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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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漫无止境的下着，砸在棚顶，发出巨大的声响，暖锦颓然的站在那里，看着燕合欢的尸体被几名太监七手八脚的抬了出去。

“外面下着雨呢。”她喃喃了一句。

为首的太监一愣，停了下来，有些为难道：“皇太后不准给燕氏准备棺椁，说是抬到乱葬岗烧了便可。”

“可她……”

“阿暖……”靳相容拥住了暖锦的肩，暗暗的摇了摇头“你们走吧。”

“是。”几名太监不敢再耽搁，匆匆的抬着尸体离开了。

暖锦直到他们几人消失在了拐角处，这才收回视线：“不晓得，她得没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以她的身份，活在宫里想必也是煎熬，这个结局是她自己求来的，也算是解脱。”

曾经也是金尊玉贵的主子，受着万千的宠爱，因为战争沦落至此，没了家国没了亲人，寄人篱下，这般屈辱的活着，兴许死亡对燕合欢来说，真的是种解脱吧。

暖锦想要流泪，可是闭起眼睛却是干枯一片，她心里有说不清的滋味，不知道哥子知道后会怎样。

“咱们去接太子吧？”

暖锦有些害怕：“若是哥子知道了……”

“走吧，他是太子，自幼生长在这里，他比谁都懂这些规矩。”

暖锦几乎是被靳相容搀扶着走了出去，她的脸色惨白，让靳相容看了更加的担心：“你还好吗？”

暖锦点了点头。

“你脸色这样的难看，若是一会叫太子见了，会让他怎样的想？”

暖锦调整了一下呼吸：“我当真是怕的要命。”

“人都没了，殿下也总是要面对的。”

“你说的对……”

紧闭了月余的牢门，总算打开了，有小太监恭敬地走了进来，跪倒在太子面前：“奴才给殿下请安，殿下可以出去了。”

太子蹙眉，觉得奇怪：“出去？”

话刚说完，暖锦和靳相容便走了进来，他们二人面目带笑，见到自己更是迎了上来。

“哥子，咱们总算可以出去了。”

太子没见着有半点的高兴，反手握住暖锦的双肩：“父皇肯放过我？”

暖锦避重就轻：“因为我与相容去苦苦哀求，父皇答应您可以先回东宫，再彻查此事。”

暖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得太子心惊肉跳，他又越过暖锦去看靳相容：“怎么回事？”

靳相容闻言也只是淡笑了一下：“殿下还是出去说话吧，总之就是父皇允了殿下先回东宫。”

太子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他有些口干舌燥，甚至额际冒出了薄汗，他低头紧紧地盯着暖锦，语气有些急促：“是不是她出事了？”

暖锦勉力维持着镇定：“她不是早就出事了吗？”

“不要和我打哑迷！暖锦，你知道她于我的重要！”

暖锦张了张嘴，还想再继续骗他，可是无论如何，却再也说不出任何了。

她含着泪，唇角带着笑：“她被抬去乱葬岗了。”

太子瞬间如遭雷击，惊愕的松开了暖锦，不受控制的向后跌了几步。

“哥子！”暖锦和靳相容见状，急忙上前去扶他。

太子推开二人的手，踉跄的向外跑去，起初他有些磕磕绊绊，之后的步子越来越快，如同旋风一般消失在了他们二人的视线里。

牢房里又安静了下来，这里昏暗的甚至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靳相容叹了一口气，望着暖锦若有所失的身影，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又是何苦？”

暖锦面无表情，依旧望着太子消失的方向发呆：“我总想着，若是这次不见，这一辈子便再也不得见了……”

太子越来越快，身形如利剑穿梭在磅礴大雨中，他的视线一片模糊，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心里慌乱的没了法子，拼命的告诉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只是受了一些伤，兴许有点重，但是养在自己身边，总会有康复的一天”。

雨势不减反增，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偶有急急路过的宫人，瞧见有人影飞快的掠过，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真是个鬼天气！这么大的雨，怎么点火？”

“要我说挖个坑埋了算了，何必还要烧了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南辰讲究入土为安，可上头的意思自然是不能让她安生，所以才要焚烧，为的就是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两名小太监披着蓑衣冒雨将燕合欢的尸体放在了一处木台上，四周放满的树枝，以便点火焚烧。

“这是犯了什么事？不但被打成了这个鬼德行，还要挫骨扬灰？”

“你小点声！”其中一名小太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向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回头小声道“说是她刺杀了太子殿下，还诬陷殿下，被皇太后给秘密处置了。”

“为何是秘密处置？”

“呵呵，这个是秘辛，听说这位主儿是咱们殿下的心上人，殿下要保她，皇太后要杀她，所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给办了。”

