭在自己世界里的他,在萤火虫环绕麦田飞舞的田埂间。
哗哗哗的流着眼泪和第一个人分享了他埋藏在心中的秘密。
他们常常坐在门槛上,掏心掏肺。
有时候,情绪不太多的男孩们感概起来其实也能长篇大论。
很多话憋着不说出来能憋一辈子,但一旦闸门打开,便不愿意再关上。
怎么都想放干净来才算痛快。
“初二后,他租房子一个人生活,我隔三差五的去他家,于我而言,是为了逃避家人的管束。于他而言的意义我却不知道。”
“我只是很遗憾,我爸妈老觉得他带坏了我,横眉冷眼对他,初二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过我家。我自然更讨厌起他们来,因为只有我知道,桑延真正的样子。”
因为父母的关系,余燊愤愤不平的吵闹。
而敏感的桑延也刻意的表面阻隔他。
往事波涛汹涌而来,打翻了冬日里沉闷的寸寸空气。
总有一个或者一些从小就在你身边瞎转悠的人。
他们或者温暖,或者刻薄。
但有印有记的陪伴却是实实在在的。
因为存在,所以圆满。
因为陪伴,所以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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