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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周末后,李书去了一趟话剧社那边看了会儿排练,好像并没有自己什么事,便回来待在教室复习。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我们心头的白鸽,我想我很适合,当一个歌颂者。’
听到‘小情歌’的旋律那会儿,李书已经复习完了政治和地理,坐下时的早晨换成了午后。
熟悉的吉他声从前排传来,顾别的歌声霸占了整个教室的静谧。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将近一点,连忙收拾起书包出了教室。
“哎。”
刚踏出教室门口的她应声回过头来。
“去超市的话帮我带个面包。”
她左右环顾了一下教室,一个人也没有,然后才莫名其妙的点点头。
去食堂吃完饭后,李书去超市买了两个面包,一个是蛋糕类的,一个是切片类的,让他自己选择好了。
从超市回到教室后,顾别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小心翼翼的从包里拿出面包来轻轻的放在桌角才回自己的位置上。
本来打算继续学习的,但午休习惯了,到点就困,她也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被突然的上课铃惊醒时,正好两点半。
她伸个懒腰发现两个面包完好的摆在了自己高高堆起的课本上。
她环顾一眼教室,来了不少自习的同学,顾别已经走了。
她不解的盯着面包,叹口气拆开边看书边吃起来。
那张写着谢谢的小纸条被她不小心一带就自行飘落在地上桌角。
晚饭时间,她拿着书去走廊看,直到六点多教学楼越来越吵闹才进教室。
“你去哪了这一天?也没来教室复习。”
李书看着踩着预备铃进来的曾廖问。
“我妈那,看,给你带了饭团。”
曾廖喘着气拉开书包拉链将还很热乎的饭团拿给了李书。
“正好没吃饭。”
李书微笑着拆开袋子才咬了两口班主任就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安静坐好了,明天就期中考了,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一会儿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将所有桌子都反过来放哈。
好好自习。
骆雁每次都这样,有事说事,很少在教室死死的守着她们。
“我给你挡着,你快吃完再看书,冷了就坏了。”
曾廖拿起英语报纸高高的举着,侦探般的时不时瞄一眼窗户外。
李书安心的将饭团吃了个精光,才让曾廖放下报纸。
两个人嬉笑着对视一眼才认真的开始复习。
结束晚自习后,班上一片稀里哗啦转动桌子的声音。
不知哪位同学先发明的新招数,用报纸将抽屉封起来。
分分钟的时间,半个教室都是撕胶带的声音。
也许,珍视的并非那些枯燥的课本或者偷偷塞在里头的零食。
抽屉对于十几岁的男孩女孩们来说,大抵也算一个藏着秘密的宝地。
无论零乱还是整齐,都不愿意陌生人突如其来的打扰。
“晚安。”
“好梦。”
“明天考试加油。”
没像往常一样聊天,熄灯后宿舍就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李书起了个大早,去操场背书,等到快八点的时候才去了考场高一(3)班。
——同学们,把你们的资料都拿到讲桌上来。
在教室又看了许久书后,监考老师才拿着试卷走上讲台。
李书放完书回座位时才发现坐在第一排的陈冀。
坐下后,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轻轻上扬起嘴角,刚刚背的文言文和古诗都模糊起来。
后来的几科,除了物理和胡编也能写很满的文综外,其他的李书都只把会的填了上去,试卷工整又洁白。
不像陈冀,无论哪一科,都有从容应对的底气。
结束最后一科理综后,她跟在他身后出了教室。
那天的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大脑空白什么也没想。
就是固执的跟着他。
从教室到操场,又从操场跟到阅览室。
她垫起脚尖侧目看到他手里拿了一本资料书,便跟着买了一本一样的。
离开阅览室后,又跟着他进了食堂。
他打了饭,她就远远的木讷的坐着。
后来,他回了宿舍。
她站在篮球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埋头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就算只是简单的走在路上,她也能感觉到屿界一中的三千多人在结束一场考试后松懈下来如同花草般的生机勃勃。
她能想象跳跃在每个人心间放肆而混乱的音符。
“李书,李书.....”
她猛的回过头去,看着曾廖大步的向她跑来。
“认错。”
曾廖气喘吁吁的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生气的说。
李书皱眉思索着,不解她气从何来。
“怎么了?”
她慢吞吞的问。
“看来真是忘了,早上出宿舍不是跟你说了么考完后升旗台前等。”
李书恍然大悟的挽起曾廖的手。
“我,今天脑子不灵光,你等了多久啊?”
