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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亦被楚靖磨得没法,许诺慕征:若退婚,以六公主许之;若慕征不同意,皇上亲自主婚,南宫小姐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慕征少年得志,怎么还可能娶和别人私定终身的南宫小姐呢!可让他娶跋扈骄奢的六公主他也是不肯的,他的性子又骄傲又倔犟,本就对朝廷的尔虞我诈寒心,不肯因裙带关系深陷皇家纷争。
思来想去,终究想明白了。他以一个条件换回了一卷圣喻:慕家不与皇族联姻!三代内,楚氏江山有难,慕家无条件相助。
楚靖感念他肯退婚不刁难,遂从中做了他的说客。皇上在万般不舍之下,最终给了慕征一枚乌骨令,领十万精兵,做三代护国暗将。
慕征欣然接受,安然隐退。
南宫家有愧,不接慕家退回的信物。言明,送于慕家,错就是错。
慕家双亲仁厚,生出一念,就又把玉佩给了南宫家,孙代再结一亲。
到了慕轻烟父亲这一代,本该娶南宫家的小姐南宫念雪。可是南宫家小姐十二岁上丢了,到了适婚年龄,南宫家当家人又心怀愧疚而来。
到慕轻寒出生,南宫家这一代嫡出只有两个少爷,本来联姻无望,谁知道四年后慕轻烟降生,南宫家送了厚礼和信物来为南宫家大少爷南宫胤求娶。
慕征爱若掌珠,不想答应。可南宫家请了楚靖和靖王妃做媒,每拒一次就又请些尊贵人物;先后三次,南宫家不但把靖王和靖王妃请来了,还请了两家好友麒麟山庄当家人东方寅和画眉山庄的言凤。
南宫大少爷自小常来家里,慕征看着也是个周整人物,世家大族下也是个好苗子,无奈下答应了。
南宫胤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自小聪慧,勤奋刻苦。尤其家传技艺上,到得十六岁家族再无人能及。
这一年,南宫胤打造了一件暗器‘追魂翎’,送给了慕轻烟。乌金器,紫金翎,不足三寸,能透骨而入,锋利无匹。
院子里似乎有人来了,与在廊下伺候的丫鬟婆轻声搭着话。
绿杨走到门边,掀开棉帘子看时,笑着回头向南宫老太太道:“是表小姐来了,知道老太太您歇了晌儿,不肯进来。”
“这大冷的天,她身子本就单薄,怎么敢让她在风里站着,快进来!”南宫老太太一叠声的让人去煮姜茶。
慕轻烟纯净如水的眸色微眯了一眯,悄悄的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她不动声色的往美人榻上靠了靠,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表小姐说的就是邓敏,南宫胤姨母的唯一嫡出。她自小就爱在弈剑山庄小住,或三月或五月,往往回去了没十天半月就又来了。弈剑山庄的当家主母只生了南宫胤和南宫昊两个男孩,对这个外甥女十分疼爱,视如己出。
邓敏貌美且聪慧,心灵手巧。琴棋书画虽算不上多出色,却都略有小成。独独女红,在京中闺秀中,绝对算得上是顶尖的。
她谦合有礼,温婉贤良,只是性子软弱,爱哭。
南宫老太太很喜欢她,有意将她许给南宫昊,就只差挑明了。
“给老太太请安!”邓敏轻声细语,眉目秀美。回身往丫鬟手里接过一件东西又道:“敏儿无甚别的本事,女红倒也还过得去,就想着给老太太裁件新衣。”她将一件孔雀蓝的闪缎衣裳捧到南宫老太太面前。
南宫老太太的陪嫁冯妈妈忙上前接过,往老太太的身上比量着,赞道:“表小姐好手艺,看这料子的颜色、质地和针角,着实用心呢!”
“我都这岁数了,穿什么不行,哪用得着花这么多心思。”老太太轻抚着衣襟上绣的牡丹,并未多说什么。
邓敏有意无意的睨了慕轻烟一眼,她知晓讨到了老太太的喜欢,嘴角的笑便有了些些得意,不着痕迹的在南宫胤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烟妹妹也来了?听表哥说你前些日子又病了,如今可大好了吗?”
她似故意的,将那个‘又’字咬得极重,可脸上却是一脉柔情。
慕轻烟浅浅的笑着,“表小姐有心了,不过是在寺里清修,病倒也没有多重。”她一脸的不以为意,“我身子骨不强,总爱闹些小病小灾的,都习惯了。”
“妹妹话虽没错,但天长日久总是这样也不是回事,还是趁早寻个好大夫,多用几味药,或许从此就好了呢?”邓敏的视线胶着在南宫胤脸上,耳边微微的泛红。
“女儿家,本来就软弱些。烟儿这又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多养养就好了,也不用放在心上。”南宫老太太劝道。
慕轻烟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邓敏,将她匆忙从南宫胤脸上移开的目光尽收眼底。她笑而不语,似没看见一般,转开头去。
南宫胤皱眉说道:“早就让你学几年内功心法,不求别的,能强身健体也好。可你偏不听话,学不到两招就丢开了。”他声音里没有半丝责备,却是听出了心疼。
“胤哥哥你那是歪理,难道会功夫的人都不用看大夫、都能长生不死了?”慕轻烟歪着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据理力争。
南宫胤一时气结,半天才以指腹点上慕轻烟的额头,无奈的道:“就你歪理多!”
慕轻烟得意的笑着,将一个心无城府的纨绔女子扮得极好。
南宫老太太看着他俩打情骂俏,十分的开心。想着烟儿已经及笄,过完年就该筹备婚事了,明年或许就能四世同堂。
邓敏眼见着慕轻烟在南宫胤面前肆无忌惮的笑闹,她心里翻江倒海般的不舒服。她比慕轻烟还大上两岁,凭什么表哥许婚的人就是她。况且她一无是处,顽劣不堪,有什么资格做弈剑山庄未来的当家主母?
