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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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拉曼德城堡中，罗德斯特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星夜鬼鬼祟祟地从自己房间摸出来，朝着地牢的方向一溜小跑。

“殿下，星夜少爷已经在生您的气了，还这么玩，就不怕他到时候哭唧唧么？”兰斯洛特的手上把玩着一支庭院里开得正盛的蓝色幽光玫瑰，“把他支到那个小喰种那里，那东西要是在少爷面前胡说八道一通……”

“不会。”罗德斯特笃定的语气直接打断兰斯洛特的话，“其中利害关系，他清楚得很。”

兰斯洛特耸耸肩，既然殿下这么说，那就没差了，他语气一转，“殿下，真视之眼和诈欺之面要怎么处理？”

“诈欺之面拿给利奥波德处理，真视之眼……”罗德斯特略微思索，然后才说道，“还了吧。”

“啊？现在能使用真视之眼的只有小少爷，您不再考虑一下？”即使知道罗德斯特这么说必然有他的用意，但兰斯洛特还是忍不住多了这句嘴。

“真视之眼的效果，和我之前理解的并不一样。”罗德斯特说道。

所有书籍都记载真视之眼是可以显示“一切真相”的神器，但经星夜使用之后证明，它的用途其实是“识破伪装”，差距大得令人失望。一定要说好处的话，它应该是唯一能克制诈欺之面的东西了。

诈欺之面作为卡玛瑞拉七大秘宝之一，原本应属于末卡维族，传说只要戴上诈欺之面，就可以让使用者变成任何他想要的模样，并且可以转换性别，甚至连能力水准都可以保持一致。这也是为什么克里斯能隐藏在学院里这么久不被发现——他的能力大部分都被诈欺之面封存起来，任何测试以及试探的法阵都没有效果。

“不过，既然魔宴手里能找回两件秘宝，必然就能找回第三件四件。”罗德斯特抬手捋着旁边的轻纱帘，对兰斯洛特命令道，“让‘塔’去人界转转，说不定会有收获。”

兰斯洛特领命而去。

此时罗德斯特看见星夜气冲冲地从地牢那边回来，他的眼睛下意识瞟向书房这边，和罗德斯特的视线撞上之后，瞬间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立刻别过头跑了。

罗德斯特唇角不自觉扬起，他知道星夜做了什么——他把那个小喰种放走了，他也知道，很快，小喰种就会出现在他书房的门外。

“殿下。”几分钟后，门外就传来凯的声音，罗德斯特一抬手，门向里打开来，银发绝美的凯穿着侍从的服饰，单膝跪在门口。

“进来说话。”罗德斯特说道。

凯身形一顿，慢慢地起身，走进房间，自觉地将门合上，然后就直愣愣站在房间里，罗德斯特也没有叫他坐下的意思，凯也就只得低着头，像一只霜打的茄子。

罗德斯特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紧不慢地看着，搞得凯心里要一阵发慌，面对这位殿下，他的心里只有畏惧。思绪流转间，他突然跪倒在地上，“殿下，我什么都没有跟少爷说。”

罗德斯特又翻过一页，也不知他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凯的心里越发慌乱起来。他从来就摸不准这位殿下的想法，到现在依然如此，一如他当时向罗德斯特坦白他必须听从克里斯命令的时候。

喰种受制于所有血族，但是有一个人的命令，喰种是永远无法违抗的——第一个给他血液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伊万诺费勒创造出来的喰种，而只有他自己明白，第一个给他血液的人，其实是克里斯。

他的幼年是在黑暗和懵懂中度过的，记忆里只有一片黑暗和情绪时常时常不稳定的母亲。正常的时候她会温柔地拥抱，会唱歌，会教他说话；失常的时候会不管不顾地殴打他，任凭他哭的撕心裂肺，她依然不会收手。自己右眼角下仿佛装饰一般的银色月牙，其实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伤痕。