李书问。
“不久,半个多小时。”
曾廖口是心非的回答到。
“晚上我请你吃串串,反正晚会彩排不用晚自习,就校门口那家,上次跟着她们几个去的,巨好吃,尤其是那碗蘸水。”
李书用美食法安慰曾廖。
“行吧,我那么大度的人呢。”
曾廖提了提右边滑落的书包肩带。
回到宿舍后,其他人都午休了。
她们又成了最晚躺下的那两个。
一觉醒来,竟然已经黄昏时分,透过窗户往外看,日光都躲了起来。
李书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翻爬起来。
她探出头往下铺看,曾廖正支着小桌子哗哗的写东西。
“你在干嘛?”
李书下床来,从床底拿出鞋子来换。
“抄笔记。”
李书伸过头去看一眼,确实是数学笔记。
“你也真奇怪,考试前没大动静,考试后疯狂抄笔记。”
李书不解的说,其他人也哈哈的笑了两声。
“我再看看。”
李书将密密麻麻的那本笔记翻盖过来。
“高一(1)班易守旬。是他的呀。”
“别打扰,就差一点了。”
曾廖气气愤的重新将笔记翻起来。
“行,那你快点啊,等你抄完去吃串串。”
“知道了。”
看一眼奋笔疾书的曾廖,李书轻轻带上门到宿舍外的长廊上坐着发呆。
发呆,是她的特长。
盯着一堵墙或者一根草,以将要把它看穿的姿态死盯。
一坐下发呆,瞬间就能成为聋哑人。
“李书。”
她被吓得猛的站起来,耳膜都还嗡嗡的响。
“叫你老半天了,我写完了,吃串串去。”
李书木木的点点头,右手时不时抬起来摸摸自己的耳朵。
到了店里后,过了饭点的原因,只有三个女孩有说有笑的在吃饭。
曾廖和李书拿了许多蔬菜和丸子放进沸腾的锅里,又自行拿来了餐具和蘸水,坐下后便饥肠辘辘的盯着锅里看。
“李书,菜应该熟了吧。”
曾廖拿起手里的筷子。
“没有吧,才沸腾起来,你饿了?”李书盯着沸腾的泡泡说。
“嗯,中午没吃。”
曾廖可怜巴巴的将筷子伸进了锅里。
“啊,你,没吃?你一直在升旗台等我。”
李书瞪大眼睛看着曾廖将白菜吞了下去。
“哎呀,我就是怕你有什么事耽搁了,我走了万一你来了又在那等那不是太戏剧化了。”
曾廖边说边又将筷子伸向了锅里。
李书静默下来想,也许等的那个人是要比不来的那个人更艰辛。
想走又怕对方来找不到自己,所以无数次迈出步伐又收了回来。
来回的在原地踱步,心里盘算着再等一会儿她就来了。
一会儿后又一会儿,等到可以确定对方的遗忘为止。
“快吃啊,都熟了。”
曾廖用筷子敲一敲李书的餐盘。
“嗯,好。”
李书回神连连点点头。
“我决定一会儿再给你买一杯双皮奶。”
李书微笑着看一眼曾廖。
“你要讨好我?”曾廖投来质疑的目光。
“就是感觉今天的罪过有点大。”
李书夹一块土豆放进碗里。
“满足你,接受了。”
曾廖说着,将不爱吃的土豆都转移都了李书的盘子里。
“你不吃还拿?”
“顺手嘛。”
从串串香店出来后,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
李书去‘白头想见谁’奶茶店买了两杯双皮奶,与曾廖边往学校走边吃。
才进校门口,就**场投射来的五颜六色的光芒吸引了眼球。
两个人连走带跑的来到了搭建在操场的舞台旁。
周围来来往往的围了不少人,还不算彩排,只是偶尔有男孩拿着话筒站在台上唱歌,仅此这样,爱做梦的少年们也不愿落下。
“明晚一定很精彩。”
李书注视着舞台上伴着音乐起舞的女孩们说。
“挺期待的。”
曾廖将下巴靠在李书的肩膀上。
看着看着,两个人干脆坐了下来,背靠背互相支撑着侧目看着台上。
有时候灯光彻底暗了下去,有时候发散出彩虹般的光芒。
最后人群慢慢撤离,曾廖已经靠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曾廖,曾廖,回宿舍了。”
她拿着几根头发挠她的耳朵。
“结束了?”
