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医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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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十一伸出手臂，掏出一把刀用力一割，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江小迷眼前，鲜血咕噜咕噜的冒出，一下把黑得像抹布一样的衣服给染红。

江小迷大叫道：“你疯了，……要自杀也不要当我的面啊，我这人最见不得人要死要活了。……”

医十一像是魔怔了一样低声说道：“你不是不相信吗？你看着就明白，我想死就是死不了。”

伤口愈合之快超乎江小迷的想象，那血淋淋的伤口，眨眼功夫就完好如初。江小迷伸手摸过后，眼睛又瞪老大。

“我自杀过，上吊，跳崖，水淹就是死不掉。原因很简单，在我学医的时候，我师父要我亲身感受每种药的药性，让我尝遍了这天下药草。药草的药性积压在我的体内，身体的愈合度超过凡人。如是我变成了喝毒药也毒不死的怪物。”

江小迷张大嘴听着医十一述说。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体格，却被囚禁在此地，经历无数岁月。他真不知道这医十一是上天的宠儿，还是弃子。

江小迷又不解了：“你既然这么能，怎么就不给自己治治呢？这副熊样好看么？还是想故意吓人，吓坏了好去医治？”

医十一鬼脸一黑，立刻变得凶神恶煞的，他狠狠的说道：“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医者？能当上医者，品行自然是一流，若有恶习，师父怎肯倾囊相授？”

江小迷在自己脸上轻拍两下，赔笑道：“是我失言口误，该打。……可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你为何弄得这副德行。”

医十一长长的叹口气道：“医者不能医自身这是其一。……我这幅模样不是病。……是该受的惩罚。”江小迷疑惑道：“惩罚？谁罚的？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找他去评理去。”

医十一道：“这理上哪都说不清，我受这惩罚是救人之过，……天道罚的。”

江小迷越发不解：“救人乃是给自己积攒阴德，你却成了这般缺德模样。……不是我想笑，是你刚才确实说了个笑话。……”

李天星与周公子联手杀掉一只企图偷袭他们的五阶妖兽后，李天星对周公子说道：“这越往里走，遇到的高阶妖兽越多，这样杀下去我们岂不会要累死。”周公子一改那娘娘态，正干脆利落的处理那妖兽的尸体。

周公子从那妖兽体内剥离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内丹出来。见李天星皱眉，便笑着答道：“这妖灵界还真是非同一般。我们在外，何以见到过如此多的妖兽？机会甚是难得，这妖兽内丹在外可是难求之物，对我等修炼之人有说不清的好处。切莫错过了。……”

说完，不顾那内丹上面还留有妖兽的斑斑血迹直接塞入口中，待咽下去后接着说道：“这妖丹镇阴的功效，对于我这阴气浓重的人那说那可是灵丹，还需几颗这样的内丹，我身上的阴毒就可以彻底排除。到了此时，你切莫撒手不管人家。”

李天星看着周公子嘴角残留的血迹，犹豫再三说道：“生吞内丹实在是有伤天和，你此番作为真叫人无法理解。……好了……你懂的自然比我多，劝说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有一句你得牢记，别偏离了正途，耽搁了修为前程。”

周公子嫣然一笑：“我懂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没忘了往日的救命之恩。要说这世间生灵各有各的活法，优胜劣汰也是天道所归。……好吧……便依了你，不再往里走，只寻那老弱病残的妖兽出手，你看如何？”李天星点头道：“如此甚好。”

周公子拉住李天星的手道：“若是再有妖兽偷袭我们又该如何？你那七阶圣者的手段不会继续隐藏下去吧？”李天星双目闪光：“自己找死那便怨不得人。”周公子呵呵大笑道：“如此甚好。”

医十一道：“……从我太祖辈算起，我家世代是医者，说起来是医药世家。……数代人活人无数。……只是到了我这辈，这行医治病到成了自己的劫数。……”

江小迷指着医十一笑道：“这话说得越来疯癫。好，好，……我不打断，……你说我听。……我这人什么都信，偏生不信邪。……你说说怎么就成了你的劫数了？”

医十一指着脸上的青记，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学成下山后，在路边遇到一个身中蛇毒的汉子。那人中毒尚浅，一颗解毒丸下去就解了他身上的蛇毒，一盅茶的功夫便行动自如，飞奔下山而去。当时我还欣喜万分，十年学艺并未虚度光阴。岂料，当晚我便让鬼差捉拿进了地府。……”

江小迷摇头不解道：“你救人性命那是功德，冥界地府为何还要拿你？”

医十一又是一阵苦笑：“我原也是这般感想。……岂知那通判给我看过那中毒的汉子罪孽薄，才方知自己犯了大错。……那汉子不守孝道，竟然把自己年迈的老母丢弃于山野，任凭野兽吞噬而亡。……咬他的那毒蛇是代天行道，让他同样身受蛇毒吞噬之苦。……救他便是坏了天道。……”

江小迷这才恍然，他点头道：“如此不大恶之徒，在你手中竟然活命而去。是你善恶不分，……该打！”

医十一叹道：“是啊，我善恶不分确实该打。……那地府通判，念我心本存善念，不是故意助恶，又是初犯。……便掌嘴十下以世惩戒，脸上这青记便是这般来的。……”

江小迷惊道：“你身上的诸多青黑暗记，原来都是鬼印啊？……”医十一点头称是，再不出声，只是黯然抹泪。

江小迷皱眉道：“不对啊，你既受到过那通判的告诫，应该有所醒悟才是。为何身上还受了如此多的惩罚呢？”

医十一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其中的道理呢？自那以后，但凡上门求医者，品行不端者，犯恶者，我皆是不出手医治。可还是惹祸上身。……”

