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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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予焱没有动作，颜蓉的反复无常令他多少有些生气。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

颜蓉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动摇，可当她看到他的脸色的时候，还是有些后悔了。

她在令他难过，仗着他对自己一时的喜欢。

但喜欢这种东西，不是不能割舍，也并非必须存在的。

“你在胡说什么？”殷予焱转过身，拉住她的手，非常努力地想把她的话当做玩笑。

而颜蓉低头看着他的动作，一瞬间觉得有些鼻尖发酸。

这可能是最后一个，为苏冷离着想的人了。

可她必须把他推开。

“我们不应该在一起。”颜蓉说着，听着耳边自己的声音，干脆又决绝，“你是殷家的小少爷，唯一的继承人，你需要照顾很多人的心情，包括你父亲、你周围的朋友，你有很多的责任要担，那些都是你放不开、放不下的。”

这些都是借口。

即使所有人都看不起颜蓉的存在，但也不能因此而赶走她。

只是她生出了退缩之意。

她对他心动了。

那个雨夜他将茵曼送回来的时候，颜蓉便察觉到自己的世界不再完整，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防御的墙门，他忽然出现在她的眼里，成为了唯一的那个人。

颜蓉迄今为止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比起他人的嘲讽、漫骂，她更害怕的是……沉浮于黑暗、这颗卑微又肮脏的心。

或许她还能狡辩一下，可她不想再更加卑劣了。

“我们不可能的，不要再纠缠了。”

“纠缠？”殷予焱猛然回过头来，眼睛通红地看着颜蓉，“你认为我在纠缠你？”

颜蓉挪开视线。

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抓紧了肩膀，被迫朝他看去，“阿离，你讲讲道理，是谁先对我又亲又抱，是谁先撩拨我的心？难道这些在你看来，都是心血来潮的玩笑吗？”

“那你要我这么做？”颜蓉的目光与他笔直地对视着，她绝对不能在这里心软。

“跟我回去。”黑暗中的光珠起起伏伏，落在他的身后，光影交织当中，他的神色相当受伤，“跟我回去，琉璃谷里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不可能。”颜蓉甩开他的手，“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为什么？”殷予焱的情绪逐渐崩溃，与他寻常的样子有着极大的差别，他的眼神凶狠，仿佛是要吃人一般，“我又做错了什么？是因为堂妹吗？还是因为我不够对你好？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可以轻易抛弃的存在，对吗？”

“你没做错什么，你也不需要对我好，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抛弃不抛弃，我们一开始就没可能。”

“阿离……”他被颜蓉的话伤透了，低下头，陷入了绝望，一滴泪珠滑过下颚，他说道，“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吗？不论我做什么，不论我怎么爱你，你都不会喜欢上我，是吗？”

“……”颜蓉应该回答他“是的”，可是喉咙却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发出不声音。

他又哭了。

为什么总是轻而易举地在她面前掉眼泪？

“我知道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看向颜蓉的表情冷若冰霜，他的眼神不复以往的热烈，看向她时全是悲痛。

这样就好了。

从此往后，不要再对她有任何的期待，也不要再来接近她了。

在她的心彻底沦陷之前。

颜蓉以为他会就这样直接离开，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没有别的动作，也可能是她太过在意，突然间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当中。

他还是弯下了腰，朝她伸出手，她疑惑地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他的脸。

他背对着颜蓉，说道：“先离开这里。”

琉璃谷的崩塌不需要太多时间，维持它运转的能量毫不夸张地说，已经被冷魂珠吸收了，化作无形的魂气占据颜蓉的身体之后，这个被封印在黑暗的结界，毁灭不过是她瞬间的决定。

但殷予焱并不知道。

他觉得颜蓉会陷入危险，因而想要保护她，在这种情况下。

颜蓉很想笑，毕竟这实在是可笑。

对着伤害他的人，放过来还要保护对方，实在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位殷家的小少爷。

颜蓉头一次发现自己对他的认识过于浅显，就在方才她还一直猜测，他或许会丢下自己。

“阿离？”颜蓉迟迟没有握住他的手，他终于回过头来。

刚哭过的眼角还是红彤彤的，薄唇紧抿着，低头看向颜蓉，他大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慌而大变，“阿离，你——”

颜蓉没有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琉璃谷的结界在瞬间涨破，与此同时，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殷予焱，被强行踢了出去。

颜蓉知道他会是安全的，琉璃谷的动作在她的掌控之中，可当他真的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滴答。

眼前的地面湿了一片，细小的水珠落在地上。

是下雨了吗？

过多的纠缠让颜蓉的情绪变得麻木，直到眼泪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她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雨水。

是她的眼泪。

整个琉璃谷都是她的东西，这里面的风或雨，都随着她的想法而行动。

颜蓉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隐藏在黑暗当中，颜蓉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死了那么多人，伤害了那么多人，到头来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让自己随心所欲，可以因为这一样，而制造出这么可怕的东西。

不管是谁想策划了这一切，都已经没有用了。

冷魂珠已经与颜蓉融合在一起，或许这就是冷魂珠的最终形态，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长辈们曾经说过，是冷魂珠选择了她，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她重生的原因便是冷魂珠，或许是当时在她体内的冷魂珠察觉到了危险，将她的灵魂暂时收了起来。

让她投身在另一个身体里，便成为了此刻的颜蓉。

为什么……

不是她就不行吗？

“主人。”