曾廖猛的坐起来眯着眼睛往舞台上看。
“结束了,走吧。”
李书站起来拍拍裤子伸手拉她。
一到宿舍,曾廖没有洗漱便躺在了床上。
李书便走到门边将一边的灯先熄灭掉。
也许是曾廖睡太早的原因,第二天竟然是宿舍第一个起的。
不过,她也没有真起来,只是躺在床上伸脚踢上铺的床板。
李书硬生生被她影响得从迷迷糊糊到彻底清醒过来。
她探出头往下看曾廖正摆着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梦游呢?”
李书压低声音说。
“没啊。”
曾廖坐直昂起头来。
“那你大早上的吓人。”
“我还没说你晚上一大把长发老是垂在床边,我醒来看着都瘆人。”
曾廖气愤的穿鞋站到床边叉着个腰。
李书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吵死了,小声点。
听到舍友的抱怨声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微笑着瞪向对方。
小眯了一会儿后,见宿舍已经有人起来,李书也爬了起来。
吃过早餐到操场时,曾廖和李书都被吓了一跳。
高二高三年级都整整齐齐的穿着一身校服,而高一年级就不一样了。
古装,民国装,汉服,球服,军训服,超级玛丽,树袋熊。
五花八门,异彩纷呈。
“还,还能这样呢。”
李书惊讶的四处打量着。
“看来,就咱们班落后了。”
曾廖低头看一眼身上的校服一脸嫌弃的说。
“十八班也没有。”
李书看到了穿一身校服正往班级队列走的陈冀。
“请各位同学加快脚步,请各班班主任迅速整队。”
运动会开幕式相当隆重,各大领导都坐在了台上,轮流不休的发言。
还特意准备了烟花,只是轰隆声中,什么也看不见。
抬起头来,不是五颜六色,而是一团团灰白色的烟气。
但是,欢喜还是有的。
然后,是班级入场,其实就是围着操场走一圈然后再回到自己班级的原位。
后半段,大家的激情早已衰退得差不多。
“下面,我宣布,本届秋季运动会正式开始。”
一阵热烈的掌声惊起了山林间的鸟儿,少年和女孩们低声狂欢着。
除了运动员和各个班级当天值班的后勤服务人员。
无所事事的大多数同学开始了只属于自己的小假期。
偶尔到班级的帐篷下溜达溜达,偶尔为奔跑的朋友撕心裂肺的喊几声加油。
偶尔路过时顺带看看别人的作品展和书法作品。
偶尔,百无聊赖的待在宿舍被忙碌的人羡慕着。
也偶尔,叫上三五玩伴到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一番。
李书和曾廖是那些偶尔里兴致勃勃的看科技展的那一类。
“哇,这怎么弄的。”
“好想要啊。”
“太厉害了吧是谁弄的。”
看着许多人都围在一个角落的桌子旁,李书和曾廖也好奇的走了过去。
大家都盯着桌上的一个球不停的夸赞。
水晶球是由透明的塑料杯子做成的,中间却是五颜六色的,映射得整个球都好像闪闪的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大到大概可以抱满怀,也许它没有很突出的特色,但就是能吸引到无数女孩的目光,并且越看越好看。
“这个可以卖么?”
所有围观的人都被不知道哪位天真女孩的问题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想买。”
李书搓搓手说。
“这是谁的同学。”
曾廖看一眼李书凑近桌边问。
“陈冀,他不在这。”
李书听到陈冀两个字后,立刻俯下身看旁边的作品署名。
高一(18)班陈冀。
又是他,她不禁微笑起来。
“你们展览完估计就不要了,还不如趁现在卖个好价钱,是吧同学。”
曾廖继续劝说着。
“他来了,你们自己问他。”
李书猛然回头看一眼正向这边走来的陈冀,拉起曾廖飞速的逃离了现场。
“那球太大了,太大了。”
李书呵呵的敷衍到。
“变心真快。”
曾廖瞪一眼李书。
不妨陈冀又继续朝她们的方向走来,她吓得故意蹲下背过身去。
眯眼看着他从一旁经过直接进了一楼的教室。
“你,肚子痛啊?”
