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如此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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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饿得过了点，要了一桌子菜，实际吃得并不多，张佳一拣能留存的打了包。

夜更晚了，凉意更深，但两人是小别重聚，越发显得情意绵绵。张佳一紧紧挽着林旭的胳膊，头轻倚过去，慢慢随着他在人行道上散步。她反复在心里琢磨：该怎么问他和杜明霞的关系？要不要逼他带自己见家长？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林旭一脸满足、神情安宁。

林旭感觉到她的动静，顺势低下头来，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另一只手轻拍她紧挽着他的手。

张佳一不忍心打破氛围，不由得将林旭挽得更紧，想着，这样也好，就这样吧，一起散步，一直到老。

一阵风吹过来，张佳一不自觉地裹紧衣服，果然是“料峭春风吹酒醒”，春天的风不可小觑。林旭见状，忙让她上车，要送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想到一事，就说：一一，你一般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了吧？晚上不怎么出来吧？”

“嗯，要是不和姚红逛街，就回家，谁大晚上的爱出来呀，怎么了？”

“没有，逛街也别太晚，要是晚了可千万不要一个人，给我打电话，让我陪着啊，虽说现在治安好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谨慎些好。”

“遵命，大人。担心我，这种态度不错。”张佳一戏谑道。

“你别不当事儿，我可不是吓唬你，还是小心些好。”林旭神情严肃，不像是一般的关怀。

张佳一看他表情不对劲儿，就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了？”

林旭想了一想，正儿八经地说：“我要是说了，你别有包袱，毕竟是十年前的事儿了。”

张佳一坐直了身体，脸转向林旭，静静地等着。

“那时我刚上高三，因为我家离学校不远，就没住校，天天走读。有一天下晚自习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被一帮人拦住了。那天我正好没带钱，他们就很泄气，威胁我以后要多带钱。我听他们的声音和我差不多，推测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知道，我上的是普通高中，里面很有一些不学无术的学生，天天就是打架、谈恋爱，正事不干。我都高三了，能怕他们？再说，那时年轻，根本不懂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就别着筋不答应，于是，激怒了他们，他们围着我一顿暴揍呀。”

林旭说到这里，恰逢转弯路口，他的话停了下来，眼睛看向后视镜，查看路况。

张佳一心疼极了，她瞅着林旭的面庞，查看有无留下痕迹。

林旭轻轻笑出声来：“早过去了，没事，皮外伤，没留疤，看我，还是那么帅吧？”

他扬了扬眉，接着吹大话：“咱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呢，啥也不怕，你忘了，我才挨过一顿打呢，但咱换来一个媳妇，值吧？”

他那双细长的眼睛漾满了笑意，在夜灯的映衬下，整张脸生动活泼，带给张佳一莫名的安慰和安稳。好孩子就是好孩子！

尽管如此，张佳一的还是很挂念他当时情况，她紧张地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呀，正好我爸从外面回来，他老远就看到不对，先去报了警，那帮孩子就跑了。所以呀，人还是得多做好事儿，你看，我爸也没想到救的是我。”

林旭轻描淡写的说，张佳一听得心惊肉跳，她追问到：“再后来呢，他们有没有报复？”

“报复什么呀？那时，正赶上全国严打，形势严峻，他们大都被警察送到监狱里去了！”

张佳一放下心来：“阿弥陀佛，没有人找你的事儿就好。”她松了一口气，身体往后一靠，倚在座位靠背上。

仔细一想，不对，接着说：“这说到底是聚众斗殴，而且还是学生，就被判了刑、入了狱，是不是有些过了。”

“谁说不是呢？”林旭叹口气，“他们的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可那是特殊时期，听我爸说，警察定的性是抢劫”。

张佳一不懂法律，不知道个中深浅，只是作为老师，与学生们的感情与一般人不一样，她颇感惋惜，说道：“也不知道哪些孩子被改了人生轨迹？”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当时，现场还有三个没跑的及的，警察带走了，至于他们又说出了谁，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负责确认现场的几个。”

“唉，可怜的孩子，你不记得也好！这事儿没影响你的学习吧？”作为老师，张佳一几句话不离本行。

“没有，我多大的人啦，还能怕他们！”林旭继续吹。

张佳一“吃”的一笑，不接他的话。

“其实是，从那天开始，我爸每天晚上都去接我，我才没受到影响。”林旭吐了实话，张佳一点了点头，她整天与学生打交道，学生的心理她再不济也是了解一些的。毕竟是孩子，焉能不怕？

