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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马进忠部兵不血刃夺取武冈的消息后,定国很是振奋,立即传令各路兵马合击宝庆,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清军赶出湘西。
再说清军方面,自从张国柱的八千绿营精锐在靖州全军覆没后,清军在湖南境内最大的机动力量已被完全摧毁,沈永忠在辰州听闻明军攻克武冈,担心宝庆有失,全局崩坏,连忙带着一万绿营兵走沅江水路赶回宝庆,并于枫木岭渡口登岸。
说来也巧,定国率领的五万大军也刚好在半个时辰前从这里渡过了沅江。定国正打算挥军向宝庆进发,突然接到紧急军报说后方渡口出现大股清军,定国大吃一惊,连忙下令全军调头折返,布阵迎战。
当明军杀回渡口的时候,清军才刚有一半人登岸。沈永忠没有料到居然会在这里撞见明军,忽见明军杀至,沈永忠吓得是魂飞魄散,竟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该战还是该逃了。
“快!护送将军上船!”沈永忠身旁的几个心腹最先回过神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抬起沈永忠,回头就往船上跑。
双方旋即在渡口上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明军数量十倍于清军,就算绿营兵再能打,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些登岸的五千多清军很快就被截成了两段,首尾难以相顾。
定国坐镇后方指挥,见迟迟无法取胜,立刻派吴三省、郭尚贤二人各率一千精骑从左右两翼包抄。在两支明军精骑的穿插包围下,清军很快陷入重围,除了身后的茫茫江水,已是无路可走。
就在清军军心动摇之际,忽然有人大喊一声:“续顺公已经跑了!大家赶紧逃命吧!”
众清军闻声抬头看去,果不其然,载有沈永忠和还没来得及登岸清军的船队早已驶至江心,渐行渐远了。
眼见被人抛弃在渡口,这些被围清军立马炸了锅,原先还能勉力支撑的阵脚顿时大乱,小规模得逃窜迅速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溃败。
见此情景,定国不禁大喜,连忙吩咐身旁传令兵道:“敌军已是无路可退,正可以打成一次漂亮的歼灭战!速速传令众将士奋勇杀敌!不得走脱一个鞑子兵!”
在定国的严令下,一时间狭小的渡口上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挤满了惊慌奔逃的清军士卒,众人你推我搡,许多人都被挤入了湍急的沅江中,淹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此战,明军大获全胜,清军死伤及降俘者多达五千一百六十三人,将官阵亡三十九人,另缴获战马近千匹。
沈永忠带着五千残兵一口气逃出十几里外,方才停船靠岸,狼狈逃回了宝庆府。
在领教过李定国的厉害后,他深知湖南局势仅凭一己之力已是无法挽回,赶忙命宝庆知府冯桓为使者,前往桂林向定南王孔有德求援,邀其出兵,里应外合将明军聚歼于城下。
冯桓奉命赶到桂林求见孔有德,见是宝庆知府来了,孔有德心中顿时有了数,然而在表面上,他却还是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询问道:“喔?真是稀客!今天是什么风把冯大人给吹来了?”
冯桓哭丧着脸,叩首哭诉道:“王爷!那李定国来势汹汹,连克沅州、靖州、武冈诸府,续顺公势单力薄,抵挡不住,如今正困守于宝庆孤城,特命下官前来桂林求援,恳请王爷尽快发兵!若是迟疑,湖南全境不保!”
没想到孔有德因其先前与沈永忠有隙,听后反倒哈哈大笑一声,捋须言道:“这续顺公真是好打算啊!自己心虚不敢来,却让你冯大人来!冯大人啊,非是本王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你有所不知,那沈永忠真不是个东西!本王旧年向他借支衡、永钱粮,以解一时之急,谁知他不借也就罢了,反倒上疏弹劾本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今日地方有事,方才想起向本王告援,做梦!你且回去跟他说,本王三镇分驻于各府,如何借发?”
冯桓见孔有德话中竟有公报私仇之意,虽不愿介入二人之争,但还是好言劝解道:“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还当以社稷为重,湘桂两省本是唇齿相依,若湖南失守,广西亦将不保,还请王爷摒弃前嫌,速速发兵救援!”
不想孔有德却是面无表情地答复道:“冯大人所言,本王岂能不知?并非本王公报私仇,实乃本部兵马分驻各地弹压叛乱,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能够前往增援,还请冯大人谅解!”
见无法说服孔有德,冯桓也只能是一声叹息道:“既然如此,湖南危矣!”
孔有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做出送客的手势:“冯大人请回吧!本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冯桓怅然若失地回到宝庆,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沈永忠复述了一遍,沈永忠知求援之路已被彻底堵死,遂召来城中诸将,对他们言道:“诸位,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明军来势汹汹,宝庆已是危在旦夕,然而孔有德那个老狐狸居然见死不救!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突围撤出宝庆!”
张国柱心中对明军颇为忌惮,当即向沈永忠分析道:“以末将之见,咱们目前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放弃湖南,退入广西,与定南王所部汇合,再图反攻!其二北上退守岳州,一旦明军有图谋长江之举,则立即泛舟退往江北,可保万无一失!”