一个少年的声音将颜蓉从混沌的黑暗中拉扯出来，她睁开眼，思绪微微有些错后，冲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那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茵曼兽。

茵曼毛茸茸的爪子逐渐抽长，划出人手的形状来，他的身体更贴近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长得很漂亮，有些女孩子气，银色的长发贴着身体落下，头顶冒着一双毛绒绒的耳朵，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小满？”颜蓉疑惑道。

少年光裸着身体，在颜蓉的面前蹲下，“是我。”

颜蓉哑然地看着他，半撑起身子，怎么也想不到茵曼兽会变成人形，“你怎么……怎么会……”

“主人你忘记了吗？”少年的身体朝颜蓉贴近，耳朵被压得折了起来，蹭着颜蓉的脸颊，贪恋地说道：“好久不见了，竟然将我忘了。”

“……？”

颜蓉的视线无意间看到不该看的，在解开迷惑之前，她先脱下了外套，好在他长得并不高大，她的衣服在他身上，正好算得上是合身。

他睁着眼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很是纯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时她又觉得他是小满了，平日里他便总是这样看着她。

小满眯着眼睛笑了笑，脸颊红彤彤地，似是有些害羞。

他两手拉着衣襟，往身上拢了拢，慢慢地偏过头，银色的长发贴着她的衣物，深深地吸了一口鼻尖的空气，“是主人的味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颜蓉一直没有关注它，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它带过来，茵曼兽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也习惯了它的忽然出现。

“我一直呆在这里，那个女人把我封印在这里，我没有办法出去。”

“那个女人？”颜蓉想到起了殷予焱同自己说的那些话，眉头微微皱起，“你是说白夫人？”

“嗯。”

“她为何要对你……”

茵曼兽没有回答颜蓉，静静地盯了颜蓉一会儿，歪头苦笑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完全听不懂？

小满忽然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身体，整个人都贴着颜蓉不肯放开，“不过还好……我还以为这一次也不能唤醒你，现在看来，琉璃谷封印了我的力量，也间接让这里，成为了冷魂珠的孵化场。”

“孵化？唤醒？”颜蓉迷糊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主人，别着急。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靠近了颜蓉，只是轻轻在她额间一点，过去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飞速晃过。

那像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从出生到死亡，完完整整地呈现在她眼前，却又像是她亲身体会过一般。

画面中的女子，与她有几分相似，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从未见过她的笑颜。

她的身上遍布各种各样的伤痕，有些是挨了打，有些是遭到的反噬，她不断地、被迫地接收灵魂，面无表情地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她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傀儡，怜悯与同情从不在她的眼中出现，无论人们在她眼前如何哭泣着求饶，她也不会放下手中的长刀。

“做得好。”黑暗中，比她高大的父亲摸着她的脑袋，夸奖说道，“继续，你要帮阿爹杀更多的人，制造更多的怨魂，知道吗？”

弯刀上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她低下头，看着那些鲜血，心中没有一丝的触动。

仿佛只是看着一件极其普通的死物。

她对父亲的夸奖也不感到高兴，只是不解地抬起头，问道：“还要做吗？”

父亲的脸色一变，“怎么？你不想干了？”

“好烦。”她厌恶地说道，“做这种事有什么意思？他们总是在我耳边哭，真的好吵。”

魂力初显的世界，就算再厉害的天才，在她面前也不过蝼蚁一般。

她是天生的宠儿，实力碾压着一切。

想要反抗她不过都是徒劳，这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刀，因为杀戮而逐渐凝聚出了力量，成为了众人口中的魂器。

尽管做着这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父亲的意图。

有时候受不住满院子哭天喊地的声音，她会偷偷跑出去玩耍一个下午。

比起那血腥味凝重的黑暗的房间，她更喜欢在林间奔跑，喜欢闻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在河边安静地坐着。

她什么都不想做，没有欲望，也没有憎恶。

“刷刷。”

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河对岸的小树丛里，钻出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

“啊！”少年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定下神来，才慢慢舒了口气，“原来是个小丫头。”

她不高兴了，皱着眉，“你说谁是小丫头？”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明明他自己也是个小屁孩，却还说着别人，“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水流不断地流淌着，顺着她的脚，温度刚好。

“这里是我的底盘。”她仰着下巴，朝人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跟赶小狗一样，“知道了就快点离开。”

“？？？”

少年一脸的不信邪，“不是，这怎么就是你的地盘了？你在这里圈字了？还是你花银子买下来了？”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她从来没和人多做解释，言语间十分霸道，“再敢往前走一步试试？我剁了你。”

少年的脚步一停，随即看了过来，她还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一脸得意地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眼前的人却忽然爆发出狂笑，捂着肚子笑得腰都弯了，“我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威胁过？你说的好认真，我差点就信了。”

不用差点。

被人嘲笑了的她十分不悦，当然要证明一下自己。

怎么证明嘛……

她飞速地拿起身后的长刀，水花飞溅开来，蹭的一下闪到少年面前，提刀劈了下去——

“我靠！”好在对方的反应极快，转身逃过了这致命一击，他没有任何武器，只好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和人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你这脾气也太差了！有必要真的拿刀砍我吗？诶？诶？！你这刀怎么回事？好像有魂力啊……”

“废话少说！”她还没试过跟人这样对打，一时觉得新鲜无比，“好好接招吧，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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