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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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颜钰的表情瞬间就难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阿离扭头道：“没意思。”

靳汐妤站在旁边，问她说，“需要我动手吗？”

我看颜钰脸色都吓白了，靳汐妤的威力实在有些过于强大，阿离忍不住笑了一下，道：“算了。”

她站起身来，“就丢出去吧。”

之后不管那些人说什么，阿离都没有再理，我跟着阿离走到后院，忍不住道：“就这样算了？”

“嗯。”

“他们那样对你……”

阿离停下步子，天气入了春，满头的花枝都盛开了，小院子里的墙角，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阿离看了会儿，道：“和他们讲再多也是浪费口舌，我就……对他们宽容些吧。”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站在她旁边，微微侧下身子去看她，阿离的模样很甜美，若是只看她的外貌，定会觉得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可她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种无尽的包容。

我道：“你不需要忍耐。”

我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我不希望阿离在外面受委屈，也不想让她被欺负，我怕我的阿离太傻，傻到让人看轻，“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这样就够了。”阿离看着我，说道：“世上的人千千万，总有与我不同的，若是每一个我都要上去教训一顿，那这辈子都数不过来了。以暴制暴，也只会制造更多的怨恨。”

阿离道：“他们与我本没有关系，我不去计较，不叫做忍耐。像‘颜蓉’那样的，对于情理放不开，想要什么都做到尽善尽美的人，才会去忍耐自己的想法。

其实她若是不想成亲，有千种万种的方法去逃离，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敢去拼一次。越过那些可能性的结果，她把自己逼近了死路。为什么？因为她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我道：“她一介弱女子，又没什么魂力，觉得没有希望，也是正常的。”

阿离说道：“只有魂力强大的人，才可以说自己的想法吗？只有挤破了脑袋往上争，才能拥有一天自己的声音吗？不是这样的吧，从一开始，就没有谁最强谁最弱的比较，这不过是一个误端而已。她是个可怜的姑娘，把自己在他人世界里的分量，看得太重。又把自己的世界，看得太轻了。”

我不理解阿离说的话，因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就算是阿离转生到这具身体上，那些低弱的天赋对她来说，似乎并没有成为多大的阻碍。

只要有心改变，无论是再差的资质，都能够改善的。

因而什么都不尝试，便觉得自己的未来是一塌糊涂，这样的想法，从根本就在否认自己的价值。

“不说这些了。”阿离笑着，道：“你打算在这里呆几日？”

我还没从方才的话题里回过神来，有几分呆呆的，“什么？”

“殷大少爷，难不成你打算一直在我这住下去？”阿离一脸夸张地说道，“我虽然养得起你，但你爹能答应吗？”

我一脸黑线，“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你爹就你一个继承人，你要是不回去，回头来把我的百花宫给踹了。”

“噗。”

我知道阿离说的意思，她是觉得我出来这么久，应当回去说一声。

其实老头子那里，我回不回去都一样的，他要是想知道我的消息，随时都能来问，不过阿离倒是提醒了我另一件事。

**

我十五岁的时候，老头子就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娶亲的事情了，那时我一点想法也没有，后来觉得，我要是成亲，也应当是要和阿离在一起。

上辈子我与她一同私奔，一起出行一起游玩，却更多的是在逃避。

那时我们谁都没说将来的事。

而这一次，我想把这事定下来。

只不过我还是很忐忑，阿离虽然说要同我在一起，可我也不知道这个程度，是不是可以持续一辈子的那种。

为此，我还询问了一下其他人的想法。

阎云坤主仆二人，都非常支持我，拍着我的肩膀说，“是男人就应该这样！”

我看他们都开始为我挑成婚用的材料了，在阿离这里却一点想法都说不上。

润正还表示说，“要是我们知道那女人想什么，不就太厉害了？这要问的话，还是应该去问女人吧？”

于是我又去找靳汐妤。

靳汐妤对这事的反应很微妙，看了我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我有些郁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诶……”靳汐妤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比较怕我的，因而说话都会委婉不少，“我实在想不出小蓉成婚带娃的样子，她自己都还没完全长大的，我看你还是缓缓吧？”

可是我等不及了。

我道：“我只是想要个名分。”

“殷少爷啊……”靳汐妤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我，“名分这东西，女人在乎还可以理解，你为啥要那么紧张啊？小蓉既然说和你在一起，就不会轻易反悔的，你不用那么着急。”

我一把拍开她的手，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

“这种事谁也说不好，反正我就是想先定下来。”

“那既然你这么说，成婚了还能和离呢！这你找谁说理去？！”

这家伙！

专挑我不爱听的说！

我绕过她想去找别人，忽然发觉诺大的百花宫，也就那么几个人，找小满的话，那个小家伙比靳汐妤还不待见我，我正站在院子里，跟木偶人面对面，小满从旁边走过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头看到他，心里是有些意外的，“在想事情。”

“哦。”小满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翘着二郎腿，悠悠闲闲地看过来，问：“什么事？要不要小爷给你指点指点？”

我：“…………”

**

真是病急乱投医。

对着小满一通乱问后，对着他沉默的几秒钟，我紧张透了，忍不住握紧了剑，身子往前探了探，道：“有何高见？”

小满笑了，“这有什么难的？”

我：“？？”

“你知道主人喜欢你什么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他一脸嫌弃，道：“你也太没用了。”

我生平第一次叫人这么嫌弃，“那你说，她喜欢我什么？”