“不过，有一个人我印象深刻。几天后，警察让我去派出所指认现场的三个人，我呢，是第一次去那么威严的地方，眼睛根本不敢乱看，再者说，警察事先都说了，我去只是走走程序。一个年轻的警察把我领到一间房间里，这个房间被一排铁栅栏隔成两个小间，他们都在里面的小间站着。里面的灯光本就没外面的亮，他们还都低垂着头。我连看都不敢看，就随手一指。警察看我指了，就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转身就走，快到门口了，鬼使神差的，我回了下头，其中有个学生恰好稍微抬了下头。他的脸很脏，头发胡乱的垂下来，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蓬头垢面的。只是转瞬的功夫，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的眼睛很深，很黑。那双眼睛就从头发缝里直勾勾的看了我一眼，吓的我一激灵，赶紧走了。这么多年了，他们打我的场面我都记不清了，就这个人，这双眼睛，我始终忘不了。”

车早已停了，一扇扇玻璃和金属制板将世界隔在车外，林旭低缓的声音，让每个字、每句话显得异常清晰。

张佳一一开始听他说“印象深刻”，就认真的听着。听到他说那个学生的眼睛“很黑、很亮”时，心无端地跳了一下，很快，她安抚自己，都是因为之前太想赵谦玉了，神经过敏，不敢听见别人说眼睛的事儿。赵谦玉是那么冷漠、安静、不爱掺乎事儿的人，他才不会跟人去打架呢？于是，就稳下心来，劝林旭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从今往后，不许再提一个字。”

林旭望着她关切的眼睛，笑着说道：“我说这个事，是为了给你提个醒的，可不是吓唬你的。不管怎么说，你晚上可别一个人走夜路。”

“好的，我记住了。”张佳一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林旭狡黠地眨了下眼，“看在我受到惊吓的份上，还不奖励我一下？”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张佳一哭笑不得：“你这心思变得也太快了吧！”

说归说，到底她还是凑过去，在林旭脸上亲了一下。林旭呢，没等她撤回身，就势搂紧她，给了她个结结实实的热吻。

因为时间实在是晚，林旭下车，要送张佳一到家门口。

两个人依偎着往前走，张佳一突然想到一件事，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看了看，对林旭说：“丽丽打来电话说，周六她过生日，让我们过去，一起吃个饭，这不，地点她都发过来了。”

林旭歪过头，就着她的手，往手机上看。看着看着，乐了：“杨记酒楼，这不是杨继刚家开的饭店吗？丽丽怪会找地方呢！”

“是吗？”张佳一再看了一眼，确实，杨记酒楼。

“刚子家不是卖玻璃吗？怎么开起饭店了？”她好奇地问。

“嗨，刚子一家人有个共同特点，特爱吃。他爸爸特别豪爽，爱交朋友，回头你见了就知道了，好请人吃饭，干脆开了个饭店。”夜冷了，林旭搂紧了张佳一。

“哦，那这样说来，还真是巧。可是周六，你能来吗？”张佳一知道他的工作性质，越是节假日越忙，而且，现在还有项目上的事儿。

“尽量吧，我想办法。”林旭用手捏了下她的脸蛋：“我得去给你壮脸呀！”

“又贫，我要你给我壮啊？”张佳一撇撇嘴。

“哎哟，想趁机找个新的，始乱终弃呀！我好命苦呀！”林旭一声声哀号，不断把头往张佳一怀里钻。

张佳一不禁苦笑，林旭有时就像个小孩子，爱撒娇抱怨的。两人刚开始时，她偶尔陪姚红逛个街，无法陪他，他就会等在家门口，向她发嗲卖痴，像个争宠的孩子。

“又来了，”张佳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大晚上的，别闹，让人听见。”

林旭瞬间恢复常态，在张佳一面前，他就是那么放松，那么随性。

两人很快来到楼下，张佳一站定，问道：“说正经的，我们送个什么礼物好呢？”在人情往来方面，她永远弱智。

林旭想想说：“乔丽是你妺妺，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想好了跟我说，我买什么都方便。”