她虽愤愤不平,却仍旧灰心不矣。表哥对慕轻烟死心塌地,就连姨母也是,她旁敲侧击了无数次,姨母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她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可她不喜欢南宫昊。那人一肚子鬼心眼,不是她能驾驭的。
不能再等了!邓敏在心里默默的想,再等下去就算有机会,也只能做表哥的妾室。她得想个法子,让南宫家厌弃了慕轻烟才好。
南宫老太太留了晚饭,慕轻烟拒不过,应了。
酉时摆宴,菜还未上桌,南宫昊进来了。他一眼就瞧见了坐没坐相的慕轻烟,不由得冷嘲了一句,“哟!慕小姐还俗了?”
慕轻烟眼皮都没撩半下,轻哼道:“是呀!要出家怎么也得寻个姑子庙,总不能赖在和尚庙里,二少爷说对罢?”
南宫昊本想继续拿这件事情嘲笑她个够,没想到才说了半句就被她堵了回来,不甘心的又道:“也无所谓,反正已经吃斋念佛、六根清静了!”
“说得也是,初一、十五我总是要去上一去的,也难免会落人口实。”慕轻烟半丝不见恼怒,理直气壮的说道。
南宫胤拦下了南宫昊还要出口的话,“你俩上一辈子是冤家吗?怎么一见面就吵?昊,你怎么也不知道让着点烟儿?”
“凭什么要我让着她?”南宫昊冲着南宫胤就去了。
邓敏在一旁笑着劝道:“二表哥,往后烟妹妹进了门,你可是得叫声大嫂呢!”
“难道不是你大嫂?”南宫昊意味深长的瞥了邓敏一眼,见她脸上原本的笑突然就凝住了,这才觉得找回了点平衡。
也等不及老太太出来,嘴角噙着一点痞笑又走了。
戌时过半,慕轻烟告辞出了瑶月苑,南宫胤款款相送,回了水月山庄。
玲珑拿着细绢蝴蝶灯候在门房,接了慕轻烟一路回了澜烟阁。
琉璃走在前边开了门,挑起棉帘,穿画堂进内室。早有丫鬟准备好了沐浴的水,琥珀抱着慕轻烟要换的睡衫走到屏风后搭在衣架上。
“先沐浴罢!”琥珀心疼的道:“南宫府明日再去也没什么不可以,非赶着要今日就过去,没得累着了自己。”
“我没事的,胤哥哥来了,我不去他也不会回府,还不是要进来澜烟阁。”慕轻烟郁郁道:“他一来你们都不得安宁,还是我跟了他去的好。”
珍珠和玲珑走过来,接了慕轻烟的披风,又脱了她的外裳,伺候着她沐浴。
琥珀隔着屏风和慕轻烟叙着话,看着珊瑚拿着暖炉在暖床,觉得还不够暖,又唤了朱砂去拿盆炭来放在房里。
“琥珀姐姐你快来!”珍珠嚷嚷着。
琥珀蹙眉,不知道是怎么了,边走边问:“什么天大的事这般嚷嚷,规矩都学哪儿去了,怎么了?”
“小姐肩膀上有伤!”珍珠听了琥珀教训,委屈的泣道。
琥珀脚下一软,差点摔倒,顿时也急了起来。
伸手拉开慕轻烟刚刚掩上的衣襟,右肩膀处四个豆荚大的狰狞伤疤。
“这是怎么弄?”琥珀紧张的问道。
“已经不疼了,我百宝袋中有芳草露,擦个月余也就没了。”慕轻烟不在乎的道。
“女孩子家金尊玉贵,怎么说能受伤就受伤,还给我留了疤痕,你是讨打是吗?”琥珀真生气了。留疤痕可除去,她当时受伤的疼痛谁能替代?再说,她这么好的武功还受了伤,当时不知道有多凶险,怎么能不担心呢!
“下次绝对不敢了,琥珀姐姐饶命啊!”慕轻烟抱着琥珀的腰,撒赖道。
琥珀愠怒着,不肯搭理她。
“小姐,你的玉呢?”珍珠咬着唇走过来,试探着问。
慕轻烟的首饰一向都是珍珠收管着,她看小姐身上没带着,就去问珊瑚。珊瑚已经把衣物都收拾整齐了,也没见那块玉。
慕轻烟淡声道:“送人了!”
琥珀闻声转回头。
几个丫鬟闻听都围过来。
慕轻烟也不解释,抬腿向妆台走去。
琥珀看她脸色淡然,知道她不愿意说。走过去拿了棉巾给她擦干了头发,也不再问。
“累了这一日,早点歇下罢!”琥珀打发了几个丫鬟出去,准备自己睡在外间。
慕轻烟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对着外边的月光发呆。
闭上眼睛,静静的想着那半月的相处,想着沈洛辰如今在做什么;想着那天他拉着自己的手,眼睛闪着光。
不自觉的把脖颈上那只冷翠葫芦握在手心,轻轻的抚着。
脸上笑意淡淡,她想着第一次见他的样子,狼群围困,明明轻功很好却有点呆的爬在树上;想着沈洛辰在山顶抓山鸡,想着他那一身的药草味道,想着自己从来没有那么自在那么欢喜的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过。似乎,他还在身边……淡淡的唤她:未央。
想到松江府城外,他转身离开时眼里的恍惚,想他说保重的不舍,想那天他的失落。想得心都有点疼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她是有婚约!
温暖的南宫胤,对她的顽劣不堪半分不嫌弃。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了会嫁给他。
突然就失落起来,似乎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丢了,可是就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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