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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子辰站在原地愣怔了一阵,按理他这样循规蹈矩又注重宗门礼数的人在这种事上或许该说几句“于理不合”“恐怕不妥”之类的劝解,但他居然什么也没说还恭声应了“是。”

檀珩书带上几名修为不弱弟子同蓝荀越连夜折返鬼村,剩下浅聆心一脸无奈,和那些一脸惊疑打量自己宗门子弟。

他们虽然对这位新任掌门仙尊知之甚少,但脾性还是略知一二,他为人冷肃孤僻,平日里不喜与人接触。檀珩书来这小筑里住下不过两日,弟子们对他皆是恭敬避讳,诚惶诚恐,除了他身边陪侍的默凡根本没有弟子敢靠近他的住处,房间洒扫都是有专人前去,都怕打扰了他素日清静。

而眼前这位虽说是仙尊内定入室弟子,但她毕竟是女弟子留宿在自己房内共处一室终归不妥,有的弟子还是忍不住私下议论,那蓝子辰眼风一扫,才让这些人不敢再暗自私语。他也遵从掌门安排,领她去了檀珩书在此地暂住处。

浅聆心没有多加猜疑,自然知道檀珩书此举为何,无非是对她身上依附的那缕魂灵不放心而已,只是没想到还会被下了禁足令。

一路上蓝子辰也只是寒暄一些关于她恢复修为通过比试进入大长老门下又被掌门收徒那些事情,甚至她在须弥殿上惹了什么祸事被掌门处罚都一清二楚,这些事迹被他这么一通罗列顿时有些脸红,看来他一直都有在关心的立场上关注着她,之中含着作为当初领进门作为长着那般嘘寒问暖。

那叶紫娴黑着一张脸尾随上来,只要见两人稍微靠着近了就会从中间横插过去,阻隔两人任何微乎其微的接触。

来到一处幽静小院,亭台水榭看不出有多华丽却有一份素雅怡然,院中几簇翠竹在月色银辉下闪着细碎的点点斑驳,比起墨云间的宁静悠远,此处更显凄清冰凉。

进了这简单空旷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屋子,更觉冷清的令人心底发凉,屋里亮着烛火倒不是很暗。

蓝子辰遵循掌门仙尊指令特别忠诚的命人在院门守着,让她好好在屋里休息便要转身出去了。

叶紫娴难得可以进来这里本着好奇心起打量了一番屋子,随后觉得顶多干净冷清一些也别无二致,便觉意兴阑珊。

浅聆心看了看她,漫不经心下了逐客令:“还不打算走?等着看什么呢。”

叶紫娴冷哼走来,一脸讥诮掺杂着妒意,看她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连仙尊都对你这般维护,收了你做徒弟,居然连自己住处都会让给你?”

浅聆心满不在乎,一语双关道:“没什么,不小心又爬了你们仙尊床而已。”

听了这话叶紫娴像被踩了尾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气怒道:“真是不知廉耻,勾引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那边刚踏出门槛的蓝子辰险些脚下一踉跄,他回头不以为意地轻笑道:“浅师妹,你一女孩子这种有损名声之言,以后还是别再拿来乱开玩笑为好。”

作为亲身体验过一回她那“爬/床”行为的人,蓝子辰自然晓得她有难处和“难言之隐”,说完便摇头离去了。

浅聆心无所谓耸耸肩,无视一旁气急败坏之人转身顾自在桌旁坐下准备倒杯茶水,谁知座下梅花凳还没等她沾上屁股就落了空。

在即将人仰马翻之际疾手扣住了桌沿才稳住身形,然而刚才那情急下胡乱一扒拉桌上瓷杯滑落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那叶紫娴作弄过后一阵畅快得意的笑声还在屋外廊间回荡而去,想起阿思当初也是被叶紫娴用这么幼稚招数差点绊个狗啃泥,这人是有拌腿僻还是咋地?

她两手撑在桌上深吸一气,尽可能压下了胸腔中那股翻腾上来的暴脾气。

这屋里有内外室两张榻,浅聆心愤然甩上门就往外面那张硬榻上一躺,随手抓来薄褥往身上一盖。

本来还一股脑怨气打算着夜里逃脱的计划,谁料困意不知何时席卷上来一睡就到了后半夜才转醒,许是这几日沿途奔波太疲累缘故。

浅聆心坐起来迷迷糊糊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看到屋内依然空荡凄清,心下不由牵起了一抹苍凉孤寂。

咽了咽干涸的喉咙,便去桌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下,这桌上也就仅剩她手里这一个完好杯子其他全都碎尸去了地上。

坐在桌前缓了缓神,睡了一会精神头也清醒不少,她感知了下内室动静确定那檀珩书还未曾归来,当即心念转了转,打算趁夜离开。

就在她准备起身之时,门前窗纸上被浅淡月光映上了一道人影,那人脚步声却极轻似无,可知其修为不浅,浅聆心目中一凛,放下手中瓷杯戒备地看了过去。

那人直接轻推门而入,一方清冷月光穿门斜落进屋内,背光立在门前的人看不清面容,见了屋内人后微微一顿随即回身轻掩上了门。

檀珩书似乎也有一刻惊讶她居然真没离去,然后自然的走去桌旁坐下,面色平淡,语声更是随意的问道:“还没歇下?”

浅聆心看了对面之人,这屋内好像也不因她的存在而感到半点不适应,微微一笑,便也很是随意地道:“我都歇过前半夜了,仙尊现在才归,你们查到什么了么?”