曾廖跟着蹲下来问。
李书摇摇头站起来说:“咱们去教室那边看看。”
她拉着曾廖往陈冀刚刚进去的教室走。
“毛笔硬笔参赛室”
曾廖看一眼贴在门上的纸。
“同学,有报名参加的话请尽快进教室,我们已经开始了。”
曾廖和李书摇头尴尬的笑笑走到了窗户边观看。
李书一眼就看到了站着稍稍弯腰的陈冀。
他轻轻的将宣纸铺在桌面上,用手抚平。
然后打开墨水将它倒进盖子里,再用毛笔点墨。
最后,挥洒自如的将一个个漂亮的字落在纸上。
一举一动,都是古代大诗人的气派。
“你看,赵清潭的硬笔字特好看。”
如果不是曾廖拍她的肩膀,她真的就只看得见陈冀一个人。
赵清潭就坐在窗边,她垂下眼来就可以将她的字尽收眼底。
果然字如其人,她的字清秀,偏于修长,轻重有度。
工整得如派兵布将,如印刷出来的一样。
“真羡慕,别人怎么什么都会呢?”
李书转身过来靠着墙壁。
“管她呢,走,看画去。”
曾廖拉着李书飞快的往绘画展那边跑。
所有的画都被挂在路灯杆子间拉起的高高的绳子上,随着十一月的秋风飘飘扬扬。
屿界一中所有风景高高的飘扬,动漫里的男孩女孩高高的飘扬。
素描画夹杂在五颜六色的油画里面,缺一不可的美妙。
李书伸手固定了一张一幅色彩感极强的彩绘,上面是一座五颜六色的城堡。
见惯了童话故事里的白色城堡,不禁觉得彩色的城堡更加温暖,有趣。
她将手轻轻挪开,想看看那位创意者的名字。
“高一(18)班赵清潭——彩虹城堡。”
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又一次在她心里念了一遍。
“李书,去吃饭吧,我下午还有晚会彩排呢。”
“嗯。”
李书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彩虹城堡。
它在心里与儿时的白色城堡不停的重叠。
午饭后,曾廖去参加迎新晚会的的彩排,李书则去了阅览室。
在里面待了一下午后,买了几本字帖才离开。
从阅览室出来,所有的彩排已经结束,一路上,都能遇到化着舞台妆身穿漂亮裙子的女孩们或者一身整齐西装的男孩。
操场上已经有不少人搬来了凳子等在那里,李书边走边侧目看,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自己差点被绊倒,还好旁边就是花坛,她扶了一下才站稳。
“不好意思。”
她抬起眼帘来就对视上顾别深邃的瞳孔。
“会不会看路。”
他抱怨一声,提一提背上的吉他朝舞台那边走了。
“请我买面包的时候也不是这口气啊。”
李书看着顾别的背影碎碎念一声。
“李书,李书,总算找到你了。”
着一件白色衬衫的石易远远的朝李书喊,然后小跑着过来。
“可算找到你了。”
石易深深的叹口气。
“道具组那边应该不缺人吧,上次排练你说给我闲着。”
李书看一眼头发高高梳起第一次露出额头的石易。
“现在情况特殊,扮演袭人的那位女同学家里出了事,刚刚哭着赶回去了,所以,这个角色,还得你来。”
“其他人呢?我,我不会演。”
李书推脱到。
“你忘了,所有人你都排上去了,现在没有闲人。”
石易提醒到。
“没事的,袭人就第一幕的时候跟跟宝玉,第二幕的时候一句台词,第三幕走个过场就好,不难的,而且是你的作品你也熟悉。”
见李书面露难色,石易继续劝说着。
“可是现在离正式开始只有一个多小时了。”
李书担心的说。
“所以啊,我们更得抓紧,走。”
说着,李书跟着石易匆匆的来到舞台边。
“陈冀估计去吃饭了,你先把我当他,第一幕就是陈冀走哪你跟哪就对了,然后第二幕,你有一句台词是‘宝玉,你该听听姐姐妹妹们的,来日不方长,科考争分秒’,跟在宝钗后面说,她会有眼神示意你,然后宝玉会回一句‘时光剪不断,你的理挺乱,我林妹妹就随我的心意’,等他说完你就以准备午膳的名义下场,最后一幕是宝玉立在舞台中间,你上场为他披上长袍,叹口气就直接从对面下场,神情幽怨些就好。”
李书边听边用笔在稿子上写需要注意的细节。
“来,我们顺一遍。”
石易又叫来了旁边化好妆回来的成员陪李书走了一遍。
“脑子还乱么?”
