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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议抓着栏杆:“你再说一遍!”

“哼!”那狱卒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议仰头大笑:“哈哈哈!父皇,您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今天……您却要黑发人为您陪葬!”

他颓然的一点点滑下身子,蹲在地上,双手捂在脸上,温热的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殿下!”

赵议并没有动,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殿下?”

赵议这才自己的手中,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一个身穿天青色广袖衫,腰系玉带的中年男子。

赵议吃惊的说道:“韩元白?”

韩元白有礼的一揖:“正是在下!”

赵议席地而坐:“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并非如此!”你的热闹有什么看头?你这辈子注定是不成的。

赵议冷笑了一声:“呵呵。”不是来看热闹,来干什么?这些个文人,就是假!

“在下此来,是想还殿下一个人情。”

“还人情?”

“是。”

“赵谌能允许你这样作吗?”

“端王殿下不允许,在下也进不来这宗正寺。”赵谌知道韩元白,一直对当年,赵议救了他,欠了赵议一条性命,而耿耿于怀。所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还了这一条人命。

“你!你是在向我炫耀你跟对了主子吗?”

“如果殿下,坚持这样认为……那就是吧。”我就是跟对了主子,不行吗?

“哼!想不到我,竟有一日需要你救。”

韩元白给身边的狱卒了使了个眼色,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在石桌上置了酒菜,退出了牢房,向牢房里伸出了手:“韩先生请!”

韩元白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韩先生说得哪里话,这是小人的职责。”开什么玩笑?端王府的首席幕僚啊!将来必是朝中重臣。

韩元白挥了挥手:“嗯。”

韩元白走进牢房,弯腰向赵议一个拱手:“殿下请!”

赵议看了一眼石桌,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也不等韩元白落座,就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浊酒,一饮而尽。

“好酒啊!”

“殿下喜欢,就多喝一点儿。”

“怎么?明天喝不着了?”

“也不尽然。”

“呵!韩先生不如直说吧。”

“就算能喝得着,想来殿下也是借酒浇愁。”

“哈哈哈!你怎知今日我不是借酒浇愁?”

“殿下不是早就猜到结局了吗?还有什么可愁的。”死路一条,愁什么?

“哈哈哈!知我者,韩先生也。”

赵议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竟然觉得味道甚好:“这宗正寺的伙食,也算不错。”

“殿下,不是宗正寺的伙食不错,而是……端王殿下特意交代的。否则……国丧期间,哪能允许饮酒?”

“呵!我说韩先生怎么不喝?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和我这将死之人,没得比!”

“殿下说的也没错。”

“你倒是坦诚!”

“咱们二人之间,再说那些客套的……还有什么意义?”

赵议也不再说话,只顾着吃喝,韩元白一直陪着他。等到赵议酒足饭饱之后,赵议也不顾及什么形象的,打了个饱嗝:“韩先生不妨说说,你打算怎么还我这个人情?”

“殿下想怎么还?”

“放我一条生路!”

韩元白面前摆着的是茶水,他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后:“也无不可!”

赵议单臂撑在石桌上:“韩先生不是在蒙我吧?”

“当然不是。”

“什么条件?”

“殿下睿智!”

“只是赵谌打错了主意,我……手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献给他,用以……交换!”

“殿下……想岔了。”

“哼!”

“你与你的王府里的其它人,只能活一个!这个活着的人是谁……得由殿下你亲自决定。”

赵议紧抿着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把话说明白!”

“如果殿下选择让自己活着,那么……您只能一辈子在这宗正寺里。不过……端王殿下也不想落得个刻薄兄长的名声,会为您选一处安静优雅的所在,诗酒花茶样样不少。”

韩元白看了看赵议,继续说着:“如果殿下选择其它人……那么殿下就只有到皇陵去陪先帝了!”

“哈哈哈!你这是还我的人情吗?你这是何等歹毒的心肠?让我和我的妻儿之间选择!”

韩元白轻笑了一声:“呵!殿下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本来谋反……是要诛满门的。”

“如若我不选呢?”

“那就只有……一起去皇陵陪先帝了!”

赵议这个时候见没了选择的余地,凄凉的扯了一下唇角,仰望着牢房的顶部,半晌之后:

“我的儿……他还好吗?”

“尚可!”

“韩先生能够说话算话吗?”

“自然!”要是端王殿下反悔,他就没办法了。当然了,端王才不会反悔!他的主君一向磊落,一诺千金。

“我能不能求韩先生三件事?”

“殿下请讲!”

“第一件事,我的儿还小,才三岁而已。能不能让他的母妃,亲自将他带大?”

“殿下这是决定了?”

“我啊!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宗正寺!”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让我的儿,改名易姓,做一个普通人!我不想让他再重蹈我的复辙!”

“呵!殿下没做好人臣,没做好皇子,却不失为是一个好父亲,能够……为儿计深远!”

“多谢……韩先生了!”赵议知道,韩元白答应了。

“第三件事,呵呵,请韩先生让我死个明白吧?”

“殿下指的是什么?”

“宋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赵谌如何逃出于家给他在殿前军营里,布下的天罗地网?”

韩元白又举起茶碗喝了一口:“殿下要知道……这些事都是机密。一旦我讲与你听了,您……只有一条路了!”必须死!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韩先生……不必再劝了。”

“殿下,虽然我欠你一条性命,我今天救你府上一条人命,已经是还了人情。但是,我们主仆一场,我吃住在殿下府上多年,殿下都不曾嫌弃,这三个条件……”

韩元白将茶水一饮而尽:“我应了!”

“多谢韩先生成全。”

“端王殿下,收服了路家,路家将黑骑军几万余人的兵力,交给了端王殿下!”

