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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两个小时后,成茧经过以前就读的初中,留恋的看了一眼,车子很快驶过,接着爬个坡便看到了镇上的熟悉光景。
还有立在小公园正中间群山镇的牌子,这个名字的由来丝毫不复杂,那里地势高,不同于屿界,多的是高山和森林,比周围乡镇都要寒冷很多。
所以每一年冬天都要传一次封路的言论。
当然,群山镇的夏天自然凉快过屿界。
也小范围的被人们称为凉镇,引来不少外地人的小住停留。
成茧一下车便直哆嗦,天空依旧飘扬着大朵大朵的雪花。
她艰难的拖着箱子,经过一片被白雪覆盖了的竹林,向家那条小路走去。身后陷下去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一推开门,妈妈便迎了上来,嘘寒问暖,把她拉到电炉边,开始张罗午饭。
成茧的童年里,是没有父母的。
他们都在外地务工,鲜少回家,她一直跟着奶奶直到升初中。
她和妈妈倒是掏心掏肺,但和沉默寡言的爸爸话题却不多,再加上他戒不掉烟酒,她就更不愿意亲近了。
“准备考哪里啊,心里有底了么?”
饭菜还没好,一旁的爸爸凑近问到。
“不知道,但是一定会去很远的地方。”
成茧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坚定的回应。
“去远了麻烦,没人照应你。”她的爸爸叹了口气。
“外面好,得走出去看看大城市,别像我们一辈子就待在这小地方了。”
妈妈端着成茧最爱吃的西红柿炒蛋走了过来。
成茧认同的点点头,然后便接到了廖李礼的电话。
“你啥会儿放假的?”
她开门见山。
“今天刚到家,你回来了么?”
她将手中的复习资料都收了起来。
“我还有几天,学校实行小学期,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电话那头的廖李礼抱怨道。
“那等你回来,我先吃饭了。”
“灾难啊,挂吧。”
成茧先一步挂掉了电话,迫不及待的抓起碗筷开始吃心心念念的家里的饭菜。
那样的味道,外面的广阔世界找不到。
其实,高三党的寒假七拼八凑的算也不过将近二十天。
成茧的每一天大体相同,学习,吃饭和睡觉。
心静得跟山间平缓而过的溪水一样。
大伯家的杀猪饭,她拒绝。
领居家办喜酒,她足不出户。
一些初中玩不来的几个同学说聚会,她询问有谁谁谁后还是推脱了。
堂兄表妹来家里玩,她也是边聊天边学习。
记忆中,自己管自己的时间占大多数,好像从来没有那么一门心思的扑在学习上过。
望着窗外的连绵群山,期而有方。
冬日沉沉,那日回家下起的大雪终于在一周后消融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得连茂密的森林里都找不见一捧。
大半天的雾气飞升之后,天光乍现,唤醒了清脆的鸟鸣。
成茧搬了桌椅在楼顶写寒假作业,只有时不时拂过脸颊的微风还带着些许凉意。
并不热烈的温度从遥远的天空发射向地表。
春天应该是要到来了。
楼下炸土豆的香味引得成茧肚子咕咕叫,她关上书本蹦蹦跳跳的向食物而去。
“我就说我姑娘不用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一到厨房,妈妈就递过来筷子,她狼吞虎咽的一下就吃了很多,香香脆脆的,让人欲罢不能。
“明天过年吗?”