石易递一瓶矿泉水给李书。
“我,担心。”
李书看了看台下操场上越来越多的人,不禁心跳越来越快。
从小到大,她都没闹过什么大动静,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此刻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她连注视下面观众的勇气都没有。
“不要怕,你就把他们当白菜,或者别往台下看,演自己的。”
一旁看了会儿的赵清潭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袭粉红色的礼服配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头发高高的绑起来。
浅色眼影下的眼睛如月光清透又如日光明媚。
她一笑,李书只是想到了‘倾国倾城’四个字。
“嗯。”
李书抬眼看看赵清潭,微微点点头。
“李书,石易。”
曾廖气喘吁吁的冲到后台来手忙脚乱的往包里掏出了一堆东西。
“你先给她化,我再去对一遍稿子。”
“行行,去吧去吧。”
石易在曾廖的催促下匆匆的拿着话剧稿子离开了帐篷。
“要干嘛?”
李书依旧紧张的背着那唯一一句的台词。
“化妆啊,你不会以为就这么穿着你的校服小布鞋就上去了吧。”
曾廖一边笑一边往李书的脸上涂涂抹抹。
“你是这么会这些的?”
她放下稿子看一眼专注的曾廖。
“以前把我妈的化妆品当玩具玩出来的,你是不知道,我往镜子前一坐就能坐一下午,因为这个,我妈可防着我了。”
李书哈哈的笑起来。
“别笑,我上口红了。”
曾廖重重的按住她的额头。
“看看。”
帮李书过肩的头发绑起来后,曾廖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块小镜子。
“好奇怪啊,我不习惯。”
看着镜子里被精致的妆容盖住了的脸颊,李书觉得格外的变扭。
“好看死了,别啰嗦。”
曾廖学着大人的摸样拍拍李书的头。
“还有这个假睫毛,咯得眼睛好痛啊。”
李书不停的往眼睛那摸,越摸越痒。
“别碰,习惯就好了。”
“李书,你的衣服。”
说着,话剧社扮演湘云的女孩帮她拿来了衣服。
“谢谢。”
李书微笑着接了过来。
“快换。”曾廖催促到。
一袭酒红色的棉**装长裙,电视里,袭人也总是这个颜色。
“好看。”
曾廖帮她在腰间系上个蝴蝶结后就匆匆去了朗诵会那边。
李书站起来,探头探脑的透过缝隙往外看。
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来,操场上也坐满了人。
“李书。”
听到石易的声音她连忙垂着头从帐篷出来。
“这边来,大家都在这,除了旁白呢,我们场下还有声音提醒谁上该做什么,不要紧张。”
“嗯。”
李书闷闷的点点头。
“陈冀,你的袭人。”
李书惊讶的抬眼看了看打扮得和电视剧里的宝玉没什么两样的陈冀。
“这有位置。”
他也抬眼看了她一眼,往身后空着的塑胶小凳子的方向指了指。
那一刻的意乱心慌李书怎么也压不住。
坐在凳子上的她依旧心跳如雷。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们。”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我是本届迎新晚会的主持人赵清潭,我是桑延。”
“在此,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各位的到来。”
一个节目一个节目的过去,赵清潭和八班的桑延一次次的上台下台,李书的紧张感便越来越强。
她双手紧紧的握着,双脚不停的轻轻踩着地面。
“刚刚女孩们的舞蹈是不是很美呢,有舞怎么能没有歌呢,接下来掌声有请高一(17)班的顾别同学为我们带来他的‘小情歌’。”
虽然紧张,李书还是不自觉的跟着旋律哼唱起来。
“没事的,我两以前也没上过台。”
坐在李书旁边刚刚跳完舞蹈回来的女孩说。
“嗯,谢谢。”
李书微笑着说。
“儿时,对于十几岁拼命梦想着长大的我们还有多少清晰或者模糊的记忆呢,童年的那个你,那个你成长了十几年的家乡变了么。
下面,掌声有请朗诵会的同学为我们讲述那些朝朝暮暮里的年少时光。”
李书坐直起来,伸长了脖子往台上看。
果然,一件焦糖色衬衫加一条白色半身裙的曾廖最好看。
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也最有力量。
“感谢高一(9)班全体同学带来的合唱,清潭,四大名著你最喜欢哪一本?”