不论母亲如何对待自己，即使他从未见过自己母亲的模样，日日朝夕相处，她依然是凯的至亲，是凯永远也放不下的人。母亲是何时消失的，他已经不记得了，那时他还很小，不明白很多事情，就像后来遇到克里斯的时候，他不明白克里斯对他说的话一样。

“你想看看这个世界吗？”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生来所处的黑暗环境，已经导致他视力退化，他看不见东西。克里斯给他喂下了一颗药丸之后，将自己的血抽出来，通过注射的方式输入他的体内——他的视力恢复了，但同时他也被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喰种，而那颗药丸正是用来延缓他产生异变的时间。

所以，就连伊万诺费勒公爵也一厢情愿地以为是自己创造了月光，疯狂地追寻着凯，要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也许是药物的影响，本应丧失本心、沉溺于进食快感里的凯，一直以来都拥有自己的意识。他一边抗拒着自己的本能，一边在喰种的自相残杀中勉力求生，喰种通过吞噬可以获得进化，这和血族很相似，但比血族的进化能力更为直接。无聊的血族们对观赏喰种之间的杀戮相当热衷，时常举办这样的盛宴，供血族们打发时间。

由此，他认识了正在寻找实验素材的罗德斯特，然后成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这算是一种交易。

罗德斯特再厉害也不得不遵守卡马瑞拉六戒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杀亲——卡马瑞拉只有王爵拥有生杀大权，其他成员不得随意杀害同族，否则将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所以，他听从罗德斯特的指示暗杀贵族，反之，罗德斯特为他提供庇护和进化的渠道。长久地接触下来，罗德斯特的可怕凯心里无比清楚。这个人能完美地掌控局势，预测人心和估算行动，这种认知导致凯在收到克里斯让他去时计湖杀掉艾丽卡的指示时，他毫不犹豫地就向这位殿下坦白一切，只是他没想到，罗德斯特要他继续执行这个命令，将计就计让克里斯解除戒心。

他更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原本信任自己的星夜少爷，彻底对自己失望。

“克里斯已死，你自由了。”这是之前在地牢中，星夜少爷徒手破坏栅栏之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星夜少爷看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柔和和笑意，有的只有冰冷和陌生。

凯不禁攥紧拳头，他一直以为星夜少爷不过是他进化到更高一层的跳板，但不知什么时候，他会情不自禁地在意星夜少爷的想法，少爷最后的眼神，竟然如剑一般狠狠地刺痛了他早已没有跳动的心脏。

“痛苦么？”此时，罗德斯特忽然开口问道。

凯深深地低下头，咬紧牙关，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说到底，导致这一切的原因，除了克里斯，还有面前的这个人——他明明知道自己杀掉艾丽卡会让星夜少爷陷入危机之中，他却还是冷漠地任由事态发展！他听说了罗德斯特对星夜的宠爱，可是，那真的是宠爱吗？那样的宠爱不会让星夜少爷最终万劫不复吗？

“怎么，我以前说过的话，你都忘光了？”罗德斯特动动手指，凯的脸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抬起，视线不得不与罗德斯特金红色的眸子对视。

“……‘不论何时，保护星夜少爷周全’。”

“很好。你应该知道自己之后该怎么做。”

“但是星夜少爷已经……不再信任我了。”

罗德斯特的手指一下一下磕在木质桌子上，目光淡漠，“星夜信任你与否，和你执行我的命令有什么冲突？”

凯一愣，然后心中是无限狂喜，“殿下！”这一声刚出口，他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自己的情绪暴露得太明显，片刻，在得到罗德斯特的示意之后，他赶紧从书房退出去。

罗德斯特的手指依然在敲着桌子，唇角微扬，对于凯的表现，他还是十分满意的。凯就像一柄漂亮并且锋利的刀子，重要的是使用他的方式。一个没有感情的武器固然好，但那就意味着谁都可以使用，克里斯的存在对于这个武器来说，是一大不确定因素——这就是为什么，克里斯必须死。

只有他死了，凯才能真正地成为星夜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