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诡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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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卡死了。

星夜站在时计湖边，此刻本应开始清澈的湖水被血液染红，他凝眸看着眼前艾丽卡的尸体泡在水里。他不禁握了握拳头，回想起前不久飞来的一只传讯血蝠，它停在星夜的手上，传出艾丽卡的声音：

“我是艾丽卡。星夜少爷，这是我的不情之请，两点时计湖边详谈。”

在血蝠说完之后，就化成一缕血红色的烟飘散到空气中。星夜不是没有起疑，但他也好奇为什么艾丽卡会约见他，以及当时她所说的“小心费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凝聚血蝠的人胸前被开了一个大洞，心脏已经不知所踪，伤口处撕裂得厉害，被水浸泡得发白，看起来就像，直接伸手将心脏挖出来的一般。星夜走进湖中，轻轻将她的尸体抱到岸上，想仔细查看她的伤口。只是血族死亡之后的肉体实在是太过脆弱，即使是放轻了动作，星夜也觉得他抱着的是一滩烂泥。好不容易将她放到岸边，这才注意到艾丽卡的双眼睁得滚圆，仿佛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令她万分惊异的场景，星夜试图合上她的双眼，但他的手碰触到艾丽卡的眼皮时，艾丽卡的眼皮直接被剥下来，只剩下两只圆溜溜的眼珠留在眼眶里，格外恐怖。

“……星夜？”忽然，一个犹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星夜扭头看去，费尔正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惊异。

星夜完全没意识到他现在抱着艾丽卡的动作是多么诡异，他的手还停留在艾丽卡的脸上，只露出了艾丽卡那双诡异的眼睛紧紧地看着他。

这画面——完全就是一个凶杀现场。

“你都干了些什么？！”费尔的神色从最初的惊讶转变为愤怒，他三两步冲到星夜身前，拎着星夜的衣领从地上抓起来，“你杀了她？！”

“不是我。”星夜说道。

“星夜少爷，那你能解释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吗？”星夜此时才发现费尔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正是格里芬。他推了推眼镜，墨绿色的眸子迸射着阴冷的光，“你总不会想说是艾丽卡约你来的吧？”

星夜挑眉，“如果我说是呢？”

“笑话。艾丽卡除了当时绑架你，和你并无交集，她为什么要约你？”

“我也想问，既然和我没有交集，我为什么要杀她？”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小少爷。”格里芬在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重，“有公爵作靠山的你，杀个幼子，也不过就是你的一念之间。”

这话很恶毒。简直就是……在刻意挑拨。星夜不动声色地看了费尔一眼，后者紧紧抿着唇，目光落在艾丽卡惨不忍睹的尸体上，眼底是一片悲伤和失望。

果然被怀疑了。星夜不能解释，艾丽卡确实没有理由约他出来，他也不可能将资格测试时候的事说出来。

此时，格里芬墨绿色的眸子转变为红色，渐渐盛放出光芒，星夜心头一跳，这人难道想现在就对自己动手？！星夜下意识退后一步，一个人影快速闪到他身前，费尔隔在两个人之间，面对格里芬厉声道：“住手！”

格里芬眸中的红光丝毫没有消退，他的脸色阴沉，“费尔，他杀了艾丽卡。”

“我没有亲眼看到。”费尔说，“而且，你现在杀了他，我们都得死。”

“你担心这个？”格里芬冷哼一声，“交给我就行，我会让他死得特别干净。”

费尔眉头紧蹙与格里芬对峙，依然没有让开分毫。

格里芬有些急，“费尔！”

“这件事，我会报告给学院长。”费尔开口说道，语气毋庸置疑，他转身，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艾丽卡身上，动作无比轻柔地将艾丽卡抱起来，经过星夜的身边时，他说道，“我之后会调查这里的线索，最好凶手不是你，否则，就算我万劫不复，我也要亲手杀了你！”

星夜看着他一步步走远，身影消失在树林里面，而眼前，格里芬却站在旁边一步未动。他伸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星夜，眸中红光已经消散，墨绿色的眸中满是深沉，让星夜无法辨别他现在的状态。

