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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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休养了几天，我也跟着在旁边照顾。

就在我觉得，这样呆在百花宫也不错的时候，老头子又派人传了信过来。

距离上次的相亲大会过去那么久，他倒是终于死心，不打算给我找媳妇了。

这一次喊我回去，似乎是想要知道天阶大会的结果。

我：“…………”

原先我是去参加这个比赛，也没有想拿第一，因为去之前听说那里是高手重重，我估摸着拿个十几的成绩就算不错了，但那些人比我想象中要弱一些。

我之后就随着阿离跑了，也不知道后续的事情。

我正想找个人打听，就看到靳汐妤从外面回来，她有时会去镇子外采集，这一次也是买了不少新鲜的食材回来。

她看到我，先是笑了，“殷少爷，听说你搞了个大事情啊。”

我拧着眉头，道：“我怎么不知道？”

“还装。”靳汐妤把菜篮子放在桌子上，摘下她的风帽，扭头看向我，道：“外面都传疯了，说是天阶大会上，有两人搞得大赛都乱了规矩，现在天阶大赛的举办方都中途休赛了，这一次的排名也没能排出来。”

我正想问这些呢，她这个消息来得到正好。

我问道：“然后呢？”

“我只知道里面有个叫青霄君的，说是被你打败了，现在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到处找人打听你的消息呢。”

“…………”

“虽然这一次的排行没出来，但已经有人默认你进前三了。”靳汐妤啧啧两声，道：“你说你只顾着自己出风头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着我们小蓉呢？”

我一听这个，便有些担心。

阿离在这次比赛里，也抢了不少视线，万一被别人盯上……

我急忙问，“那些人可有说她什么？”

靳汐妤低头整理着食材，听闻这句话，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担心，“没说什么啊……就是说有个奇女子，靠着有人相护，也跟着上了前五的排行。”

说道这里，靳汐妤就得意地笑了，“他们眼光倒是不错，统统都说小蓉好看极了，我出去的时候，茶楼里还有人在问，说那女子长什么样，你猜他们怎么回答的？”

“？”

靳汐妤站直了身体，压着笑，学着那些路人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道：“‘具体老夫也不知晓，不过虽然没有见过真人，可以确定的是，那女子站在人群当中，定是最扎眼的，如此，老夫倒想见上一见呢’。”

我脸上铁定都是黑线，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靳汐妤更是笑得人都弯了，捂着肚子哈哈个不停，“改天我带着小蓉上街溜达去，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认出来。”

正说着。

阿离就从里屋走了出来，她这一次受到的伤比较重，身体上的负担很大，因而走路的时候都很慢，唇色也是有些发白，慢条斯理的，看起来真的是弱不禁风。

我有种生怕她跌倒的错觉，想要过去扶她一把。

又怕她觉得我太大惊小怪。

就这么站在原地踌躇的功夫，阿离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她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隐隐有股香味飘过来，我侧目看着她，看到她垂下了脑袋，露出雪白的后颈。

她正看着桌上的那堆蔬菜，从里面捡着一个蒜头，道：“我可不爱吃这个。”

估计是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也软绵绵的。

阿离不爱吃的东西很多，她总是很挑剔，自己却不觉得，总是挑得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啊？这很好吃的。”靳汐妤说道，“你这么大人了，还要挑食？”

阿离愣了一下，嘴硬道：“我这不叫挑食。”

“那叫什么？”靳汐妤指着她说道，“你这不吃那不吃，不叫挑食叫什么？幼稚鬼！”

阿离抿着嘴，脸都憋红了。

我第一次看到她哑口无言的样子，觉得有几分可爱，她那截白得晃眼的肌肤就在我眼前，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有种安抚小猫咪的感觉。

阿离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水润润的，明明没什么表情地脸上，硬是让我看出了一点委屈。

我拿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回了篮子里，说道：“让他们吃，我带你出去。”

“去哪里？”

“去吃你喜欢的。”

**

离这不远，有一家小镇。

这镇子不能算太热闹，但比山脚下的村庄要好上许多，特别是集市的中央，也开着几家酒楼。

其中有一家出入的人不少，阿离把我带到门口，指着那里说道：“他们家的烧鸭，你一定要尝尝。”

我看这宏伟的样子，再看这出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打扮，说道：“你平时也来这里吃？”

阿离摇摇头，“他们家太贵了，吃不起。”

我心想也是。

毕竟平日里看百花宫的样子，便是处处透露着一个“穷”字。

阿离以前是世家的大小姐，不说是别的，就吃的喝的，哪里有亏待她的道理？

阿离看了我一会儿，道：“你也没银子吗？”

我连忙摆摆手，“不是，我只是在想……你以前……”

阿离转身，道：“那就行了，快进去吧，我都要馋死了。”

早知道这样就能讨她欢心，我何必饶那么多的圈子！

这家酒楼大概也是个招牌，一进门，便看到挂着大大的几个木牌，是当季最火爆的菜色。

阿离一进门，小二便很快就凑上来，“客官，您几位？”

“两位。”

“好嘞！您楼上请——”

二楼的位置稍微空些，但也没有多少空余，阿离坐在了窗边的位置，靠着阳台，刚好看到楼下的街景。

这一桌不大不小，也正好把两人隔开，我坐在阿离的对面，看着她，觉得有几分安宁。

她把所有想吃的都点了一遍，回头来问我，“你还有要的吗？”

我对这些都没什么所谓，反而觉得看她吃比较好，便摇摇头，阿离瞥了我一眼，说道：“再来壶酒。”

