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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辣出手的两人未触便分,杜稚季身形转圜不灵,回手将那钢锥击飞开去,那刘素素却身如鬼魅,向后飘飞出去,一直飞上一棵松树的树梢,杜稚季的掌刀自然也是斩了个空。
“你这淫妇,手上沾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方才还出言辱我逸云大兄,竟然妄想我与你合作?”杜稚季向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脸上露出狞笑。
“杜大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妾身好伤心那。”刘素素俏立松树枝头,口中娇笑,语音温软,但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砍了杜大侠的头,拿到京兆府去,能不能准折一点我的罪责?”
说话间,杜稚季暗扣在手心的石子已经再次击出,那刘素素则是在树梢上辗转腾挪,将一蓬一蓬的松针劈头盖脸地射下。
那松针本来柔软,之所以能破空飞射,甚至逼得杜稚季不得不进行闪躲,当然是因为上面灌注了真气!
杜稚季身为男子,自小练武,也是二十岁前后才炼出真气,这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年纪,又是怎么炼出真气的?难道这位看似千金小姐一般的姑娘,也是自小练武?还是她如小乙一般,也有什么奇遇?
不仅杜稚季越斗越是心惊,小乙在旁边看得也是心中恐惧,原来杜稚季跟自己放对之时,根本就没出全力,若是像今天这样抛掷石子,自己是怎么也躲不开的。
但是那个女子却不仅躲开了,还能伺机反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杜稚季要附耳对他说那句话。
杜稚季说的是,若是二人动手,便要小乙立刻逃走!
这女子的功夫不是军中战法,也不是角抵之术,更不是游侠一脉,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子邪气。杜稚季腿上中箭,行动便受影响,但这女子腿上也中了一箭,竟然仍能飞腾纵跃,形如鬼魅。怪不得杜稚季这样的高手也没有必胜把握,只让小乙快走了!
小乙当然不是那等弃友逃生之辈,杜稚季救他性命,又教他武艺,与逸云前辈还有那等关系,自己怎么可能舍他而去?但是他也知道,以自己这三脚猫功夫,在这里呆着不走,只会让杜稚季束手束脚,说不定还要给他帮倒忙。
想到这里,小乙赶紧转头向后跑去,不一定要跑得多远,先躲开这二人厮杀的战场才是!
但小乙没跑几步,突然只觉腿上绊到了什么东西,先是小腿一紧,然后是一阵剧痛,顿时站立不住,扑地倒在地上。
他用手一摸,腿上鲜血淋漓,竟被不知什么物事割开一道深深的血口。仔细一看,竟有一道细线贴地拦在两颗树之间,自己奔跑过急,又在黑暗之中,登时被绊倒在地,小腿都被这紧绷的细线割伤。
他顿时额头冷汗就流了下来。幸亏这线是贴地捆绑,若是抬高一些,正好勒在脖子上,岂不是要被开喉放血?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暗道不妙,看看那相斗的二人,只见刘素素在树枝间腾挪飞纵,一边躲避杜稚季的飞石,一边以松针为暗器,逼的杜稚季连连闪躲。
不好!
“杜大侠,不要再往外躲了,千万不要出了这片空地!”情急之下,小乙向着杜稚季高喊起来。
杜稚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刘素素柳眉一竖,眼含煞气,喝道:“小子,你找死么!”就听一声厉啸,无数松针之中夹杂着一支钢锥疾射而出。
钢锥的目标,是杜小乙!
若在之前,这钢锥来势小乙都看不清楚,但他这几日与杜稚季日夜锻炼武艺,身体早已有了本能反应,看到那钢锥射来,想也不想便是着地一滚,那钢锥擦着他的后背便射过去了,饶是如此,也将他吓得亡魂大冒。
小乙一口气顺过来,继续大喊道:“这女人在树林间栓了线绳,若是不小心撞上去就糟了!杜大侠千万别往外走!”
