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可以一直当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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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小镇显得有些宁静，相比于前几天的喧闹，今晚显得有些安静，甚至是给人一种很舒适的稳定感。

徐嘉淮独自一人站在阳台，周言家的阳台视角很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广场中心，隐约之中还可以看到在广场上跳舞的阿姨。

周言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有些明显，不等自己走到徐嘉淮身后，他便先一步转身。

周言也并没有想要吓他的意思，将手上的牛奶递给徐嘉淮。

两人并肩站在阳台上，夜晚的微风带着几丝凉意。

周言抿了抿双唇，有些迟疑，“你…”

“你…”

不同的是，徐嘉淮也刚好开口。

同时扬起的两道嗓音不约而同的吐出一个字。

周言笑了笑，最开始的尴尬感已然消失不见。

徐嘉淮抿了抿杯中的牛奶，清冽的嗓音徐徐开口，“你先说。”

但其实，周言也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侧目看徐嘉淮，话语有些迟疑，“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徐嘉淮沉默了会，手指无节奏的敲打着杯子，“你呢？”

话语徐徐传入周言耳畔，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带着几丝不解。

徐嘉淮笑了笑，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北安？”

“我们？”

周言的话语停顿几秒，想了想才缓缓开口，“可能再留几天吧，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了，现在能多呆几天是几天吧。”

徐嘉淮双眸微转，点头回答，“那我也再留几天，和你们一起回去。”

“和我们一起？”

周言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叔叔阿姨同意吗？这样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徐嘉淮，你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会回去的。”

徐嘉淮知道周言会这么说，拿着杯子走到椅子旁坐下，语气有些淡然，“我答应了外婆，要把你一起带回去的，她很担心你，所以我要带你一起回去。”

提到夏奶奶，周言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忧伤，那是一位和姥姥一样很好的老人。

周言跟着坐下，看着远处散落星光的群山，微喃道，“夏奶奶真好，徐嘉淮，对不起，这几天让你们担心了，还让夏奶奶这么担心。”

徐嘉淮抬手揉了揉周言的脑袋，话语里浸满温柔，“你现在可以好好生活，外婆也会很开心的。”

“未来日子还有这么长，我应该好好生活。”

其实，周言早就想开了。

对于姥姥的离世，也已经是事实了，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件事情，也无法释怀。

既然没有办法释怀，那就带着姥姥的那份爱好好的走下去吧。

“再说了，姥姥还没离开过临椿呢，我总要带着她和姥爷的这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周言的话伴着夜晚的微风缓缓而出，干净清亮的嗓音也随之传入徐嘉淮耳间，让他忍不住侧眼看过去。

周言注意到，歪过脑袋轻笑着，“怎么了，还是说你和周述一样，也觉得我长大了。”

徐嘉淮很明显能察觉到周言情绪的转变，也清楚的感觉得到她现在是一个放松的，微微笑着，“我可没这么说。”

话语刚落，徐嘉淮微微坐直身体，语调微微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清冽的嗓音就着晚风缓缓响起。

“你可以一直当一个小朋友。”

徐嘉淮起身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身体微微侧靠在一旁躺椅上的椅背上，这个椅子是寒假的时候，姥姥特意买来让人搬上来的。

周言到现在都记得姥姥那个时候的神情，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好似在看自己最最珍贵的宝贝。

“我们小言啊，最喜欢看星星看月亮，放在这里正好，晚上再拿个小毯子，就可以躺在这里看星空了。”

人们常说，去世的家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继续守护着他所牵挂的人。

夜空中这么多星星，也会有专属于姥姥和姥爷的那一颗吗？

周言想，应该会有吧。

她相信，姥姥和姥爷一定会是自己看到的最亮的那两颗，紧紧连在一起，所散着最耀眼的光芒，那一定是他们在注视着自己。

再转身，徐嘉淮低垂着眼睫，双眸看着一旁的躺椅，神情若有所思。

周言回想起那个午后的梦，那是十年后的小镇，周言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小镇与现在有什么变化，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在这个阳台上的场景。

徐嘉淮站在此时此刻的这个位置上，熟悉的人以及有些陌生的嗓音，但唯一没有变的是，徐嘉淮一直在周言身边。

周言不知道十年的自己会不会和梦里的周言一样幸福。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发生什么，徐嘉淮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

这种感觉所带来的自信是从前的周言所没有的，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养成的。

徐嘉淮抬眼刚好撞入周言的视线里，四目相视，柔情似水的瞳孔含着浅浅的笑意。

夜空中的星星散漫星空，伴随着晚间的凉风，两人并肩而站。

周言本以为可以在临椿多呆几天，但周铭生离开公司这几天，积攒了一大堆工作，公司的电话也是接二连三的打过来。

周铭生抬手轻揉着眉间，助理絮絮不断地话语从视频里传出来，“周总，我们已经连续推掉了好几个合作商的会议了，这次和蓝远的会议真的不能再推掉了，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推掉了对我们公司的声誉也会有一定的影响，蓝远那边也不好交待。”

“之前推掉的那些合作商已经开始联系我们合同问题了，周总，蓝远这笔项目我们真的拒绝不了，公司半个月的心血都在这个项目上了。”

周铭生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猝不及防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言，神情微微一惊，随后快速开口，“这件事情我们晚一点开会再说。

