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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楚当即羞红了脸。那么高大的一个男子, 竟然手足无措起来。就连红袖也忍不住在心里跟着笑:这齐世子实在是可爱的很,比着燕京城的这些心眼多如牛毛的人,显得太过于单纯。
秦姒的一颗心突然遽痛起来。
她这样骗他, 也不知以后他知道了会怎样。
待红袖退了出去,齐云楚上前小心翼翼的摸着她平坦的小腹,“这里以后真的会有孩子吗?”
秦姒见他说的这是什么傻话, 亲昵的咬了一口他的鼻尖,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自然会有。不知小齐哥哥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其实顺口一说。她将来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她不会给齐云楚生孩子。
她这一生只会为一人诞育一个孩子, 那个人会是大燕的皇夫。不是秦姒的夫君, 只是皇夫。她一旦有了孩子, 那个人的命就到头了。
而对她的薄情一无所知的齐云楚竟然真的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他足足考虑了三日。
三日后的夜里睡觉前他抱着她突然说,“男孩女孩我都喜欢。若是个儿子, 我跟他一起保护你, 若是个女儿,我护着你们。”
秦姒愣了一下, 心想齐云楚的反应真的太慢了,隔了那么久才回答她的一句玩笑。
随即她不知怎么眼泪都差点给他这句话逼了出来。
齐云楚不知她难过什么,急道:“你若害怕, 那就不要了, 我们两个过一辈子!”
他听人说,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道。他也不是非得有孩子。
他母妃生了他, 他父皇也不见得多欢喜。
秦姒罕见得哭了,躲在他怀里撒娇呜咽。
齐云楚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抱着她耐心的哄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天不亮,他起床后说是要去谢毓那里给她做糖果。
他说今日是除夕, 他想要亲手给她她最爱的糖果味道作为新年的礼物。
秦姒顶着微微红肿的眼睛问他,“我最爱的是什么味道?”
她说着,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口,故意将他的耳尖含在口里舔/弄,“是哥哥的味道吗?”
齐云楚的心一下子给她嫣红的舌尖给舔了出来,糖也不想取了,抱着她又往床上去。
秦姒却滑头的按住了他的手,拿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瞧着他,“我还要早朝呢。”
齐云楚却不依不饶的缠了上去。谁叫她整日胡言乱语,胡乱撩拨他的心。
两人一大早又没羞没臊的躲在屋子里约有半个时辰才出来,守在外面等着长公主上朝的人个个羞红了脸。
齐云楚再出来时与寝殿内那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截然不同,耳尖都红的滴出血来。
秦姒就喜欢他这副模样,当着众人的面亲亲他的脸抱着他的腰,在他耳边操着哭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悄声道:“哥哥好甜。”
齐云楚软绵绵的瞪她一眼,低骂,“妖精!”
秦姒妩媚的斜睨了他一眼,“我以为小齐哥哥就喜欢妖精。”
齐云楚遂不敢再看她,转身就要走。
“齐云楚!”
秦姒突然叫住了他。
齐云楚回头来,却见她突然大步走了过来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外面天寒地冻,你小心些。”她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伸手替整理好他身上雪白大氅的冒领,踮起脚尖碰碰他的唇,“我等你一起回来过除夕,我们一起守岁。”
“好。”齐云楚难得的在众人面前亲亲她的额头,“我一定早点回来。”
秦姒竟然不舍他就这样出门去,伸手捏捏他的鼻子,“若是做的不好吃,我便罚你晚上不许上床睡觉。”
齐云楚总觉得她今日特别奇怪,每一句话都透着诀别一样。
可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前朝的一些事情他已经私底下打听过了。他已经写信给言溯,只要那糊涂的天子真敢拿她去和亲,他便反了这大燕的天,将这天下捧到她面前来。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觉得他的蝴蝶重新接纳了自己。从此以后,她只可以停驻在这世上一朵叫齐云楚的花朵上,多看旁人一眼也不行,因为他会毁了满园的花朵!。
待齐云楚走后,秦姒脸上所有的生动表情迅速冷了下来。
她得了消息,秦晁给她安排的路已经到头了。
她该走了。
她今日上朝没有坐轿撵,一步一步的从东宫走到了彰化殿。
秦姒看着脚底下被清扫干净的道路。她知道,这条路很长,很冷,从今往后,她都需要一个人走完。
从前她想要拉上纪淮安,试图走的不那么艰难,可是纪淮安最终背叛了她。
往后,陪着她走在这条布满荆棘与尸骨的这条路,也许只有云清。
或是还有宁朝。
永远不会有齐云楚。
只是——
她仰头看着琉璃绿瓦上的积雪。
今日的天有些阴沉,也不知会不会下雪。
或许,她应该叫人及时的将回东宫那条街道清扫干净些,免得齐云楚回来时走的太急会有些路滑。
随即她自嘲一笑,什么时候开始,齐云楚已经可以随时随地的从她心里的某个角落跳出来摇旗呐喊,挥舞旗帜占领了高地。
那块高地的名字,叫做秦姒的心。
你瞧,他拿着哄小七的一颗心,将自己的一刻冷硬心肠也变得心软起来。她开始变得与他一起儿女情长。 I
齐云楚的感情多么可怕,已经开始发芽了,指不定都吐出了嫩绿的枝叶,说不定只要再给一点点时间,他就要在里面开花了。他要在里面结出一大堆的齐云楚,将她原本荒凉的心给填满。叫她从此以后,只记得一个叫齐云楚的男人。
太可怕了!