桑延扭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
“我是女孩子,当然偏爱《红楼梦》一些。”
“是么?那接下来的节目你一定很喜欢。”
“因为有我自己么,哈哈。”
“是的,掌声有请话剧社为我们带来他们自编自演的三幕短话剧‘红楼外传小剧场’。”
报幕完毕,赵清潭马不停蹄的下台换了服装。
李书跟着陈冀站上了舞台,台下掌声四起,男生们放肆的吹着口哨。
并没有把最前排时不时丧着个脸站起来回望的老师放在眼里。
第一幕下台后,李书才发现自己留了不少冷汗,手脚都麻麻的。
“来一块。”
她正站在舞台边等第二幕上场时,顾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小盒蛋糕,抹茶的,蓝莓的,看起来就很好吃。
“李书,上。”
“谢谢。”
她看一眼蛋糕,匆忙的说了句谢谢就走上了台。
“宝玉,你该听听姐姐妹妹们的,来日不方长,科考争分秒。”
陈冀气愤的站起来看一眼李书道:“时光剪不断,你的理挺乱,我林妹妹就随我的心意。”
“我是随了你的心意,那你就放飞自我,莫不是要准备上天去了?”
一袭素色裙装的赵清潭悠着圆扇偏偏的走上台。
李书在宝钗扮演者耳边悄语一句走下台。
没想到,顾别还在后台,冷着个脸将蛋糕再次递了过来。
此人还不熟,为了安全起见,她说声谢谢拿了个抹茶的。
“李书,外披。”
话剧社的同伴将一件红色的外披递到李书的手里。
她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台上的他们,台下时不时传来热烈的掌声和哄笑声。
那样的画面,真的美好级了,如果可以,就停在这一刻也不错。
每个人都是最欣喜的摸样。
每个人也都是最好的模样。
第三幕时,陈冀一个人站在舞台的中间,灯光清冷的打在他的身上。
李书拿起外披一步步向他走近。
然后,垫起脚尖高高伸起双手将衣服披在他身上。
他完全进入了状态,一动不动木讷的注视着前方。
李书发现,他的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就像可以戴上去的耳钉一样。
和谐,特别。
在他突然掉下眼泪来的那一刻,后台的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谢幕后,换完衣服还回去的李书一个人站在围栏边环视操场。
“李书,走,咱们下去看。”
曾廖突然跑过来揽上她的肩膀。
“我眼睛又痒起来了。”
李书边走边不自觉的抬手摸眼睛。
“别碰,你先用水拍一拍,再帮你撕下来。”
说着,曾廖在平时洗拖把的水池边蹲了下来。
“这水?”
李书站着不动。
“有水龙头的,谁让你用池子里的了。”
曾廖无奈的瞪一眼李书。
假睫毛撕下来后的李书好像视线都开阔了不少。
她们没有往人群里挤,而是远远的在操场边坐下来。
曾廖哗哗的从书包里翻出些零食来。
“曾哆啦A梦廖。”
李书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石易下午放我包里的,我们别给他留。”
曾廖一副得意洋洋的说。
“曾廖,你们都好厉害,好像天生什么都会。”
李书突然感慨到。
“你说的是石易,赵清潭那些人吧,我可不厉害。”
曾廖啃一口面包注视着前方。
“哎,感觉自己很渺小,很笨拙。”
李书垂下头来。
“红楼外传小剧场是猪写的啊,你也有本事着呢。”
曾廖递过来一片面包给李书。
“真想成为他们。”
李书长长的叹了口气。
“什么屁话。咱们换个话题,聊聊你的梦想。”
曾廖伸长了双腿将头靠在围栏上。
“小的时候,是当老师,把仇都报回去,是当医生,拯救人民,是当科学家,坐上飞机上高空。长大了才发现,那些只是有灵魂没有实体的梦。”
曾廖拿着薯片哈哈大笑起来。李书瞪一眼继续说;“我的梦想是自由自在的活着,没有时间的规定,琐事的打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好,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那么远大呢。”
“你呢?”李书好奇的侧目。
“我就比较简单随意了,我希望能够晒上一天的阳光,在操场跑出热汗来,健康又强壮,再大的风都吹不倒,哈哈哈。”
李书听得有些难过,这些对于她而言以身俱来,根本算不上事。
“我是单亲家庭,我爸爸早上病故,我晚上就出生了。我妈妈一个人带着我,还挺辛苦的,加上我有先天缺铁性贫血,花了不少冤枉钱。其实,最大的梦想还是长大,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能够挣钱给我妈花,让她天天悠闲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曾廖吸了吸鼻子,李书以为她哭了,紧张的从包里拿出纸巾来。
她不擅长表达,也不怎么会安慰人。
“没哭。”
曾廖笑嘻嘻的将纸巾丢回李书的腿上。
“吓死我了。”
李书担心的说。
“其实,我也感觉自己只有妈妈,我爸从来都不顾家,只知道自己潇洒,喝酒,打牌,赌钱,抽烟,我一直都挺讨厌他的。”
李书哽咽着初次和别人分享了压抑在心里的黑暗秘密。
“李书?”