“好的，”张佳一转身上楼，回头加了一句：“这礼物我们得AA制，不能老让你一个人破费。”

她总觉得林旭他两个还没结婚，金钱上她也得承担。

林旭一听不愿意了：“你是不是真有异心呀？老跟我划清界限，你等我……”

说话间，他就要走过来。

张佳一见状，扭身跑步上楼，边跑边笑：“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她实在怕林旭再闹她，这可是在楼梯间，谁要是推门出来看见，多不好意思。

林旭指着她说：“还敢不敢了？”

她伏在栏杆上，往下看着说：“不敢了，不敢了！”

林旭笑了，说：“这不差不多，以后不准胡闹，快回家去。”

“遵命”。张佳一老实地回答，返身上楼。

听到张佳一进门的声音，林旭回身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暗笑：“张佳一不愧是老师，什么事儿都要一板一眼的。可话说回来，自己不就是喜欢她这个愣劲儿吗？”

回想与张佳一走过的日子，他甚是感激。他，怦然心动，她，心未所属。他与她，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相遇，是名副其实的天作之合。

“最近太忙了，陪佳一的时间太少，不论如何，周六得抽出空儿来。”他作了决定。

周六一早，林旭已将礼物打点好，放在后备箱里。原本双休日他着的都是休闲装，今天，为着重视起见，临近中午出发前，他换了套西服，打上了领带。

这一身打扮，让杜明霞眼前一亮，帅气的林旭总能给她惊喜，可转念一想：这惊喜不是为着自己，她心下懊恼不已。早上，林旭说中午要有事出去一趟时，她还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一定是去见张佳一了。一阵酸味涌上心头，她打趣道：“哟，打扮的跟个新郎官似的，要干嘛呀，结婚吗？”

林旭嘿嘿一笑：“结婚？我能不提前说呀？你还得随个礼呢！我找佳一，她表妺过生日。你中午安排好了吧？”

杜明霞心想：结婚？和张佳一，你太天真了吧？但面上不动声色：“安排好了，你跑了，我不得操心呀！”

杜明霞爸爸约了个朋友吃饭，也是房地产公司老总，本来是让杜明霞和林旭作陪的。林旭好说歹说的，最后在杜明霞的帮助下，才得以脱身。他挺感激杜明霞，就继续说：“谢谢了，回头再有饭局，我来安排，我喝酒，你安心吃饭，好不？”

杜明霞原还指望他能请自己吃饭作为答谢呢，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帮他，心下一阵失落，又不能让他看出来，就把手一挥：“你快走吧。”

“哎，好的，再见。”林旭喜气洋洋地跑出去。

杜明霞咬着牙，从窗户里看他跑出大楼，一点儿没耽搁地开车走了，心里那个气呀：“行，张佳一，让你再得意几天，等这边事儿差不多了，我腾出手来，看你们能好多长时间？”

乔丽约了几个闺中好友，有张佳一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加上她、林旭、杨继刚，带上杨继刚的两位朋友，十个人，热热闹闹的为乔丽庆祝了个生日。

席间，除了张佳一和林旭是确定关系的外，其他人都是单身。年轻人到一起共同语言可多，但答理她俩的人不多。想想也是，人家都急着要表现自己、突出自己呢，万一能和谁拉近感情呢！

饭后，乔丽约大家去KTV唱歌。张佳一的声音是一流的，加上她喜欢音乐，唱歌很是好听，是名副其实的“麦霸”。

她兴致勃勃地要去凑热闹，林旭拉住了她的手，并对众人说：“你们去吧，我们还有事，不去了。”

众人“呜”的一声怪叫，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尤其是杨继刚，因为跟林旭关系最好，一边大声地说：“旭哥，兄弟明白，你们走吧，走吧”，一边挤眉弄眼的。

林旭上去给他一脚：“明白个屁呀！我是真的有事，走了啊，改天我请大家吃饭。”

乔丽被张佳一拉到一边，张佳一行使着姐姐的权利，对她嘱咐道：“别玩太晚了，注意分寸，杨继刚人不错，年龄也大一些，多听他的。”

乔丽边笑着，边将她往林旭身边推：“姐，我知道了，旭哥，快把我姐带走吧！”

张佳一还想再说两句，被林旭一把拉走了，惹得众人轰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