檀珩书那淡然清华气质似乎此番出门回来也未带半点风尘烟火气,他随手拿过杯子倒茶便要喝,便道:“明天假成婚计划照常进行。”

浅聆心神色一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手里那自己用过的杯子,抬手正要说什么。

檀珩书薄唇刚触及杯沿顺着她目光看了手中杯子,又顺着烛火微光看了那一地狼藉碎瓷,看她道:“还撒气了?”

浅聆心神色恢复如常,面不改色道:“唔,等你等得不耐烦了,摔几个杯子玩玩,你不介意吧?”

对于如此暗含隐晦之言,对面之人也只淡淡杨了下眉,他放下杯子,目光定定看了她一会,猝不及防又问了当初那同样的问题道:“你当日为何会去封魔殿?”

浅聆心闻言神色一顿,这事也早有了心理准备,有那么一刻真想把一切事情和盘托出才痛快,可还是没下那个决心,反问道:“你是在好奇我是怎么把那家伙给带出来的吧?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檀珩书垂下眸子,淡漠清雪的一张脸上被桌上烛光掩映的愈发冰玉风华,那淡漠脸庞又没了任何情绪。

浅聆心看了沉默之人,本来还想问问他为何借誊抄经卷手法解了她身上血脉封禁术,话到喉间滚了一遭却又给咽了回去。

檀珩书抬眸瞥了她,目光触及人身后被翻动过的床被,对她不带情绪地淡声道:“外面被褥单薄,去内室睡吧。”

浅聆心有些怔然看他,好半天反应过来了他的话,心思急转间才接上去道:“不用客气,能在仙尊这里留我一席之地已是荣幸,岂敢鸠占鹊巢再占了你的卧榻,我这人粗糙惯了,没那么娇气。”

檀珩书微微一愣,却也没再多言,他起身便走去了内室。

浅聆心一手支额看着那颀长背影走了进去,发现到了外面对这个尊贵仙君都不再如同珩琅宗那般应对局促了,以前她还有点没来由的惧怕他。

听闻里室褪衣服时窸窸窣窣细微声响,当即有些热血上头,支着额忍不住开玩笑道:“仙尊,你把我留在这,就不怕我那夜游症的毛病又犯了去爬你的床?”

里面之人沉默了会,似乎已经躺下了,良久他那略显低沉却显格外好听的声音自里响起,淡然道:“已经后半夜了,不至于你白日还夜游。”

浅聆心:“……”

第二日午时,浅聆心醒来时里面檀珩书已不知去向,起来简单洗漱准备出门之时遇上了似乎已在门外等着许久的蓝子辰。

闻见门扉打开,蓝子辰回过身目光柔和落在人身上,他怀里是那眼熟毛茸茸白毛球。没想到这骨灵居然对蓝子辰情有独钟,最近见它好似惧怕檀珩书,昨夜定是躲到篮子那去了。

他淡然笑道:“师妹昨夜睡得可好?此地居所粗陋,你与仙尊都还习惯吧。”

浅聆心伸了个懒腰,看他好像对她与他们仙尊共挤一个屋子并无好奇了,这声问候也只单纯作为蓝家人所代表地主之谊的关切。

戳了戳他怀里的骨灵,便道:“已经很好了。对了,仙尊他们可是已经出发了?”

蓝子辰点头微笑道:“仙尊让我在此候着,等你醒来便带你一起前往镇上准备今晚鬼亲之事宜。”一听这“鬼亲”二字,浅聆心居然心中打了个突,她本还心里盘算着独自离开按煜天擎原计划自己去,可没想到檀珩书居然派人直接在门口盯上了,这蓝子辰修为远在她之上逃是不得,眼下也只能随他一起出发前往镇上。

浅聆心从他手中接过骨灵,看它全程不发一言的样子蓝子辰应该还不知它会说话,不知这毛球搞什么名堂。

云锦镇西巷,孙家宅。

这里一看便是大操大办张罗过成婚喜事,满堂张灯结彩,梁上喜挂红绸,只是敲锣打鼓热闹喜庆的时段已经歇了。

天色渐沉,彤云满天,天地间唯有天边那片红霞映衬着一点喜庆,这深宅大院愁云惨淡,哪像是刚经过婚庆喜事。

孙宅里那对新郎新娘已经被蓝荀越安排人秘密保护了起来,浅聆心穿上了刚从新娘身上脱下的凤冠霞帔,正由丫鬟们帮着梳妆打扮穿戴妥帖了。

浅聆心瞧了眼那码放着各种珠光宝气的妆奁盒,目光落到那面铜镜上,这种新娘才有的脂粉妆容,那张盛装打扮艳丽的一张脸令她乍看都有些陌生。

不管从古到今,结婚都会是每个女人一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一天,虽非嫁娶,她此番这一身红装也穿得太随便了。

夜色降临,月色阑珊,一阵穿堂风扫过寂静院子,门扉吱呀轻响。

浅聆心被梳妆妥当后盖上了红盖头如坐针毡地端坐在那本该属于新婚燕尔春宵旖旎的红枕软塌上,听到屋门动静她骤然紧绷的袖里一双玉指都不自在的揉捏起来。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她竟会有新娘子等待新郎来那般紧张?暗自笑了。

然而她神识查探却并未发觉有人进来,屋内又恢复安静极了,这种诡异的静令人感到胸闷窒息。

浅聆心一阵气闷,假成婚而已,何必这么形式认真?扬手不耐烦掀了头上盖头,刚要起身面前霍然站立了一个高大身影。

吓得她惊叫出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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