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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拿下云梦县城,张献忠心中虽有不甘,但再继续打下去,除了损兵折将,空耗粮饷外,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最终他还是一咬牙,决定撤围而去。
回到应城过完新年,正月十六日,张献忠汇合整齐王向黄冈进军。
行至细石岭,有斥候来报,秦翼明、张天经两路官军,大约五六万人,在岭下当道列阵,堵住了大军前进的道路。
“白文选!冯双礼!命你二人为前部,率两万精骑,从中路突破官军!”张献忠端坐于马背之上,依次向诸将下达作战指令。
“诺!”白文选和冯双礼二将勒马上前,答应了一声,随即带领骑兵脱离本队,呼啸而去。
“窦名望!整齐王!命你二人各领本部人马,向敌左右两翼运动,包抄官军后路!”张献忠手执马鞭指向二人,继续下令道。
“诺!”窦名望与整齐王领命后,立刻引着各自兵马,迅速向左右两翼出击。
张献忠随即又将目光扫向身旁的两位义子,命令道:“张文秀!张能奇!命你二人迅速利用辎重及马车,原地构筑防线,护住老营家眷,不得有丝毫差池!”
“诺!”二人齐声答应道。
“可旺伤势未愈,尚不能骑马,你兄弟二人务必保其周!听见没有?”张献忠有些不太放心,忍不住又啰嗦了一句。
“父帅尽管放心吧,有我们兄弟在,大哥定然毫发无损!”张文秀拍着胸脯,向张献忠保证道。
张献忠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定国,冲着他大吼一声道:“定国!带上你的龙骧营,立刻随我上山!”
说罢,张献忠一夹马肚,纵马跃出本阵,朝着细石岭一侧的山径小道飞驰而去,定国见状赶忙也催军尾随跟上。
一路往山上走,定国让祁三升将兵力分散布置在沿途各个路口,待走到山顶时,在他们身边就只剩下了两百多人。
环顾四周,这是一块能够容纳数千人的巨大平台,居高临下,山下战况一目了然。
双方此时尚在焦灼状态,中路突击的西营骑兵面对官军布下的空心方阵,没有讨到丝毫便宜。
通常实心方阵只在正面布置火器,一旦正面被突破,整个方阵就会失去火器的支援,而空心方阵四面都配有火器,无论哪一面对上敌军骑兵,都能够给予对方很大的杀伤。
加上如此布阵,等于每个士兵都必须把自己后背交给同伴,这也极大鼓舞了阵士兵互相配合杀敌的决心。一旦有落单的敌军骑兵闯入,便会迅速被四面八方的火力所绞杀,根本难以逃脱。
中路难以取得突破,左右两翼的包抄也并不顺利,官军对此早有防备,在狭窄的通道上布满了陷阱和障碍物,每前进一步皆是举步维艰。
激战正酣,岭下义军老营的后方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张献忠站在山顶闻声望去,一脸惊愕地问道:“鸟!官军什么时候包抄到老子后面来了?”
定国举目观察了片刻,这才向张献忠禀报道:“父帅,据孩儿观察,这路官军的人数并不多,相信有文秀他们守着,老营家眷必定安然无碍。”
可张献忠犹豫了许久,还是把头一摇,向传令兵吩咐道:“老营关系重大,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传令下去,命前部及左右两翼部队缓缓后退,向老营方向靠拢!”
“父帅,万万不可,双方战线犬牙交错,此时后撤恐生大变!”定国心中焦急,连忙阻止道。
然而只要是张献忠决定了的事情,任凭是谁都无法改变,传令官很快就在山顶挥舞着令旗,将后撤的命令传达了出去。
前方西营将士本就在苦战,忽然见到后撤的旗号,再一看老营后方火光冲天,皆以为老营已被官军攻破,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后撤很快变成了溃退,官军趁势掩杀,西营义军自相踩踏,死伤不计其数。而败逃回来的溃军,又冲散了张文秀和张能奇用马车及辎重构筑而成的临时防线,官军跟在溃军后面,不费吹灰之力便冲进了老营,对着乱作一团的西营家眷大砍大杀起来。
张献忠站在山顶,看着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竟是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道:“定国,悔不当初,没听你言!”
定国虽知溃败之势已无法逆转,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向张献忠请战道:“父帅,事已至此,无须自责!孩儿这就率龙骧营冲下山去,或能扭转败局!”
张献忠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定国当即朝着一旁的靳统武喊道:“老靳,在山上留下两千弟兄护住父帅!其余弟兄随我冲下山去,回救老营!”
