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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韩狗儿给小乙出的主意,竟是让他去京兆尹报官!
这勾栏娼行,虽然至轻至贱,怎么说也是一件生利息的行当,所以这长安城内的勾栏,都归京兆尹管理。出了事儿,自然要由京兆尹一体处断。
不过听到韩狗儿令他去报官,小乙仍然是吃了一惊。他们这些横行市上的轻侠之辈,向来都是官家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官家不找他们麻烦便很不错,哪有主动去报官惹事的道理?
韩狗儿却笑道:“你若真心要帮那暖玉楼,还是报官最为妥当。官家自然都是怕麻烦的,平素你要去骚扰他们,少不得先挨一顿好打。但你刚才不是说过,那凶汉像个胡人吗?你便一口咬定,有胡人在城内滋事,殴伤人命,我倒要看看京兆尹的兵士敢不敢置之不理?”
小乙聪明无比,所缺者无非便是市井经验。此时经韩狗儿略一点拨,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此时胡汉两家关系敏感,年前西域死了一个单于,现在大汉又换了一个皇帝,两边是战是合,尚无定论。这民间做生意的胡人,便也成了汉家关注的重点,连市上轻侠,都被告知要小心胡人,遇到非常状况要赶紧上报。
普通的娼家斗殴,京兆尹还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要是涉及了外国人,滋事体大,他们还敢不管么?
所以小乙便连忙跑到京兆尹府衙,报告了暖玉楼有胡人行凶一事。果然这京兆尹无比重视,当即发下令箭,着二十名胥吏跟着小乙去那暖玉楼拿人。
小乙带着众胥吏走上章台街,远远看见暖玉楼了,便弄一个鬼,说要小解,便趁乱走了。那些胥吏没奈何,只得自去暖玉楼平乱。
到得楼门口,正好赶上那巨汉大逞凶威,将那韩公子打晕在地,可谓抓人抓了个现行,于是领头的卒正便发一声喊,大家齐上,将那巨汉围了个严严实实。
“尊驾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何时来到长安?来此是要作甚?”那卒正面对比他高出两头的巨汉,丝毫没有惧意,只是连接发问。
以那巨汉一掌将金铤拍入桌内的威势,就算一个人对付这些胥吏,不说轻轻松松,也可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这巨汉脸上虽有怒气,却不得不报上来历乡贯:“我乃匈奴汗国人士,来此行商。初到长安三日,暂住藁街蛮夷邸。”
这便是大汉积威所在,纵是强胡也得低头的道理了。他打翻甚至杀光这些胥吏,不过反手之间。但是他一个外国人,如果不服管辖,与大汉官家作对,那大汉的军队定让你知道什么叫不死不休!
只听那巨汉又道:“至于姓名,叫我雷狼便是!”
那卒正看了他一眼,道:“尊驾莫要报那江湖诨号,还请报上真实名姓,我等好去查验!”
去年天下遭受雪灾,匈奴趁着大汉社稷不稳,很是入关劫掠了几回,胡汉之间的形势紧张无比,眼看百年均衡局面就要打破,两国之间又起战端。
天幸大汉出了个王巨君,献上“安汉七策”,其中一策便是“对匈奴策”,力主重开边禁,让那汉匈通商,以互补有无。匈奴能以牛羊马匹换得绫罗绸缎,好战之心大减,边境遂安。
而同时汉朝关禁外松内紧,虽然准许通商往来,进关之胡人皆要统计身份来由,入关行进路径,乃至相貌习惯、营生消费等等信息,若有作奸犯科、图谋不轨者,其名一旬之内便能遍传宇内,只要你仍在汉地,管教你无处立锥。
所以这“对匈奴策”实施以来,不仅边关靖宁,连这奸细人等,都少了许多,此时朝野方知那巨君智识,如神似圣。
那巨汉冷笑一声,正待说话,突然一个年老胥吏啊的一声大叫,手中水火杖当啷一声坠在地上。众人回头去看,只见那胥吏满脸煞白,额上涌出豆大的汗珠,嘶声叫道:“你你是雷狼雷狼大将!”
雷狼大将?众人听着这个古怪的称呼,都是不解其意,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若是在十多年前,雷狼这两个字,在张掖、凉州等地,那是人人闻之色变,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这雷狼本是车牙单于麾下大将,可谓勇武过人,用兵高明,但为人残忍嗜杀,号称刀下从不留降虏,便是吃了败仗,也要责罚部属,寻个由头杀上一个两个。所以不仅是汉军畏他如畏虎狼,连那车牙大单于都对他极为头痛,最后也只得寻了个由头,褫夺了他的兵权,将他贬为平民。由是他的凶名才渐渐被边关军民渐渐忘却。
但这年老胥吏,却是当年跟着陈汤校尉征战西域的老卒,亲身经历过这雷狼的可怕,是以一听到雷狼之名,便心中恐惧,几欲奔逃。好歹被那卒正扯住,才渐渐定下神来,想到这是长安城中,不再是那西域蛮荒之地,这雷狼也不再是统领万军的大将,而成了一个来长安讨生活的行商之人。
但是看着这雷狼满脸凶狠之色,老胥吏仍是心中惴惴,赶紧与那卒正简单讲述这雷狼的种种故事。那卒正越听越是眉头紧皱,看着那雷狼大声喝道:“这是长安城里,不管你是什么人,却由不得你行凶!”
那雷狼嘿嘿一笑,双掌上举道:“我哪里行凶了?难道你们汉人,在这勾栏院里还不许争风吃醋么?”