那刘素素在与杜稚季动手之前,早已设下陷阱,将丝线横七竖八地缚在林中,只要能将杜稚季逼出这块空地,他便会如同跌入蛛网的苍蝇,再也逃不过她的掌心。但没想到这番苦心布置,竟被这个小乙无意撞破,怎么能不让刘素素又气又恼?她见小乙躲开必杀一锥,立刻便想再掏兵器,但是向腰后一摸,一袋钢锥只剩了两枚,却已是不能再浪费了。
杜稚季听得小乙叫破刘素素的诡计,心中突然一阵明悟,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鬼窟’之中最为神秘的蛛夫人,竟然是个小丫头!你这一手‘天罗地网’可是厉害得紧呀!”
刘素素听见杜稚季叫出她的名号,更是目露凶光,恨声道:“什么鬼窟?我百家盟若不是二十年前被张逸云那厮杀了许多中坚,何须藏头露尾,终日躲在那不见天日的鬼蜮之地?”
杜稚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道:“当年你们鬼窟精锐尽出,三十几名好手伏击逸云大兄一人,还不是被他一人单剑,从盟主到小喽啰杀了个精光?当年没灭你们全盟,还要算是大兄仁慈!”
“哈哈哈!”刘素素放声悲笑,“张逸云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让他死,他又怎么活得了?只要他死了,我们百家盟又何愁不能重新走到阳光之下,重新发展壮大?”
杜稚季双目一凝,忽然道:“难道算计大兄的,还有你们这些鬼物?”
刘素素好整以暇地立在松枝上,声音重新转柔:“若能让张逸云死,我们当然愿出全力。”
“好!好!”杜稚季唇间露出一丝微笑,但只让人觉得冰冷无比,“早就听说鬼窟当中两位杀将,蝠先生最狠,蛛夫人最毒,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么下手杀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我便也没什么顾虑了!”
一言说罢,他手中又是两枚石子打出,逼得刘素素飞跃闪避,杜稚季却趁此空档,强忍着腿上疼痛,飞速抢至空地中间一个土坑旁边。
是杜小乙用来烧烤食物的灶坑!
只见杜稚季从那灶坑边摸起一根枯枝,大吼一声:“起!”便用那枯枝戳进灶坑,将坑底埋好的火炭全部掀翻出来,一时间空中纷扬着烧红的木炭,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不好!刘素素却似见了鬼一样,腾在空中的身子飘然远遁。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杜稚季大喝一声,双掌如巨扇纷飞,将那空中的火炭全部笼在袖间,也不惧疼痛,猛力向空中一推!
灌注着真气的炭火碎屑如疾风一般向着刘素素所在的树林方向飘洒,将树枝间纵横捆缚的细线照得若隐若现。这细线便是刘素素布下的陷阱,若是林中与她搏斗,必然会被这不知什么材质的细线割得浑身浴血。
但是,再坚韧的丝线也怕火焰,杜稚季将这一大蓬炭火以掌力推出,顿时有几根细线被火灼断,数点火光呼呼向两端烧去。这些细线彼此关连,而且都是缚在松树的枝干之上,不过片刻时间,刘素素苦心布下的“天罗地网”便烧成漫天飞灰,数棵油松的枝叶也被点着,烧得劈啪作响。
在小乙喊出“树林中有线”的时候,杜稚季便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也看穿了这女子诡异身法的奥秘。
如果这蛛夫人的轻身功夫全靠提纵之术,那么她的真气必然浑厚无比,才能支持她在空中不用换气,也能改变方向,进退自如。但是她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习武,体内真气也不可能凌驾于杜稚季之上。而且杜稚季腿上受伤,便行动不便,这蛛夫人腿上也中了一箭,怎么飞纵起来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除非她的飞纵之术,并不靠腿脚发力!
蛛夫人之所以叫蛛夫人,原来竟是因为她以丝线为武器,更是以丝线为媒介借力,才能在这树梢之间飞纵来回!
想到这一点,杜稚季顿时随机应变,以火攻之法,烧了她的蜘蛛丝!