“你说什么?赵谌怎么可能……”

“昭华世子帮了忙。”

“那……那如何我的动作,你们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为……路家还给了殿下星云阁。”

“是那个专做情报生意的星云阁?”

“殿下果然见多识广!”

赵议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

“那宋妧是怎么回事?”

“宋妧……是与昭华世子齐名的双子星!”

赵议本来微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开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元白:“这不可能!”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邹小公子,只有宋妧!”

“那宋易呢?”

“替死鬼!”

“你骗我的对不对?她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先帝顾及宋妧的教养和安全问题,不得已将她以靖康郡主赵绰伴读的身份,从永定候府接到了邕亲王府,由昭华世子保护并且……亲自教养!纵是有天命,又极其聪慧有天赋,也要有后天的培养。所以她……以一介女流的身份,成了大事,也顺理成章!”

赵议从轻笑转成大笑:“呵呵,哈哈哈!”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指着韩元白:

“难怪父皇要让她嫁给赵谨,放眼雍京,只有邕亲王府,能让父皇放心,对不对?”

“殿下这么想,只对了一部分。”

“嗯?还有什么?”

韩元白脸上带着一种,长辈爱护晚辈的笑容,轻启薄唇:“宋妧绝世容颜,聪慧非常,才华惊世,昭华世子喜欢她……理所应当!”

“再者说,两个人天天在一起,日久生情再所难免!”

“日久生情?呵呵,这难道不是父皇想要的吗?”

“我和殿下想的一样,先帝确有此意。只有这样,宋妧才能归了皇家,效忠大晋!”

赵议突然撑着石桌倾身向前,眼中迸发出无边的恨意:“为什么父皇不选我?为什么?”

“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赵诚都没选,更何况是您?”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父皇也没选赵诚,是不是赵诚和我一样,都不得父皇的喜欢?”

韩元白摇了摇头:“你见过哪个后妃,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如果嫁给了赵诚,东宫人多嘴杂,这消息能瞒得住吗?宋妧的安全……当如何?”

“你!”

“殿下还是不明白,您一直都是您,和任何人都不用比。”也比不了。

韩元白的一席话,打破了赵议最后一丝希冀,他颓然的坐回了位置上:“是啊!父皇,从来就没想过让我继位!”

“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为什么为什么?”

“殿下,先帝看重的,您一直都没有,仅此而已。与殿下的能力和本事都没有关系。”

“不不,我一直在努力的做父皇喜欢的皇子,为什么……”

“那么……殿下可知先帝看重什么?”

“我……”

“殿下想不出来吗?”

“我……”

“先帝最看重的,是兄弟情谊,兄弟情谊。”

“你胡说!父皇是最无情的人,他……”

“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他一样。先帝只想看到他的孩子们都好!”

赵议醍醐灌顶,瞪大了眼睛,没了焦聚,失神不语。韩元白站了起来:

“殿下明白就好,毕竟……有些执念,还是不要带到下一辈子才好。”

韩元白说完就离开了牢房,走出宗正寺后,宗正寺的寺卿走上前来,恭敬的揖首:

“韩先生!”

“择个好日子,办了吧。”

“是!”

“不知是……”

“畏罪自裁!”

“是!”

韩元白在处理了赵议的事情之后,又一次动手了。

雍京城内一间极其不起眼的二进院民宅里,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正在匆匆的收拾行装,神色间尽是慌张。

他只匆匆的打了个包袱,装了些衣物细软,开门就要离开。

只是……房门才一打开,他就看见了站在阳光下的韩元白。

男子大惊失色:“你怎么在这?”

“吕先生这般匆匆,是要去宗正寺看望二殿下吗?”

“二殿下做的事,与我无关!”

“吕先生,这是打算撇请与二殿下的关系吗?”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吕光,你在二殿下身边为他争储夺位,出谋划策的时候,怎么不说二殿下是乱臣贼子!”

“是你害了二殿下!”

“你撺掇二殿下谋反,与我何干?”

“你你!明明是你背叛了二殿下,你应该以死谢罪!”

韩元白摇了摇头:“呵呵!吕光,你这记性忒不好了。当年,我之所以能从二殿下府下脱离出来,难道不是你逼得吗?”

“韩元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吕先生,我们多年未见,在下是专程来找您叙叙旧的。”

韩元白一挥手,一众军士拥了上来,立刻将吕光捆了起来,就要带走!

“韩元白,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这么做?”

“不凭什么,只凭……你是二殿下府上的客户身份,在三族之内!”

“你小肚鸡肠,以公谋私,你……”

军士们狠狠的给了吕光一顿拳打脚踢,咒骂他:

“要不是你从旁撺掇,二殿下岂会走这条路?”

“就是,灭了你的九族都是轻的!”

“嘴里不干不净,韩先生也是你能骂得?”

这些军士下手没个轻重,吕光又是个文弱书生,哪受得了,直接打晕了过去。

韩元白望着地上的吕光,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这座宅。

文德殿里,赵谌正在东侧的桌案边看着奏疏,李进康伺候在一旁,韩元白来了,向赵谌行了跪拜大礼:

“属下韩元白参见端王殿下!”

“嗯,事情都处理好了?”

“回殿下的话,都处理好了。”

“赵议……我答应你可以留他一命的。”

“殿下,只是属下却不能答应留他一命,这个隐患不能留!”

“呵呵!你有心了。”

“赵议的幼子……属下自作主张,留了一命!”

“嗯,这事儿你自去处理吧。”

“谢殿下信任!”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韩元白正要说什么,这时候一个小黄门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

“呃?慌什么?怎么了?”

“宋妧……宋妧她,惹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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