秦姒看了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彰华殿,大臣们早已经候在那里天子与长公主早朝。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从他们中间穿过,站在她自十二岁时站着,一直站了六年多的位置上。她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大殿,然后听着小黄门高呼一声“天子驾到”。
景和二十二年十二月三十一,除夕。
长公主已经年长,到了适婚年龄,姑墨国单于文韬武略,倾慕长公主风姿,多次要求娶和宁长公主为大阏氏。
而长公主秦姒为了感念皇恩浩荡,也已经主动要求去姑墨国和亲。
这道圣旨下的突然,在整个朝廷掀起了轩然大波。就连那些从不参与党争得人也忍不住震惊:哪怕是和亲,这事若是皇帝不肯,也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眼下竟然直接下了圣旨,且满纸荒唐言!
可见帝王心难测,从前也不过是昏庸,眼下却是寡恩无情。
吵了一个月夜未能吵出结果的朝堂为了天子做出的决定再次吵了起来。
说来说去,直接扯到从古至今,断然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就算是长公主殿下不去和亲,那也得将手中所有的一切全部交出来,安心的做个公主。
可在场的人谁不明白,到了这一步,长公主殿下若不能为储君,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这些曾经效忠过秦姒的人,政治生涯依然到头了。他们如何肯甘心,说不定长公主前脚一走,后脚纪家一家独大,立刻找各种理由发落了他们。
就连曾经服饰过秦姒的一干人等,也没什么好下场。
拥护和宁长公主的大多数是她从寒族之中提□□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有志之士,纷纷要求陛下收回成命。而纪相则带领着自己的门生,已经那些重新选了阵营的中立墙头草长跪不起,向着和宁长公主叩拜:为保国家安宁,请长公主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秦姒冷眼瞧着已经争执了一上午的朝堂上唾沫横飞的场景,什么也没说,只眼看向端坐龙椅之上的秦晁,脱去一向伪善的面具,面容沉静,“父皇,您真要儿臣嫁给姑墨国那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的老单于?”
秦晁又拿着做父亲的心态去看自己的女儿,只见她眼神里还带着最后一丝的希冀,有那么一刹那心肠有些软了。
可不知为何这时殿后传来一阵婴儿啼哭之声,将他一颗被纪贵妃的无数眼泪浸泡下早已经铁一般的心硬给拉了回来。
他想起想着自己儿子脸上总也不见好的伤痕,想起了在东宫受了惊吓日夜难安,已经瘦了脱了象的贵妃。
皇儿才几个月。她已经十八了,过了年就十九了。离皇儿成年还要二十年,到时候他也老了,如何与一个稳坐朝堂几十年的人抗衡。
不行,他已经留不住这个女儿了!
他不能再留她在大燕。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定夺,无论她答应与否,他都要将她远远的送出去。
将这颗烫手得山芋丢给南疆。就算她再有本事,也断然没有帮着南疆攻打大燕的道理。只要她去和亲,一来,也解了与南疆长久以来产生的摩擦;二来,她身为大燕的长公主,自然有义务维护好大燕与南疆的和平,为自己的母族带来千秋万世的和平!
这样,也不枉他亲自教养了她一场。孩子大了,自然就得学会结草衔环报恩。
“朕也舍不得吾儿,可眼下国库空虚,已经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去与姑墨国作战。为了大燕,只有先委屈吾儿。你放心,等以后咱们大燕兵强马壮些,朕一定风风光光的将你接回来!
秦姒看了他好久,突然跪下向他行了一个大礼,操着她惯有的低沉嗓音朗声道:“但愿父皇能够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儿臣在南疆等着父皇!”
她说完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磕,她与秦晁的这场父女缘分也到头了。
大殿之上所有的争论之声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她额头真心实意着地的声音。
秦晁听着那声音只觉背后一声冷汗,无力瘫倒在龙椅之上,甚觉得疲累。
到了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他老了,他怕她,不仅仅是为了儿子与贵妃,也为了他自己!
走吧走吧!她只有走了,才能够让所有人心安!
秦姒磕完头,再抬头时,白皙光洁的额头头上上已经是红肿一片,渗出了血丝。
她冷眼扫了一圈大殿之上的人,将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牢牢的记在心里,最后的目光停留在纪锦之上。
她一向总是带着严丝合缝的温和面具。这一刻,褪下面具的她让所有人觉得都害怕。无论是她自己的人,还是纪锦的人。
此刻努力从厚厚云层里透出的一丝微光刚好洒在她身上。
众人瞧着眼前着一身特制的服饰,身形高挑,背脊挺得笔直的少女眼里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的神情。
人们不懂她眼里的这种安定代表了什么,只看着她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彰化殿的大门,朝外面更宽阔的道路走去。
她走的很稳,不见一丝惊慌。
左相范与突然跪下来叩拜,“天佑我大燕的长公主!”