“嗯。”
“有时候存在,就是最大的馈赠。”
李书明白曾廖那句话的意思。
“我相信,也许再长大些,那份讨厌会消散。”
李书站起来接过曾廖手里的垃圾朝垃圾桶走去。
——祝大家晚安,我们明年再见。
“结束了。”
李书看一眼密集的操场开始不断往出口的方向涌来。
喧闹声打破了夜晚十一点的寂静。
像是一场华丽丽的梦骤然落下帷幕。
蔓延全身的寂寥感,是不是只有李书一个人有。
“快跑。”
曾廖拉起李书大跨步的出了操场,气喘吁吁的站在教学楼面前往回看。
“这一刻真自豪。”
“我也是。”
远远观望着拥堵的人群,他们艰难的挪着步子,像追寻梦想的蚂蚁。
“走吧。”
李书看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也没了乐趣。
两个人最早回到了宿舍。
许是耗费了太多体力,许是心里脑子里都有些疲惫。
李书很早就睡着了。
第二天,才八点多,李书便**场传来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加油吵醒。
“还想着趁运动会这几天好好睡一睡,却没想到运动会能吵成这样,活不下去了。”
同舍的女孩无奈的拍打着床板。
李书睁开眼睛转了几下,又继续在吵闹声中睡了过去。
直到曾廖爬上她的床铺。
“你干嘛?”
“石易找你,等在升旗台呢。”
李书连忙坐起来换衣服,曾廖顺势躺在她的床上。
“他有说什么事吗?”
曾廖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在我床上干什么?”
下床换完鞋子李书看一眼还躺在她床上的曾廖。
“都说高处不甚寒,让我感受感受。”
李书白她一眼,匆匆收拾完出了宿舍。
跑到升旗台后,李书四周环顾了一眼,并没有见到石易。
她疑惑的等了好一会儿后,石易和话剧社的一个男生才拎着袋子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李书,因为我下午有学生会的工作要一直待在音响那边,其他人又联系不上,只能麻烦你帮忙还一下服装了。”
石易一脸愧疚的说。
“没事,应该的。”
李书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有空请你吃饭。”
“哎,社长,你这就偏心了吧,我不也辛苦吗?”
一旁的男生抱怨到。
“也请你。”
石易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
“那我们走了。”
李书朝石易挥挥手。
“谢谢两位。”
李书转头看一眼,石易匆匆的朝主席台音响的位置跑了过去。
也许,优秀的人的背后都是有无数艰辛付出的吧。
出校门后,男生打了一辆出租车,将东西都放进车里,把写着地址的纸条拿给李书后就先走了。
男生慌张的说女朋友从二中过来,不去接会出人命的,就抱歉的跑走了。
李书一个人坐上了车,跟师傅说了纸上的地址。
大概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在城门洞那块,李书还算熟悉。
朝着巷子往里走几步就看见了租借服装的店铺。
李书环视一眼,店铺是一个陈旧的小木屋,一楼挂着吉他贝斯等乐器,二楼则是各种各样有年代印记的服装。
尘土的气息夹杂着木屑的气息混合在充满烟火味的屋子里。
“您好。”
她走进去打了个招呼。
柜台边转过身来的却是顾别,脸上有好几处小小的淤青,左手手臂上缠绕着纱布。
“你怎么在这?”
李书惊讶的左右看看。
“吉他弦断了,来换一根。怎么啦?”
顾别看一眼李书双手拎着的东西问。
“还服装。”
她放下袋子甩甩有些酸痛的手。
“就你一个人啊?”顾别往外看看。
“嗯。”
李书活动着手点点头。
“你的脸和手,摔的?”
李书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眼顾别。
“不是。”
顾别瞥她一眼道。
李书岔开话题问:“店家呢?”
李书等了会儿还不见人影便问了顾别。
“帮我换弦呢。”
“好了,小帅哥。”
顾别语音刚落,一位中年男子便拿着吉他从里屋走了出来。
“叔叔,我是来还服装的。”
李书拎起地上的两个袋子走向柜台。
那位中年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问到:“什么名字?”