沈永忠与孔有德矛盾颇深,又怎会答应去投孔有德,当即连连摆手,坚决拒绝道:“我军若撤入广西,孔有德那厮定然不会相容,到时候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岂不是自取其辱?况且一旦咱们去了广西,明军见本帅与孔有德合兵,断然不会再打广西的主意,这样老狐狸反倒能够高枕无忧了!不可!断然不可!”
“将军,您的意思是打算北上?”张国柱明知故问道。
沈永忠嘴角微微上扬,冷哼一声道:“正是!我军宜当北上,退往岳州坐山观虎斗!本帅倒要看看,究竟是这老狐狸厉害,还是那李定国厉害!”
张国柱自靖州之败后,至今惊魂未定,沈永忠说要避战退往江北正合了他的心意,立刻表示赞同道:“将军高见!末将也认为北上岳州,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更为稳妥!李定国若想北上,必然要先行扫除后顾之忧,绝不会容许定南王在其身后!一旦定南王战败,将军正好可以借机上奏朝廷,参他今日见死不救之事,那时龙颜大怒,岂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沈永忠听后很是得意,一门心思就想看孔有德的笑话,旋即拿定了主意:“张总兵之言正合我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李定国势大,本帅既然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传令三军,今夜全部撤出宝庆退往岳州!这宝庆府权且当作本帅送给李定国的见面礼了!”
待至次日清晨,天方才刚蒙蒙亮,吴三省、靳统武便率领着明军先头部队悄然抵达了宝庆城外,大军在距离城墙五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却见前方城门居然肆无忌惮地敞开着,城头上也是空无一人,似乎完全就是座空城。
靳统武看着黑漆漆的城门洞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忍不住扭头问向旁边的吴三省:“老吴,这不会是沈永忠玩的空城计吧!”
吴三省亦是疑惑不解,皱眉思索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不如派两千将士攻城,一探便知。”
靳统武点了点头:“嗯,言之有理!陈玺,命你即刻率两千步军攀城而入!”
“这城门明明敞开着,为何却要攀城而入?岂不是多此一举?”陈玺不解地问了一句。
没等靳统武说话,吴三省已然率先开口解释道“你好好想想,若直接穿城而入,万一城内有清军埋伏,你当何以自处?”
经吴三省一提醒,陈玺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抱拳大声领命,随即带着两千步卒整队出阵,其中刀盾兵列于最前排,护住抬着攻城扶梯的步军方阵,缓缓向城下推进。
当攻城方阵抵达距城一百步的地方,陈玺不敢大意,下令全军加强警戒,随时防备可能从城头上射下的箭雨。然而城上一片死寂,根本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等接近城墙五十步时,城上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越是如此,陈玺越是不敢大意,紧绷住神经,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缓慢移动。然而直到登城扶梯在城墙下方搭好,城上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莫非清军真的都在一夜之间跑光了?”陈玺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身旁一名总旗官忍不住问道:“将军,怎么办,还要不要登城?”
陈玺不禁回头瞪了这总旗官一眼:“废话,都到这里了,不登城还能干啥!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谁第一个登上城头,本将军给他记头功!都给我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陈玺的鼓舞下,众将士立即一拥而上,一手提着钢刀,一手攀着扶梯,蚁附登城。很快,就有不少人先后跃上了城头。
“将军,城上没人!”最先攀上城头的士卒扶着城墙垛口,冲着城下高声大喊道。
“没人最好!给我继续往城里搜索!看看城门前有没有埋伏!”陈玺边向城上喊着话,边提刀也向着城墙上方攀了上去。
“遵命!”城头上的明军士卒齐声大吼一声,当即顺着登城马道向着城门方向冲去。
陈玺往上攀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吩咐了一声:“速去禀报靳将军,就说城中空无一人,清军已经弃城而走了!”
传令兵答应一声,立即翻身上马,飞快地向后方主阵疾驰而去。
当陈玺登上城墙的时候,明军将士已将城门附近能够藏人的地方全都搜了一遍,别说清军了,就连一个百姓的踪影都没有看到。
半日后,定国率领的主力大军也赶到了宝庆城外,靳统武与吴三省早在南门外恭候多时了。见到定国,靳统武立即抱拳禀报道:“元帅,宝庆是座空城,据斥候探报,昨夜沈永忠便已率军逃往岳州了!”
听了靳统武的禀报,定国不禁喜上眉梢:“好啊!沈永忠弃城而逃,清军湘西防线彻底崩溃,湖南全境光复指日可待!”
正当明军进入宝庆,欢庆胜利的同时,沈永忠那边却是另一番光景。他带着残部仓惶北逃,先是从宝庆退到了长沙,随即又放弃长沙,一路逃到了岳州。
沈永忠一逃,意味着清廷彻底失去了对湖南各地的控制。短短一个多月,清廷派驻各地的道员、知府、知州、知县纷纷弃城而走,除徐勇仍顽强地坚守着辰州,沈永忠还控制着常德、岳州外,湖南全省几乎完全被明军收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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