她搬来椅子帮着夹锅里的红烧肉和豆腐。
“是啊,傻姑娘。”
妈妈开心的笑起来。
终于等到了除旧迎新的一天,终于可以日常化的给他发一条短信。想着,她便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就说一句新年快乐,便尽意了。
睡觉前,她又爬上楼顶,天上的云朵在飞速的向同一个方向移动。
天空清澈透亮,泛着蔚蓝。
明天一定一定是个好天气,阳光早早射进窗户,热烈的击败清晨的叶瓣上的露水那种好。
回房间躺下后,一夜无梦。
醒来,耳边鸟儿叽叽喳喳。
窗外的世界都裹上金光。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好天气,没有误差。
午饭后她忙着洗衣服,打扫卫生,贴对联。等都收拾妥当后,竟然已是下午五点多。
四面八方的鞭炮声陆陆续续的响了起来。
锅里的鸡肉香味已经蔓延到屋外。
她捂着耳朵看着爸爸将一串红色的鞭炮挂上门前的树梢然后点燃,一阵噼里啪啦后,红色的纸屑散满了地。
她欢喜的跳进厨房帮忙端菜。
在堂屋虔诚的鞠一躬并磕了三个头。
——请保佑我考上如愿的大学。
她在心里美滋滋的祈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成茧刚盛上饭,便被烟火的响声吸引而去。
她端着碗站在门口抬头目不转睛的看。
紫的,蓝的,白的,黄的,粉的,一个劲冲天而上。
然后完美的绽开在好像伸手可及的夜空。
一场接着一场,她认真得一动不动。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仰望满天五颜六色的烟火。
“来吃饭了,一会儿再看,今晚多的是。”
母亲探出头来叫她。
“不一样。”
她固执的回答。
错过不了,每一束都不一样,得之则是幸。
年夜饭结束的时候,已是八点。
她径直回了房间,却没在那件棉衣里找到纸条。
她紧张得把整个屋子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她真的把他的联系方式弄丢了,无处可寻。
失落的趴在床上,没有了观赏烟火时的欢喜。
——新年快乐啊。
她在本子上懒懒的写着。
——今夜,你看了多久的烟火。
她坐起来继续写到。
——年夜饭,如何。
——你,是不是,在等我找你呢。
我此刻想的是,早点回学校。
心有所念,小梦不断。
成茧梦到了她找到了那张纸条,但是字迹却已经过水没有了。
正准备用笔描回来,就被轰隆的鞭炮声吵醒了。
这大年初一的,不是足不出户,各在各家的么。
她掀开被子艰难的趴起来,睡意早已荡然无存。
大年初一的早晨,吃汤圆寓意团团圆圆,一天都要清清淡淡的。
在母亲的引诱下又加上她爱糯米类的食物,成茧吃了一大碗芝麻馅的。
导致大半天都在打嗝,晚饭什么也没吃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她跟着父亲去拜年,心情也大好起来。
在奶奶家吃了晚饭才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回家。
二月末的冬日尽头,田间的小草开始探出头来。
一日又一日的狂风过后,路边的柳树抽出嫩芽。
世界终于复苏过来,日日夜夜都神清气爽的宣言着春天。
春天要来了呢,温柔的,亲切的,希望的春天。
忘记早晚的温差。
春天来了,你知道么?
成茧比正式上课提前了一天到学校,一来怕坐车挤,二来早点回来收拾收拾屋子。
从小吃街往里走,并不冷清,店铺都开了。
身边也有不少屿界一中的同学已经返校。
回住处收拾完后已是傍晚,太阳被云层盖住,凉意渐渐袭来。
她下楼去小卖部买了一桶泡面回来吃完后便看起课外书来。
那是去年买的张爱玲的《你是人间四月天》,一直没时间去认真翻一翻。
人间四月天,百花向太阳,春风暖如棉。
光看书名都能够思绪万千。
成茧向来看书快,不到十一点一本书就翻完了。
困意袭来,并不执著于得到什么,倒头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头昏脑涨的,全身跟瘫痪一样,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闭了下去。
终于四点多的时候被林午催命似的敲门声惊醒。
“给你发短信也不回,以为你还在家待着呢。”
林午将一摞书放在桌子上。
“我昨天就回来了。”
成茧漫不经心的穿着鞋子。
“你看你眼睛,肿得真艺术。”
林午侧过头打量一眼。
成茧不紧不慢的拿过桌上的镜子仔细端详,一双眼睛肿得很明显。被蜜蜂盯了一样。
“不管了。”
放下镜子,她觉得自己的视线都狭窄了不少。
“笑死我了,你是睡了多久啊。”
林午依旧很兴奋。
两个人先去吃过饭后才抱上一摞书往学校走,远远的后校门的大枫树下。
一个穿着高跟筒靴,黑色皮裤,白色绒毛外套。
烫了大波浪,发梢染成紫色的魅惑女人左右踱步的打着电话。
就算还隔着好几米,都轻易的吸走了女孩们的眼球。
成茧和林午自然在内。
然后从保安值班室走出来一位身穿浅色牛仔的少年,无需多一眼,视力极差的成茧也轻易认出了桑延。
然后那个时髦的女人一个劲的拉他的手臂,他一次又一次的甩开。
“你快十八了,该你养我了,没良心的。”
走近后,她们听到那个女人毫不客气的说。
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和颜悦色。
“人是相互的,你养过我么?”