“怎么，想趁现在干掉我？”星夜心知既然费尔敢就此离去，也就必然敢断定格里芬现在不会再动手。当然，同为幼子，星夜可能打不过他，但要逃跑肯定没问题……逃跑？星夜忽然意识到，这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逃跑的痕迹，这意味着艾丽卡在吃惊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死了——这个人，或许是她认识的，甚至可以让她毫无防备的人……

在这个学院里，能让她卸下防备的只有同为魔宴的幼子，而她要自己防备着的费尔也就不可能是杀她的人。

那么……星夜的目光回到格里芬的脸上，而此刻，格里芬挑起唇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这是他的面瘫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表情，一种玩味、邪气的笑，仿佛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让星夜不禁汗毛倒立。

“挺出乎我的意料。”格里芬说，“费尔竟然不听从我的计划。”

“艾丽卡的死和你有关？”星夜下意识问道。他没有怀疑格里芬是直接凶手，因为格里芬和费尔一同出现在这里，他必然已经准备好自己的完美不在场证明，但他一定和这件事有莫大的关系。

格里芬的眼睛弯起来，像是一只诡异的狐狸，但眼底是一片森冷，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而不语。

星夜心下一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艾丽卡不是你们一伙的吗？”

“不要以为费尔阻止了我，我就真的不敢杀你，小少爷。”格里芬的眼镜片反射着湖面红色的月光，“自从你出现之后，费尔就已经不听从我的‘建议’了，虽然这挺有意思，但我不允许。”

“所以，你用艾丽卡的死，来教唆他杀我，就因为你觉得费尔脱离了你的掌控？”星夜的眼里隐隐有些怒意，“你觉得你杀了我，费尔就会乖乖回到你身边做小羊羔？”

“激怒我对你可没一点儿好处，”格里芬的诡笑渐渐收敛，对于星夜的质问并没有明确地回答，“何况，到时候要杀你的，可是费尔。”

确实，现在的状况——最令人怀疑的，正是星夜自己。

星夜是众所周知最不可能被艾丽卡约出来的人，而现在他不仅出现在这偏远的杀人现场，还动了艾丽卡的尸体，被人逮个正着……

很快整个学院都会知道这件事情，即使不如卡玛瑞拉六条戒律严厉到直接处死，属于中立派遁世会的斯诺利亚学院，对于私自杀害学生的处罚也是相当严重。就算罗德斯特肯相信自己，众目睽睽之下，星夜也免不了吃大苦头。

到那时，就真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格里芬的表情恢复到平时的模样，和刚才带着诡异笑容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又推了一下眼镜，“看清楚你自己的处境，对于任何一个高爵位血族来说，子嗣不过就是玩具。”

不等星夜再说些什么，他径自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树林的阴影之中。

星夜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格里芬最后的话是在告诉他，就算自己死了，罗德斯特也不会在意，而这话中，星夜捕捉到另外一层意思——他确信杀掉自己之后，罗德斯特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星夜低垂的眼眸暗了暗，忽然，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脚边不远处的一个白色物体上，拾起来后，发现那是一个被揉皱的纸团。星夜将它展开来，上面写着:

费尔，要事相商，两点时计湖边见。——艾丽卡。

是艾丽卡写给费尔的约见信……为什么会掉在这里？他猛然想起费尔临走前说的话——“我会好好调查这里的线索”，这句话其实是暗示？难道这个纸团是费尔留下的？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费尔也在怀疑格里芬？

但是这个字条又有什么意义？等等……艾丽卡分别约自己和费尔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面？不，唯独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费尔收到的这张字条是假的，并且他在听到星夜之前的话后，也意识到这一个矛盾。

费尔留下字条的目的，就是希望星夜找机会与他单独见面。死去的艾丽卡已无法再解答什么问题，一切的关键，就在费尔身上了。

星夜握紧手中的字条，下定决心必须创造出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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