果不其然,刘素素见“天罗地网”被破,立刻便往后躲,而且再也不敢在树梢间奔窜,而是落下地来,奔逃而去!
“这下咱们便半斤八两了!”杜稚季见她在地上逃跑之时,终于现出一瘸一拐的狼狈样子,不由得狞笑一声,手持一根燃着的木棍追上前去,时不时还将火焰引上旁边油松,生怕她再以丝线借力,攻自己个出其不意。
说是半斤八两,其实两人都知道,刘素素苦心布置的“天罗地网”被破后,攻守之势业已逆转。两人腿上都有伤不假,但是杜稚季是男子,年纪比刘素素大上许多,武艺真气也均是高出一线,没了蛛丝陷阱之助,两人正面对上,刘素素多半是要大吃闷亏。
小乙见杜稚季占得上风,心中也是喜悦无比,跟着杜稚季就追了出去。但是杜稚季一见他来,却忽然犹疑了一下,放慢脚步,低声道:“穷寇勿追。若是她在别处还有布置,咱们贸然追去,反而又要吃亏了。”
那刘素素见杜稚季放慢了脚步,不由得回头厉声道:“杜稚季!咱们走着瞧!有人会替我收拾你们!”但是脚下却不敢停下,一瘸一拐远远逃去了。
夜色重归寂静,那刘素素应该已经去得远了,空地周围只剩了几棵油松仍在熊熊燃烧。
两人虽然经历了一场凶险,但好在结果不错,除了小乙腿上被割破一道口子的皮肉伤,二人算是毫发无损。杜稚季哈哈大笑道:“这婆娘输了阵仗,却还嘴硬,我方才拿言语探她,若是那蝠先生也在左近,我还真有点害怕,但既然直到最后都没有人出来帮她,就说明她定是孤立无援了!”
小乙也跟着哈哈大笑,但是没笑几声,却听见杜稚季的笑声越来越低,转瞬脸上只剩了凝重之色。
小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坡前面一队火光由远而近,初时向一条长龙,到了近前却散作星星点点的火把,将他们所处的空地团团包围。
坏了!
杜稚季和小乙面面相觑,皆是心中狂跳。这时他们方才想起来,那刘素素是被官军追着正在逃亡!
杜稚季与刘素素打了这一架,阵仗不可谓不大,山坡上十几棵油松皆被点着,现在仍有几棵在熊熊向天燃着火焰,这些追兵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难道这刘素素在出手之前,已经想好要将这些追兵引到杜稚季这里,让他们互相残杀,然后自己趁乱逃走?
那么说,很有可能连杜稚季火烧蛛丝,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小乙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直到此时才真正发觉那个女人的可怕。
杜稚季看着逐渐包围过来的火光,远处有人喊着:“兀那匪人赶紧投降!不降者格杀勿论!”一颗心如坠冰窖。
这蛛夫人的心思实在是太过狠毒,也太过缜密,竟然想出这么个李代桃僵的法子,自己不知不觉,竟完全落入彀中!杜稚季啊杜稚季,你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小乙见杜稚季的脸阴云一般,知道他也没了主意,不觉心中悲凉,但仍打起精神,低声道:“杜大侠,咱们这就冲出去!”
杜稚季突然转过脸来,双眼如有火焰,直盯着小乙的脸庞,沉声道:“这么多兵士,闯是闯不出去的!一会我冲出去吸引这些人的注意,你便瞅个空挡,赶紧逃命去吧!”
小乙只觉一股鲜血涌上脸颊,猛地摇头道:“要做诱饵,应该是我来才对!杜大侠还要去救逸云前辈,怎么能死在这里?”
杜稚季低笑一声道:“我腿伤了,跑是跑不掉了,但是要挡这些兵丁一阵,还是可以的!救逸云大兄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着,杜稚季拖着伤腿,大踏步走上一个山丘,对着黑夜里包围上来的点点火光,发出一声几乎能震退黑夜的怒吼!
“杜陵杜稚季在此!谁想拿我,尽管上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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