“我没养你,你的坟墓都该长草了。”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脸颊被尖锐的戒指划出血痕来。
他知道,二岁时他们离婚,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
眼前这个女人带过他几年,不过那几年几百个日日夜夜,几乎都是他一个人过来的。
空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左右邻居都对他避之不及。
她每天就只知道打牌喝酒抽烟唱歌夜不归宿,忙着找新的情人。
偶尔回来,也并没觉得家里有一块自己的骨肉。
十岁那年,她终于再次将自己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
他被大伯带到了屿界。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够好父母才放弃他,所以很努力的让自己变得优秀。
直到十六岁上高中,知晓了以往明白不了的事理。
他才后知后觉,无论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都复原不了生命的裂缝。
“你大老远的从市区跑过来,一耳光不划算吧。”
桑延瞪着那个女人说,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来来往往进校的学生多了起来,到没有人会驻足观看,只是难免会多看上几眼。
“黑心肝的臭小子。”
时髦的女人抬脚往桑延的腿上狠狠的踢了一下,才心不满意不足的跺着高跟鞋走了。
鞋跟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刺耳响声,久久跟随了成茧和林午一路。
在她们走到小亭子的时候才终于销声匿迹。
“哎,怎么会有那样的母亲呢。”
林午不禁感慨。
“我也不敢想象。”
成茧心不在焉的接了句话。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吗?
答案暂时是未知。
把书放到桌子上,成茧急急忙忙冲下楼梯去了学校的医务室,买了几个创口贴。
正准备往回走,又想起来跑去食堂二楼买了一袋小笼包藏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才飞快的往桑延的住处走。
没想到才上坡道就看见了他坐在一楼门口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仰头久久的看着太阳已西归的天空。
她走路脚步轻,直到她把包子拎出来放到他眼前晃一晃,他才发现她来了。
“为什么没找我呢?”
原来,他真的在等她找他,也依旧在耿耿于怀。
“我把纸条弄丢了。”
她小心翼翼的说。
他接过包子打开递给她一个,便不再说话。
“这个也给你。”
她看一眼他脸颊上的一道血痕,从口袋里掏出了创口贴。
“你看见了。”
他仰头看着她。
“刚好路过。”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没想到他却笑了起来,笑容里尽是悲伤。
“帮我贴上。”
她拿出一个来撕开,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小心翼翼的对准他的疤痕贴下去,他一点也不配合,自顾自的吃着东西,还是让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脸颊。
她连忙收回去放进口袋。
“我回去上自习了。”
说着,她已经转身走了几步。
“等一下。”
他在身后叫住了她,等她回头看时,他正飞快的往楼上跑去。
成茧没等多久,桑延就下来了。
“伸手。”
和上次送她去车站时一样。
她伸开手,接过的是和上次一样的一只裁剪的红色千纸鹤,依旧用黑色的笔点了眼睛。
“不能丢了,不然对你不客气。”
他威胁的说。
她用双手捂住,欣喜的连连点头。
然后,一路保护到教室,偷偷摸摸将它藏进了日记本里。
“成茧同学,真的是逆风翻盘,化茧成蝶了你。”
前排女生江唤猛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她直哆嗦。
“怎么啦?”
她抬起头来一脸的疑惑。
“自己去看。”江唤指了指黑板旁边的墙面,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站起来径直的往那边走去,墙面上贴着一月份的期末考试成绩表,她开始从中间往上找,快到顶的时候又移开眼睛从中间往下找,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才将目光锁定在纸张的最前面。
她的名字排在第三,她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确实没错。
她激动的笑了起来,终于相信了厚积薄发是有的。
沿走廊往最后排走,一路上都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还有和她比较能聊得来的女孩,禁不住夸赞:“成茧你太厉害了。”
她像是走在一条星光大道上,就算不是最耀眼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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