“噢,石易。”
李书垫垫脚尖回答到。
“可以了,行李给我吧。”
李书热情的将袋子递给那位店家。
“叔叔,走啦。”
顾别装起吉他微笑着朝店家说。
“慢走,再来啊。”
店家转身上了楼梯。
“你盼着我弦断呢。”
走到门边的顾别又转头说了句。
李书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回学校吗?”
顾别问。
“嗯。”
李书点点头。
顾别立即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顾别坐在前面,李书坐在后面,两个人一路无言。
“我,要给你两块五吗?”
到学校外面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路才到校门口,李书走在后面纠结了一下,还是追上了顾别吞吞吐吐的问到。
“哈?”
顾别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给还是不给呢,李书更加纠结了,手却诚实的伸进了口袋。
“还是给吧。”
她尴尬的将钱递到他面前。
顾别步伐很快,李书基本是小跑的状态。
旁人看来,像是粉丝追着自己偶像跑的情景。
“欠着。”
顾别突然停下来假笑着盯着她说,然后大步流星的进了校门。
“啊?”
李书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将钱放起来。
回学校后就径直去了食堂吃午饭。
从食堂出来已经一点多,她决定不回宿舍。
刚好下午轮到她在班级大本营值班,做运动员的后勤服务。
午休时间,班级帐篷里没有一个人。
她安心的趴在桌面上睡了个惬意的午觉,直到话筒里响起主持人的声音才坐起来。
“李书,来那么早呢?”
“嗯。”
前排一同值班的两个女孩也拿着纸杯来了班级营地,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个男同学。
曾廖怎么还不来?李书在心里焦急起来。
“今天下去值班的签到了。”
班长拿着本子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签完后,还是没见到曾廖的影子。
“曾廖呢?”
班长刚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问到。
“那呢,来了。”
李书总算是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曾廖。
签完到后,曾廖坐在凳子上懒洋洋的将双腿搭在花坛围栏边。
李书则站在花坛边上看运动员跑步。
隔着一道围栏的距离,每一滴汗水和每一缕飘扬起的发丝都变得格外的清晰。
打在他们脸上的半边太阳光也出奇的明亮。
“李书,曾廖,来玩斗地主啊。”
李书好奇的从花坛上跳下来,曾廖也转过身去。
“有奖惩么?”
曾廖邪笑着问。
“忽悠手吧,输的人把手放在赢的人上面,赢的人打,输的人躲。”
坐她们前排的女孩杨洲接话到。
“那万一输的人躲的快呢,那赢得多没意义。”
曾廖环抱着双手眉开眼笑的。
“那,输的人不能躲。”
“取牌取牌。”
杨洲话音刚落,曾廖就迫不及待的取了一张牌在手里。
李书防备的看她一眼,朝外挪了挪凳子。
“不玩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李书总是输,无论当地主还是有同伙。
她看着红通通的左手将牌放在了桌上。
“谁让你叫李书呢?”
曾廖捂着肚子笑得前扑后仰的,凳子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李书皱眉看着她,总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摔在地上。
然后起身拿着水给他们班跑800米的女生送去后经过科技作品展的区域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走到那个塑料杯做的水晶球旁边才看清桌上趴着睡觉的竟然是陈冀。
只露出眉眼来的他更多了一份静谧的温柔。
“陈冀,陈冀。”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眉毛突然动了动。
李书吓得拔腿飞快的跑到了班级帐篷里。
“你见鬼了?”
曾廖把玩着纸牌说。
李书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瞪着曾廖。
曾廖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站起来就往她肩膀拍了一掌。
李书也回了一掌,然后逃也似的跑到围栏边继续看比赛。
看了会儿比赛,不知不觉又闲逛到了书法展的区域。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妹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方可信。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李书找到陈冀硬笔写的诗小声的念着。
邪念突然升起,她拉着纸张的角落缓缓的往上折叠。
折成一小卷,然后左右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便猛的用力将纸张抽了下来,藏进校服口袋里,转身就跑回到围栏边上,抬手捂着砰砰直往上窜的心跳。
落日的余晖浅浅的洒在跑道上,奔跑的上百米分秒必争。
远山的鸟鸣声起起伏伏像在耳畔又像在高空。
秋风忽起,一片片浅黄夹杂着淡绿的落叶飘荡到地面,被吹向操场,吹向无数人的脚边,吹向不算归宿的角落。
幻想着登上远处的山顶,随时都能伸手摘星星,抓月亮,抚摸棉花糖一般的云朵和湛蓝的天空。
时间静止在哪一刻都是深秋最好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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