随即,曾公开拥护秦姒的人跪下高呼,““天佑我大燕的长公主!””
他们知道,她迟早会再回来,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这时,殿中小黄门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所有的人从大殿之中鱼贯而出,各自家去。
而胜利了的纪锦却没有出宫,由着纪敏派来的宫人去了昭月宫。
纪敏早早的侯在宫中,见着自己的父亲毕恭毕敬的上前。
纪锦的一双利眼在她身上扫过,淡淡道:“你这次做的极好。””
从未得到过夸奖的纪敏眼里透出喜色,“能为纪家出力,是女儿无上的荣耀。”
纪锦点点头,“你母亲的事情,我会尽快办理。你要多在陛下面前帮着为父说话,最好是能够让你的儿子尽快做上储君。”
“女儿一定竭尽所能。”
纪锦点点头,“我先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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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不若留下来用午膳?“
纪锦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你有心了,”
他说着,转身出了大殿。
纪敏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随后,她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你听到了吗?父亲大人方才夸我了,他从未赞过我,他还说要将我母亲的排位迎回纪家。”
佩儿也替她高兴,“以后娘娘说不定就是皇后娘娘。”
“你说的对,快,把皇儿抱过来给我瞧瞧。”
……
东宫青云阁。
得了消息的云清早已守在里头。他见秦姒一脸阴沉的走进去,忙迎了上去,“怎么受伤了?”
他说着将她扶在塌上,将她刺骨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取暖。
红袖赶紧叫人药箱进来,自己又打了热水进来。
云清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清冷疏离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心疼。他接过红袖递过来洁净的帕子轻柔的替她擦去额头上的血渍后又替她上了药。
秦姒坐在那儿任由他服侍自己,一直低垂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她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了暖意,结了冰的眼终于有了波澜。她捉住云清的手,眼里杀意尽显,喉咙涩得厉害,“若是我到时回不了大燕,你一定要替我杀了他们!”
她已经吩咐花蔷留下一部分人来保护他。京郊外的兵马她也留了一部分下来。这些人或许不足以颠覆一个国,可杀一人却易如反掌。
云清知道她在为自己寡恩的父亲痛苦。
他走上前拥她在怀,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回不了大燕。你一定要回来,我在大燕等你功成的那一日!若是没有这一日,我愿意陪你共赴黄泉!”
秦姒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埋进他的怀抱里吸了吸鼻子,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先生说的对,这个仇得我亲自来报!”
从来都十分克制的云清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些。
无论生死,他都会永远陪着她。
红袖这时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她仰头看着这时开始飘雪的天,微微叹息一声向外走去。
今日除夕,她还有许多事情忙活,可这张灯结彩的东宫半点儿没有除夕该有的喜庆。
今年的除夕好似比往常的冷清太多。
等她忙活完回来的时候,雪势渐大。远远地,她瞧见齐世子从东宫门口出来了。
她心想也不知齐世子是几时回来的,连忙上前行了一礼,正要说话,却见他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伸手接住天上的落雪,细长多情的眼里映入溶溶雪色,神情显得过于脆弱,叫人瞧着心疼极了。
“姑姑,今年的除夕真冷。”
红袖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却又不知他哪里怪,木然的点点头。
“你同她说,我出去办点儿事很快就回来。”
他说着就要走。走了没两步,停住脚步,头也未回,“我做了她喜欢的糖果。就放在她寝殿里,你待会儿记得告诉她。”
他这次头也不回迎着大雪离开了,很快消失在漫天的雪幕里。
红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想起方才齐世子出去时好像是带着剑的,心里惊慌,连忙往暖阁跑去。
秦姒自云清走后一直坐在暖和内。
她坐在那儿等着齐云楚回来,思考着该如何同他说自己和亲的事情。
这时红袖冲忙进来了。
她身上的雪花都未来得及拍打,口里冒着白气儿,“齐世子可是碰见了云大人?”
“什么?”秦姒怔住,“他回来过?”
云清才刚走没一会儿,他是何时回来的,她一直在这儿,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瞧见齐世子脸色十分的难看,手里拿着把剑匆匆朝着外面去了。”
秦姒立刻起身出了暖阁往外面跑。可只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只有得了她吩咐,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清扫干净街道的人正冒着雪在扫雪。
可雪一直在下,无论如何都是扫不干净的。
而此时此刻雪地上一个脚印都寻不到。
“来人,备马!”秦姒心惊肉跳,略一沉思,“顺便叫花蔷带上人一块,吩咐所有的暗卫待命!”
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被锁文,删除情节字数不够,所以结尾的时候加了一小段,请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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