“我们这里酒可多了，不知您想要哪一种？”

阿离想了想，道：“青梅酒有吗？”

“有！”

“就这个吧。”

“好嘞！”

我看了眼小二离开的方向，笑道：“这招呼的倒是精神。”

阿离点点头，“这里的人都这样。”

“嗯？”

“很有活力。”我没想到阿离会这么评价，待我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她正笑着，“挺不错的。”

我忽然有一种，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她这样的感觉。

仿佛一锅沸水在煎熬中冒着泡泡，忽然有人把火关了，翻滚的情绪逐渐被平息下来。

我不喜欢阿离太煎熬的样子，总是我在旁边看着着急，也无法把她从那挣扎中拉扯出来，于是我只能看着她在泥潭里越陷越深，一边倔强地跟自己赌气，一边又不同我求救。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她心底的伤到底愈合了没有。

就算没有愈合，也无伤大雅。

只要她还会觉得，这样也不错，这个地方不错，这件事不错，也能有让她觉得好笑，觉得有趣的事情就够了。

那满桌的菜被搬上来的时候，我有些惊讶，“这么多……”

“殷少爷。”阿离低头拿起筷子，语气平平地说道，“可是你自己要请客的，不怪我下手狠了。”

“噗。”我笑道，“不是这个意思，你真的吃得下吗？”

“当然。”

“你可别寄托希望，觉得我能帮你吃……”

“不用你来。”阿离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道：“我一个人都能吃得光……”

我觉得她在胡扯，然而等她吃到一半，还没有停下筷子的时候，我属实惊呆了。

我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生怕她噎到了，一边惊疑不定地瞧着，一边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的面前，道：“慢点吃。”

阿离抬头看我，她打算和我说话，视线却忽然一顿。

她的反应有些奇怪，随着她的目光，我也回头看去，发现几个有几分眼熟的陌生人，正朝着这边走。

一时我也没想到阿离为什么要盯着这些人看，只奇怪地说道：“这是谁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一回头，就对上阿离的脸。

因为她这张脸跟阿离原来的太相似了，以至于相处久了，我便把她当做是原来的阿离，待我看到她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阿离的另一个身份。

那几个陌生人不是像别人，正是同阿离……不是，跟颜蓉很像。

“你认识？”我问道。

阿离摇摇头，然后愣住，又点点头。

我道：“什么意思？”

“我不认识。”阿离把嘴里的那些都咽了下去，喝了口水，理了理思绪，指着自己道：“她认识。”

我：“…………”

“是她原来的兄弟姐妹。”阿离看了人一会儿，奇怪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未听她提起过颜蓉的身世，便好奇道：“这么说来，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宫里，为什么你会入宫？”

阿离道：“你现在才来好奇？”

“……”毕竟那个时候，我只顾着拿冷魂珠了，后来阿离死而复生的事情，又给了好大的冲击，我自然是没顾得上问，“是不能问的事？”

“那也不是。”阿离擦了擦嘴，道：“不过说来话长。”

“嗯嗯。”我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然后阿离说，“那我就长话短说。”

“…………”

**

那几个人隔着我们几张桌子坐下了，估计是没认出阿离来，见到这样的情况，阿离也没什么反应。

对她来说，这几个人也只是陌生人罢了。

不过对颜蓉，她还是有些上心的，她同我说道：“这姑娘一开始不愿意嫁到皇宫去，是被逼着去的，因为一个很荒唐的原因，这一家子就卖女求荣了。”

“入宫有什么好的？”我不能理解。

阿离也不理解，她说道：“不知道，不过他们都觉得不错，为了家族的荣誉，觉得她应该做出牺牲。后来在路上，这姑娘就闹自杀了。”

她说着，伸手拉开领口，露出一片肌肤，我还没来得及躲开视线，就被上面的一道红给吸引住了目光。

开在她肌肤上的花细，虽然经过精心的描绘，但还是藏不住那道狰狞的，未愈合的伤疤。

我记得阿离的体质很特殊，不管是多重的伤，在她身上都不会残留太久。

我看到过她伤口愈合的样子，别说是个疤痕了，连淤青都不常有。

“这是……”

阿离说道：“愈合很多了，但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去不掉。靳汐妤说，可能是这女孩存在过的证明，所以不会那么轻易消失。”

我点点头，“所以你才能投生到她的体内？”

“嗯。”阿离合上衣襟，低头理了理，道：“这女孩很可怜，可是别人不会知道了。”

“为什么？”

“我刚醒来的时候，旁人只会说姑娘做的事情太傻，怪她为什么想不开。”阿离托着下巴，虽然是在说别人的事，神色却有些凝重，“可我倒是觉得，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断了自己的未来。”

阿离道：“她是觉得没希望了，不管再怎么抵抗，就只有自己一双手，推不动压在身上的山，逃不出周围人的牢笼，眼下的一天都如此难渡过，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又会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她选择了离开，一了百了。”

我想到了彼时的阿离，觉得有几分难过，我上前抓住她的手，道：“那你呢？”

阿离眨了眨眼睛，看向我，“什么？”

我问道：“你觉得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阿离许久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

她的脸上没有笑，也没有其他任何表情，仿佛陷入了禁止的时间，期间，我连动都不敢动，屏息着去听她的回答。

“以后啊……”阿离的声音淡淡的，抿着唇低头笑了，“我好久没有想以后了……你觉得会好起来吗？”

“我……”

“我觉得会。”阿离打断了我，盯着我说道，“殷大少爷，以后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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