“她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啊。”小满一脸“笨死了”的表情，道：“因为是你，所以你做什么想讨她高兴的事情，她都会高兴的，你若是真的想娶她，何必去找别人问方法？用你自己的方式，不就好了？”

“…………”

我万万没想到一只小兽，比我看得通透多了。

**

黑暗中。

我扶着阿离的肩膀，把人推着往前走，她应当是没谁多久，这会儿连连打着哈欠，扭头问我，“到底要去哪里？”

我说，“马上就到了。”

这夜里走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响动。

阿离一步步地往前走着，是不是踩到几根枯枝，道：“这都到哪了？不是我们院子了吧？”

我继续推着她，道：“马上到了。”

这一段路要是白天来走，一点都不会觉得长，可这会儿在夜里，阿离的眼睛又被我用布条蒙住了，路也看不清，走了几步就停下来，走走停停，也是走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我拉着阿离的手，让人在原地站定。

“好了没啊？”

我走到她身后，抬手替她解开了布条，道：“好了。”

这一个断崖不高，眼前是一条涓涓小河，河水深暗的，看不清底的深色，然而在水面上，却浮动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河面上有着无数用灯芯点亮的莲花，各种颜色都有，一大片一大片的，不间断地往前流动着。

我偷偷去看阿离的表情，她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呆了。

我问：“喜欢吗？”

阿离的眼里映着灯火的光，扭头看向我，满是欢喜，“这都是你弄得？”

“不是我一个人，他们都帮我了。”

阿离道：“他们人呢？”

她说着，就想去找靳汐妤他们，我连忙把人拉了回来，握着她的肩膀，道：“等等！”

我的声音有些着急，我怕这好不容易塑造的气氛，一下子就跑光了。

然而事实上，这股子浪漫就是没持续多久。

阿离歪头道，“怎么了？”

我都练习好多遍了，才能在这样心跳如雷的情况下，看似平静地开口道：“我喜欢你。”

“……”

我道：“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阿离。”

“…………”

“嫁给我？”

**

阿离看着我，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我觉得空气都要凝滞了，觉得自己肯定要被拒绝了，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又该怎么挽回呢？

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阿离忽然问：“真的？”

我连连点头！

“噗。”阿离捂着嘴笑了，道：“大半夜就为了给我看这个？”

“不好？”

“好是好，就是……”阿离回头看了那满河灯火一眼，笑道，“就算你不那么做，我也会答应你的。”

“！”

“傻瓜。”她伸手牵住了我的，把我往旁边拉，“走吧。”

我脑袋都晕乎乎的，阿离的手又小又软，叫我都有些牵不住了，我一边跟着走，一边问，“去哪？”

阿离拉着我走到断崖下，很快我就看到了在那里透露出来的灯光。

靳汐妤蹲着身子，正低头吹着莲花灯里的灯芯，这个动作做到一半，忽然顿住，扭头看到了我们。

我：“…………”

靳汐妤：“…………”

如果说这么尴尬的时候，有谁是毫无感觉的，大概也就阿离一个人了。

她松开了我的手，双手叉腰，道：“你这是打算放多少个？”

靳汐妤看了我一眼，如实回答道：“我怕殷少爷搞不定你，这样多几盏灯，塑造一下氛围嘛……”

阿离被气笑了，道：“你想的还真是周到。”

靳汐妤还以为是夸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哪里哪里……”

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我，道：“你们怎么一起下来了？殷少爷，你求婚成功啦？”

我压着唇角，朝她使了个眼色。

靳汐妤的表情瞬间就暴露了，“太好了！”

阿离扭头看向我，我只好无奈地扶住额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

成婚当日。

决定的时候并非深思熟虑，成婚那日也没有招待多少客人，我给老头子发了个请柬，其余的礼数都从简了。

百花宫里，整个大厅也就几个木偶人充数，尽管如此，也过得十足热闹。

阎云坤在一旁掉眼泪，他更像是阿离娘家人，拉着我说了许久，“宫主她人好，你可千万不能亏待她。虽然我知道殷少侠也是个好人，但我怕你有时候疏忽她的感受，所以在这里提醒你……呜呜呜……你们能成婚真是太好了。”

他哭得稀里哗啦，以至于最后还是叫人扶出去的。

等阎云坤走了，润正也没有打算久留，离开前，他同我说，“好好待她。”

靳汐妤早在几天前，就拉着我絮絮叨叨了一堆话，到了最后，也就小满还没有同我说什么了。

我扭头去找那只小宠，发现小满正变作兽形，躺在桌子上打滚儿。

我走过去，抓住他的后颈，把小满拎了起来。

“你没什么要说的？”

小满也没有喝醉，眨眼，便幻化出人形。

他的脸蛋红扑扑的，酒气上脸，在地上转了个圈儿，道：“反正我早就料到了，你这黑心的家伙，也就主人会对你好。”

我道：“我与她，从此往后会过得很好。”

小满的动作一顿，背对我停了下来。

半晌，听到一声轻笑。

“这样就好了。”小满抓着酒杯，朝我举了举，“殷少爷，你放心，我会一直在旁边盯着的。”

火红的嫁衣，点缀着满园的春色。

长空晴日之下，我的姑娘慢慢地从远处走来了，霞衣藏不住她的美丽，她低着头，一步步走得相当缓慢。

这一刻，我等了许久。

忐忑的心上蹿下跳，紧张得不像是自己的。直到，她将她的手放入我的掌心。

余生，乃是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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