话音刚落，抬手挂断电话，周言将这一举动看在眼里，她知道爸爸是担心自己，也明白公司对于爸爸的重要性。

周铭生不知道周言听到了多少，或者听没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神情带着几分慌张，但更多的是担心。

“小言。”

周言缓步上前，看着爸爸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的白发，心里泛起一股心酸的苦涩，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微微扬起嘴角。

“爸爸，我们回去吧。”

周铭生显然有些吃惊，“回…回去？”

话语微顿后，迅速反应过来，急忙解释着，“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待到五号再回去。”

周言没想到爸爸会这么说，看着书房里的一切，故作淡然，“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回去吧，这里，待久了只会不愿意离开。”

“更何况，公司还要继续往前走，我们回家吧。”

助理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周言也听得很清楚，她知道爸爸为了蓝远的这个项目加了多长时间的班，费了多长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周言也会不甘心的，这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心血。

爸爸的公司一直在别的城市发展，也清楚的明白将公司迁到北安来有多不容易，爸爸想多陪陪自己和周述，这些周言都知道，也明白爸爸对她和周述有所补偿。

但公司到北安发展也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还不足以站稳脚跟，如果放弃了，再想合作到这么大的项目就难了。

周言知道爸爸心疼自己，但她不想让爸爸放弃自己辛苦这么久的事业。

周言站在周铭生面前，沉默不语的看着他。

缓缓过后，周铭生笑了笑，“好，我们回去，爸爸来联系。”

周述和徐嘉淮站在门口将周言的话听入耳间，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周述衣侧的双手暗自握紧。

等周言出来后，有些紧张的迈脚上前，神情不似往日的随意懒散，带着几分着急。

相比之下，徐嘉淮的神情要淡然很多，他清楚的知道周言这么说的理由，也明白她替周叔叔着想的心情。

既然她已经想好了，那自己也不必多说什么。

周言知道周述担心自己，挑起嘴角的一抹笑意，却被周述打断。

“不想笑就不用笑。”

努力扬起的笑意伴随着周述的声音缓缓落下，周言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我想去一趟墓园。”

“好，我们陪你去。”

周言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周述和徐嘉淮都很默契的没有选择陪她进去，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在门口等她，给周言一个安静的私人空间。

周言并没有在墓园待很长时间，如果是她一个人来的，她会选择在待到很久很久再回家。

但，她并不是一个人。

周述和徐嘉淮还在门口等自己，等自己回家。

周言弯膝缓缓跪下，嗓音有些沉重，也带着几丝沙哑，“姥姥，姥爷。”

“我们明天就回北安了。”

说出这句话时，周言的语气有些颤抖，泛红的眼眶带着微酸的鼻腔，心底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爸爸的公司还没有在北安站稳脚跟，公司也不能再失去这个项目了。”

“还有徐嘉淮。”

声音刚落，周言侧眼看向不远处的大门，模糊的身影依旧守在那里，恍惚之间，周言感觉徐嘉淮也在看自己。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却因为我要留在这里，就连自己的生日都过的很草率。”

姥姥是周言生命里，最注重自己生日的人，每年都会提前很长时间就开始准备着。

姥姥会去了解自己最新喜欢的东西，会去了解周言生活里所热爱的事物，甚至连自己喜欢的明星，她都会去了解。

对于姥姥来说，被丢弃在小镇的周言是她的全世界。

而严书黎，毫不留情地将周言丢在了这里，等自己已经适应了小镇的一切。她又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从姥姥身边夺走。

不管是周言还是来了，严书黎都是自私且无情的。

严书黎是自私的，那自己呢，身为她的女儿，骨子里依旧流着她的血，这是周言不得不承认的。

缓缓转过头，看着姥姥的照片，沉吟了几秒，“姥姥，您说，我是不是也太自私了，我让那么多的人因为自己变得这么累，为自己担心受怕，爸爸这几天多了好多白头发，我竟然都不知道爸爸为了回北安工作，辛苦做了这么多。”

“还有周述，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反倒是我，总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周述对我的好。”

“姥姥，我是不是也该扛起家里的担子了，最起码可以让爸爸和周述不那么累了。”

周言知道，周述也很累，姥姥的去世对于他来说，是一样的痛苦，但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过他的脆弱，甚至是无助。

还有徐嘉淮，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姥姥，姥爷。”

“小言要回去了，可能会有很长时间不能来看你们了。”

话音刚落，周言低头磕了三个头，微微湿润的眼眶带着几丝红血丝，“我要走了，姥爷，姥姥一个人胆子小，您要多多照顾她，不要再让姥姥一个人在家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沙哑的嗓音伴着山间的晚风，“姥姥，姥爷做饭最好吃了，您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以后的生活，姥爷会陪着您的，您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原谅小言以前的任性和不懂事，以后，我会变得懂事的，也会好好照顾爸爸和周述的，您放心吧。”

语调微颤，周言缓缓起身，膝盖间的疼痛却远远不及心底的疼痛来的厉害，最后再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微眨双眸，随后抬脚离开。

周言走得很快，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抑制住回头的想法，脚步加快。

周述见周言下来了，即使她还没走到自己面前，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睛和哭过的脸颊，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徐嘉淮握住手腕，轻轻摇头。

认识多年，周述和徐嘉淮有着一定的默契，他明白徐嘉淮的意思，收回想要上前的脚步，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

周言停下脚步，语气很轻，“好啦，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