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洼归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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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这个冬天没算白熬，他写大洼的报告文学《古洼情深》终于斩获了市里的征文一等奖。此作虽不是韩玉的处女作，但他还是被一股欣然撩拨着，这次可是份量不轻的赏给，是省级的评定，保不准再熬个时日，他的名字再两三次上了省级报刊，就入了作家的群！如此算来，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人，也就有了门庭的显赫。颁奖的通知日子已转瞬过了三天，掐指一算，还有两天，韩玉这两天可谓悲喜交加着，喜的是奖项已板上钉钉，悲愁的是谁去领这个奖！只因为创作简历上他把自家填了个女性，性别易填，可通知明示，非叫作者本人亲往，不可代领。如此一来，可就凭空添了万般愁肠无奈！

去年征文，韩玉也参加了，也是这篇文章，只不过此次他把文题改了，把作者名字性别也尽改了女性，这农民的小聪明小作剧也就成全了他，他终有了时下的荣誉。这个征文的组织者举办方还真不赖歹，去年征文，他的文稿虽没有榜上有名，但人家毕竟文稿退回，还有了廖廖评语：“此文空洞无物，且少章法，立意虽可，但少写实托物，使人读后如雾里看花，水中捞月！写实抒情达意紧扣主题，是报告文学的要旨，作者今后应在这个方面努力！”如此评说，当然如一头冷水浇过，这韩玉于此并没有回头转意，他白天育秧垒埂，插苗养蟹，晚间则点灯熬夜，常是和衣而眠，脑中袭过感知，爬起来又写，好在还是个单身汉，好在乡人们还没有恶语相加，只讨来个神经兮兮人称谓。也是功夫用尽还温馨，三瓜两枣的稿费常是买来便宜烟抽，日子如稻田里的水，还算滋润。乡间的冬夜，没有城里的灯火阑珊，时光到了九点钟上下，村路上就稀疏了人影，各家都关门闭户，有的节俭人家，早就关了灯黑了窗户，稍有了脚步声响，就招来狗吠连声。

村东稻田小路上，有一个身影移动着，他是韩玉。此际，他愁肠百结，心如汤煮，还剩两天了，倘不亲临市里，还要感言，还要领奖，还……，一个不去，弃奖不算，包不准还有偌多不可知！这文学之路真不走去，只能走在田间小埂了。这韩玉自有个小聪明的，他的心结一松动，想到了发小的五服未出的小妹，一个叫韩香的女子，韩玉韩香同为韩氏一门，少小无猜，水里泥里长大，春风冬雪，岁月轮回，二人从乡里中学回归故土，韩香务实，包了两个坑塘养鱼，还把邻村的葫芦买来描红涂绿，打扮得极是惹人眼目，成鱼有人买，鱼苗有的卖，工艺葫芦也有城里人订购，小日子过得如日中天，火火红红。韩香早扯过韩玉后腿，不叫他伺候那两亩水田，甭走那搬弄文字的路，想那文学小道岂是咱吃虾米小鱼两裤角泥土人能干的！各有心思，早不是小时候过家家的光阴，于是就有了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踩我的独木桥。闲言少叙，韩玉径直来到了韩香的鱼塘小屋，这小屋时下还有光亮，临近大年了，还有一塘鱼未出坑，冬捕也省事，鱼还可以卖个好价钱，韩香聪明了得，自有了恰到极致的打理。

韩玉推门而入，和看鱼塘的韩香四目相视，见常不照面的韩玉而至，韩香心生疑窦，稍作狐疑，韩玉就把来意说了个明白，知了这近房哥哥张口要委她李代桃僵，前往市里领奖。韩香初始故作拿捏，经不住韩玉全淡去了大男人的样儿苦口请求，想到明后天正要市里订鱼的合同，于是一口应下。注意事项、如何走场诸般细节，俩人都盘算过后，韩玉又把通知书展现开来，那通知书后页还写了这番话语：“大作读罢，感受非凡，文贵观山不喜平，你的此文，没有平庸，也少乏味，追求新异，尽突奇崛，极有张力，如是一幅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画面，美轮美奂地展示了改革开放社会主义新春村的农家人生活！文中多有妙笔横生，如银丝穿珠，美人眼目，有鉴于此，经合议，大作评为一等奖……。”韩香见了这番评价，更是多了前往信心，韩香虽不及韩玉苦博鼓捣文字，但细心的她见了评语中把“新农村”写成了“新春村”，心中也就悠然升发了一种概念，那颁奖人也是个人，他能把我吃了，去，看看外面这个世界！市里的风光毕竟是夺人眼目，合同快刀斩乱麻地一签，韩香径直往通知书的颁奖地而去，当然身边还有韩玉殿后，兄妹俩进了临近海河边的一个所在，大堂内早已人声鼎沸，一幅大红的标语横亘会场上方，写有“改革开放颂家乡 彩笔描写新时代”字样。程序妥妥，抡到韩香领奖时，但见她气定神闲，款款上了台上，评委颁奖人眼中，就有了如玉树临风如仙如画的人，证书接过，一口如似水音的宝坻话飘过，但听韩香说：“我们乡下人也是大写的人，我们种地，我们养鱼，我们脸朝黑土，背负青天，我们用汗水滋润生活，我们用拙笔记录岁月……。”韩香的获奖感言，如歌如诉，句句在理，绕梁袅袅，一时里，满堂无声唯她语，把个评委和韩玉并众场宾客听得如醉如痴！发言毕，掌声雷鸣般响起，韩香被一个评委主持拉近耳语……。

天凉好个冬，又刮起了白毛西北风，一双兄妹如凯旋的将军兴冲冲地来到了故土，来到了韩香的鱼塘。

“你准备大米螃蟹，我给你白搭鱼，等着人家吧！”韩香扔过一句话，韩玉屁颠屁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