那卒正看看韩公子伤势,见他只是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却并没有伤筋动骨之处,还有气力在那里哭爹喊娘。又叫来莳妈妈相询,道那被打翻的门子也只是脱了一颗门牙,无甚大伤,方才相信这雷狼确实没有害人性命的打算。
毕竟身在长安,便连雷狼这种绝世凶人,竟也要收敛不少,大汉国力之强,由此可见一斑。可这雷狼身份敏感,既然已经知晓,却不得不查验一番。那卒正又细细记下他的住处行迹,跟随的商队名称等等信息,准备连夜上报查询。
那雷狼不以为忤,全程配合检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守法良民。那卒正反反复复问了几遍,终于问无可问。此时情况已明,这雷狼合法入境,一路皆有“官引”,在这勾栏之中,除了殴伤二人,倒也无甚作奸犯科之行。那卒正便大声警告他不得再行伤人,然后率着众胥吏纷纷去了。
一时间,厅内默然无声,连那韩公子也觉气氛不对,收了哭闹,悄悄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冒头。
那雷狼默然半晌,突然耸身而起,铁塔一般的身子大步走到刘信桌前,脸上渐渐现出狰狞的笑意。
“报官?小孩子输不起么?”只听得雷狼全身骨节发出炒豆一般噼啪乱响,一只手臂竟暴涨半尺,隔着一张大桌,竟直接将刘信提了起来!
那刘信看着如恶鬼一般的雷狼,登时吓得尿了裤子,点点湿意顺腿流下。他哭丧着脸,舌头都如打结了一般,哀声道:“壮壮士饶命,我一直呆在此处,哪有时间去报官啊!何况就算有时间,我也没没那个胆子”
周围几名家丁见主人被制,本应上前相救,但又有谁敢去招惹这个绝世凶人?都是慌不迭地后退了数步。
那雷狼双眼如同两柄尖刀,在刘信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从鼻内冷哼一声,手指一松,任那刘信摔在桌上,杯盘狼藉。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那雷狼头也不回地坐回自己桌前,“快滚吧,别让爷爷再看见你!从今往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保管不伤你性命,却让你欲仙欲死!”
那刘信心中恨极,知道这雷狼屈于官府盘查,一股子邪火却是发在自己身上,但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带着家丁仓皇而逃,那韩公子一见靠山逃去,也慌忙如丧家犬一般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去了。
今晚经雷狼这一闹,又是打人砸桌子,又是京兆尹排查,便是色中饿狼,也被吓得裹足不前。是以这开禁之后的第一夜,偌大的暖玉楼中,只有雷狼这一桌客人。
但是雷狼出手豪阔,单是拍入桌内的金子便有两斤之多,待会抬将下去,撬了出来,足抵得上若干日的利是,真可谓“一桌千金”了。
那莳妈妈索性便将女儿们全数叫来,轮番敬这雷狼吃酒。雷狼虽然也是酒色丛中的老手,此刻见了这么多美貌女子只围着自己打转,不觉心中大乐,哈哈大笑不止。
莳妈妈这边逢迎雷狼,一眼却瞥见雷狼带来的青衣小厮,正默默立在桌旁,手里捡了个果子慢慢吃食,不由得心中一动,喊来两个姐儿,让她们去服侍那小厮。
那小厮身子瘦瘦弱弱,面皮清白,低眉顺眼的颇为清秀,便像个无知雏儿,此刻见了两个美貌女子娇笑着前来服侍,顿时不由得涨红了脸,左躲右闪,坐立不安。
那两个姐儿见这清秀小厮满脸窘状,连身子都不让她们触碰,不由得皆是吃吃而笑。
转眼夜深,这雷狼喝得性起,又被众女撩拨起来兴趣,便索性在楼内留宿。他看似粗俗,但眼光却是极高,一眼便相中了楼内最红的姑娘堇娘,与她喝了个合卺杯儿,相拥共入香闺中去,不多时便听见靡靡之音大作。
众姐妹皆是一笑,便各自散去休息。她们入了这个行当,能有一夜休息,也不是易事,这也算是今夜惊魂之外的补偿了。
莳妈妈见那小厮立在屋外,不知所之,便喊来一个年岁稍长的姐儿,名唤江离的,对她悄声说了几句,那姐儿便点一点头,笑着向那小厮走去。
“小弟怎么称呼?今夜想要哪位姐儿相陪?”江离伸手去牵他的手,却见他如受惊小兽一般,疾忙缩手躲过。
不过小厮仍是用细如蚊蚋的声音答道:“我我叫小沁,姊姊在旁边给我一间空房就可以了,我得随时听着师父的召唤。”
江离抿嘴微笑,心中暗道,这小厮真真是个十足的雏儿。于是便软语道:“姊姊的房间便在隔壁,小沁就在姊姊房里睡下可好?”
那小厮满脸涨红,但也没有拒绝,只是慢慢地跟着江离踅进隔壁房内。
这江离是欢场老手,见多了色中饿鬼、公子风流,乃至贩夫走卒之辈也有涉猎,但像这小厮一样,不谙男女之事的小弟弟,却是难得能见。顿时不由得越看越爱,一进屋内,便松了胸前几粒扣子,软语温存,要帮他宽衣解带。
那小厮又羞又恼,但面对佳人,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来得及将那桌上油灯一扇而灭,引得江离又是吃吃而笑,没想到这小弟还真是害羞。
房内响起悉悉簌簌的解衣之声。片刻之后,忽然只听“啊”的一声低低娇呼,带着三分疑惑,又有三分惊讶,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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