听到集结的号角,分守山路各条通道的西营将士迅速向主道靠拢,陆续汇入了下山的队伍中。
定国率军刚一出山口,便有一股官军挡住去路,定国二话不说拍马挺枪,冲锋在前,西营将士紧随其后,如一把利剑刺出,官军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待定国赶至老营,大量车马物资皆散落一地,四处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没有了一个活口。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官军俘虏,一番询问才知道,文秀他们已经护着老营突出重围,往蕲水方向去了。
老营脱险,定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打算重新与张献忠汇合,然而四面八方皆是官军,纵然定国勇猛异常,龙骧营以一当十,也始终无法突破官军的围追阻截。
“老大!”正在苦战,定国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扭头看去,居然是先前留守在张献忠身旁的李永成。
“永成?你不呆在父帅身边,怎么跑这里来了?”定国吃惊地问道。
“敬帅正往团风方向突围!命你无须恋战,相机撤退!”李永成朝着定国大吼道。
听说张献忠也已经无恙脱险,定国当即指挥着还在奋战的西营将士,找准两路官军阵营中间的缝隙,一鼓作气跳出了包围圈。
为了减少损失,定国决定暂时放弃与张献忠汇合,抄小路奔向岐亭。而白文选和冯双礼的那一路骑兵,由于冲得太过靠前,后路被断,只能退往了罗田。
数日后,突出重围的各路西营义军相继赶到团风归队。
在团风休整数日后,张献忠会同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闯塌天刘国能,顺江东下,与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等部义军合兵一处。
各路义军云集于庐江以南,沿江堤连营百里,烽火直达淮、扬,南京城皆为之震动。
至二月,南京兵部尚书范景文与安池道副使史可法率兵分汛扼守要冲,与义军隔江对峙。
见官军防卫森严,无法过江,各路义军旋即转攻安庆。安庆告急,应天巡抚都御史张国维檄调左良玉、马爌、刘良佐等部官军合师来援。
得到消息,义军于是兵分两路,由罗汝才、马守应、刘国能等部继续攻打安庆,张献忠则率西营兵马向北阻挡增援官军。
很快,白文选与冯双礼率领的西营前锋就在六安外围与左良玉遭遇,双方展开激战,不久又有刘良佐部官军赶到战场,白文选、冯双礼渐渐不支,败退至舒城近郊,与张献忠主力汇合。
两军合兵一处后,张献忠命张可旺领兵五万,原地构筑防御壁垒,阻截官军援军,自己则领着大军去取舒城。
谁知舒城还没攻下来,就传来了张可旺兵败的消息。
“这左良玉气势汹汹,连胜了俺老张两阵,如之奈何?”张献忠进退维谷,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舒城城池坚固,不可强攻!父帅不如假装退兵,孩儿则率部换上官军服饰,打着左良玉旗号,赚开城门!只需拿下舒城,我军便可以依城据守,将官军死死拖在坚城之下。”定国向着张献忠慷慨陈词道。
“形势危急,倒也不妨一试。”张献忠低头思虑了片刻,终于还是应允了。
没过多久,舒城的守军便惊喜地发现,一支“官军”穿插到了围城义军的后方,并向义军发起了进攻。陡然遇袭,西营义军似乎根本没有防备,很快就溃散而逃了。
这支“官军”于是一路杀至城下,为首一名“将官”朝着城上高声大喊道:“我乃左总兵麾下副将罗岱!贼兵已退!请速速开城!”
“原来是罗将军!久仰大名!将军稍等,在下这就去禀报一声。”城楼上的官军校尉没有丝毫怀疑,立刻下城通报去了。
过了片刻,城门被缓缓打开了。
定国正准备催军进城,忽有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官员匆匆赶至军前,拱手施礼道:“在下舒城知县张邦言,拜见罗将军!”
“原来是父母官!不知有何见教?”定国唇上贴着假胡子,端坐在马背上,扬起马鞭,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张邦言生怕得罪了这群军爷,始终低着脑袋不敢正视定国一眼。见定国问起,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罗将军明鉴,鄙县城内狭小,容不下这么多人,还请您将兵马暂驻于城外,只带少数亲兵入城,稍后自会有犒劳送往营中……”
没等张邦言把话说完,定国猛地把铜盔一掀,露出里面义军的帽饰,大喝一声道:“狗官,且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小爷我是何人?”
没等张邦言反应过来,定国已然挺身一枪将其戳死。
踏过张邦言的尸体,定国一马当先,大呼一声道:“弟兄们,随我杀进城去!”
城内守军根本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舒城也旋即落入了西营义军手中。
张献忠前脚刚进舒城,左良玉、马爌、刘良佐三路官军便杀至了城下。
西营义军据城死守,官军连攻了几次皆被击退,眼见天色渐暗,于是各自鸣金收兵。
谁知到了夜里,舒城内残存的官军竟趁着西营义军疲惫不堪,呼呼大睡之际,偷袭夺回了城门,引左良玉入城。
张献忠在睡梦中惊醒,见城中火光四起,知事不可为,只得在定国的护卫下,一路冲出南门,跑了两百余里,这才在潜山北郊天柱山中的天王古寨安顿下来。
应天巡抚张国维催促左良玉入山追剿,谁知那左良玉根本没把张国维放在眼里,非但不去进剿,反而四处纵兵掳掠妇女。
在舒城囤驻了一个多月,直到河南监军太监极力催促,左良玉这才慢悠悠地离开了舒城。
而此时张献忠早已恢复了元气,得知左良玉要来,张献忠当即率军向北,继而西进英山,在这里据险而守,种起地来。
至于左良玉,先前因剿贼不力,被崇祯帝下诏革职留任,此番六安、舒城破贼有功,很快便又被重新恢复了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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