那医十一所学医术颇为了得。如他所说，没有他治不好的病。他出道下山后没用多久便成了天恒大陆，名声大噪的神医。因他脸上有青斑鬼记，又有起死回天之术，于是都称呼他为“鬼面神医”。

经他手的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炼者，但凡进了他的医所，就无性命之忧。他虽有言在先，为恶者不医，获罪之人不医。但救人之多，活命之奇，却成了天恒大陆街头巷尾大家传说的话题。

只到一天，一位高阶大能深夜闯进他家。以他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命他治疗其身上暗伤，他是实在迫不得已才才出手相救。没几天，便又被锁回地府受审。

医十一举起鬼爪一样的手说道：“我哪知那厮是被魔所惑，杀人无数之人？若不然，我就拼尽全家的性命，也不会救他性命。唉……我这是助恶为恶啊，才有此下场……”

江小迷听罢，哈哈大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若是平庸小辈，那大能也不会寻你，讹你。……这次，可真算是你的业报。……你便是躲也躲不开的。……”

医十一苦笑道：“可不是如此。……天命也，求之不得，拒之不行。”

江小迷收笑正色道：“可话说回来，这九幽地府，我也曾去过。无心为恶，虽恶不罚，那地府通判不会任意枉判。……废你双手，是该另有他由。你定有事隐瞒未说，我想那九幽鬼差，不会因这一事，就断了你的医途。”

医十一抬头看向江小迷：“你年岁不大，见识到是不凡。……你没说错，是我有错在先。救人太多……不该与天夺命，搅乱了三界轮回秩序。……”

江小迷抱着双手，皱着眉头看着医十一直摇头：“人之寿，定于天，万物皆有生死存亡，孕养不断，生生不息这便是天道。照说这医者也应该是修炼中人，不悟天道，是不可能会习得如此高的医术。……可你为何缕缕与天作对？”

医十一道：“要说感悟天道，增进修为，我是不得其法。可要问医理药性，我是过目不忘。要问我为何老与天作对，我也是无解，是那老天不公，除此之外，要怪就怪自己怀了颗仁恕之心之心吧……”

江小迷继续摇头道：“你身怀绝技，那便是天之骄子，天不负你。你把一切归罪与自己的仁恕，也不分明。你怨天道不公，这也不对。要按我说，这医者，首先能医的就是自身。天理昭彰，惩恶劝善，报应分明。你既受惩，那也是为恶在先。……”

医十一摇头不乐意道：“该我的错，该我的劫，说我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我认。要说我一个医者，刻意去为恶，那才荒谬。……”说罢，不理江小迷，大有道不同不与为谋的意思。

江小迷笑笑道：“你这丑八怪，关这里许久，脾气还是犟，看来还是没关够啊。……你也莫气，气坏了更难看……别的不说，我到是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些好奇。……”

那医十一经不起江小迷的怂恿，又开说道：“我双手被废，干脆断了那治病救人的念想。带着家人寻得僻静之地，靠着采取药草活命，也平安过了数年。却不成想，又破了戒，又救了一个不该救之人。”

江小迷嘿嘿怪笑道：“连手都废了还想着救人，你这颗医者仁心还真不死。嘿嘿……说说，你又救了什么不该救的人了？”

医十一道：“那日，我送药草去小城贩卖，路过一庄院，见白幔新挂，庄内哀号声震天，经打探原来昨夜此间三代单传的少主突然暴毙。此胡姓庄主家业虽大，到是乐善好施，从不持强凌弱，欺压他人。……我路过此地，曾受过他一饭之恩。”

江小迷笑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修炼之人该有德行。见人有难，出手相助，莫说是你，就是我，也会挺身而出。”

医十一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连连点头称是，他继续说道：“我征得那庄主同意，打开了那少主的棺木。那少庄主虽气绝多时，但体温善存，瞧一眼我便知是命魂被拿，魂魄受损。是地府派人拘了命魂。……要救他只有逆天的丹药，而我身上刚好有带有师父传与我保命的灵丹。”

江小迷苦笑道：“……此乃天意，由不得你不舍。”

医十一道：“唉，……正是如此。……那庄主夫妇的哀求哭诉我岂能不动心，可怜他夫妇日行善事，到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此等不平之事。我岂能袖手？师传医道有说，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这等违心违德之事我真做不出来。”

江小迷听着听着又笑了：“人是救活了，你却倒了大霉，被关押在此。可是这样？……想必是那少庄主多行不义，才有了此祸端。”

医十一点头道：“那胡庄主中年得子，溺爱万分，从小就管教不严。那少庄主长大成人后，行事越发放肆，祸害乡邻，无恶不作。那胡庄主虽有察觉，但没制止，依然任之由之。久而久之养成了这大祸害。……那鬼差拿魂，正是为此。……”

江小迷道：“那胡庄主终日行善，是为了消免那祸害的罪孽吧？……祸患皆有报，一报还一报，轮回终是命，一命抵一命。……有心为善，虽善不赏。那胡庄主为恶行善，其心可诛。可惜世人不知天道不可欺，业障根难除这个理啊，”

医十一叹道：“他儿子的命保住了，可让他儿子害了清白而愤然自杀的冤魂何以解脱？”说完，医十一把那破烂不堪的衣服除下，只见他身上浑身是青色抓痕的印记，“这便是偿还的罪孽……在地府中见到那十数条冤死的女鬼，她们上前索命，索要公道，……是我欠她们一个公道。”

江小迷摇着头看着医十一，怜悯说道：“老天嫌你太丑，故意让你活得不成人样，想死也死不成。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彻彻底底，里里外外，实实在在的一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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