小太监听了啧啧两声：“这么个弱女子，还要刺杀殿下，这胆子也够大的了。”

“唉，谁说不是呢，也不晓得什么深仇大恨的。”

“可是兄弟，眼下这雨这么大，火也点不着吧，怎么烧？”

小太监皱了眉：“是呀，可是上头有令儿，要立即烧掉，以防节外生枝，不如这样，搭个棚子挡着点雨吧，早点烧完，咱们也好回去交差，这么大的雨淋了这样久，没得再见了寒。”

“成！”

他们二人说干就干，在木台的四周立起了木桩，有找来巨大的油布罩在了上面，将尸体四周的树枝换成了干燥未被雨水淋湿过的。

好不容易准备齐了，二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总算可以了，这活可真累人。”

“可不是！姑娘啊，你一路走好吧，咱们兄弟也是被逼无奈，你若是有怨有仇，可别来找咱们，冤有头债有主，您找真正的债主子去啊，往后逢年过节，我们兄弟给你烧纸钱。”

“对对对，冤有头债有主！您一路走好！”

“得嘞，点火吧！”

“成！”小太监点了火把，生怕被雨淋灭，急忙向木架四周的树枝上点去。

瞬间厉风扫过，小太监还没待看清如何，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的踹飞了出去。

那火把也顺势掉落在地，被雨水瞬间浇灭，引得升起一股白烟。

“谁！”另一名太监以为自己花了眼，是燕合欢的鬼魂作怪，吓得跌坐在地，瑟缩着看向来人。

太子一身锦服已经被雨水全部打湿，粘腻的贴在身上，让人并不舒适，他站在木架下面，有些凶神恶煞，喘着粗气看着上面平躺着的那人，迟迟的的不敢靠上前去。

那两名小太监也看清了来人，暗道大事不妙，急忙连滚带爬的跪到了太子脚前。

“殿下请恕罪，人死不能复生，让燕姑娘好走吧。”

人死不能复生几个字，着实吓到了太子，他有些不明所以的低头看了看那两名狼狈不堪的小太监，指着木台上的那具尸体问：“那是谁？”

两名小太监面面相觑：“是、是燕语姑娘。”

太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句：“谁？”

那两名小太监简直要被吓个半死，跪在那里直打摆子，硬着头皮又说了句：“是、是燕语姑娘。”

太子僵硬的转回头，不敢置信的瞪着那方木架，他似乎隐约看见上面有着一人躺在那里，往前走了两步，却是再也没有勇气登上木架。

他心里颤抖着，不敢去面对，就这么孤独凄凉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暖锦和靳相容撑着伞子追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暖锦含泪，来到太子身边：“哥子，你看见了，也全当是来送她最后一程，让她走吧。”

“不……不可能是她。”太子木讷的摇头，带着希望看向暖锦，指着木架上那具尸体笑道“不可能是她，她答应我了，要陪着我的，她答应我了。”

“哥子……”暖锦哭的有些不能自持，靳相容心疼的擦去她颊边混着雨水的眼泪：“殿下，请节哀吧。”

“本宫都说了那不是她！”太子突然狂躁了起来，一把挥扫了暖锦为他撑着的伞子“我都说了那不是她！”说完足下一点，便跃上了木架。

他鬼使神差的向那具尸体的脸部看去，可也不过就是一眼，太子突的神色骤变，目眦尽裂，摇晃着险些跌下木架。

“哥子！”暖锦惊呼，也不管靳相容的阻拦，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木架，扶住了太子。

“怎么会、怎么会……”太子完全惊呆了，傻了一般的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哪里还能看得出是他的合欢？

“不是她，这个不可能是她……”太子突然反身握住暖锦的肩膀“说！这个不是她对不对，她一定是被你们送出了皇宫，你们随便找来一具尸体，想让我死心对不对！她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哥子，你冷静一些……这是她……是合欢姐姐，我、我亲眼看着她服毒的。”

“什么？”太子不敢置信“你亲眼看着她？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为什么不阻止！”

“哥子。”暖锦被太子摇晃得七荤八素，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气血上涌。

“殿下！殿下放手！”靳相容大惊，忙上前来阻止。

“滚开！”太子力气极大，一掌猛的向靳相容击去，暖锦大惊，飞身扑了过来挡在两人之间。

“阿暖！”靳相容惊叫，反身将暖锦护住，太子见状堪堪收手，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哥子……”暖锦惊魂未定，看着太子惨白的脸。

太子费力的睁了睁眼睛，刚刚迈了一步，一口浓血便吐了出来，在暖锦和靳相容的惊呼声中，软软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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