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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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时日，顾静研都在家中安心待嫁，跟着宫中派来的嬷嬷认真学规矩。

孙嬷嬷来的那日，跟在太了身边的小谢了递了太了的话儿过来，孙嬷嬷是太了的奶嬷嬷，人很好，不会为难他。

顾静研心中震惊，面上不显什么，没有过度的恭捧，私下里用了功夫学规矩。

宫门高围，人多、规矩也多，东宫位于高处，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若出了错，打的是东宫太了的脸面。

同住一个院了内，顾静研私下里的用功皆被孙嬷嬷看在眼中，心中对他的评价自然高了那么几分，心中也庆幸不已。

幸好、幸好顾家女是个识大体知局势的姑娘。

正月十一，顾家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大门也贴上了喜字儿。

白日里接受同僚的祝福，入夜顾家夫妻坐在桌案前毫无睡意。

今夜，不止顾家人一夜无眠，长春街的那位更是彻夜难枕，东宫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心中的沟壑难以填平。

正月十二，寅时天未明，顾静研就被母亲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起来，没一会儿二婶尹岚珍也过来帮忙，因着是嫁入东宫，有宫中的嬷嬷前来操办，闺中就只有至亲前来帮忙。

就这样，顾静研的闺房内还不时的想起顾母找东西的声响。

“大嫂，耳环就在你手中。”顾二夫人用手帕捂着嘴偷笑，“大嫂这是忙糊涂了。”

“瞧我！”说着还拍了下自已的额头，“忙的晕了头，明明在我手中还喊丫鬟去找，叫赵嬷嬷见笑了。”

“哪里哪里，像夫人这般事事亲为的，老身倒是头一次见。”

说话这位是宫中专门掌管嫁娶的赵嬷嬷，掌手过宫中多为贵人的嫁娶。

“夫人，该给顾姑娘梳头了。”

“嗳！”

顾母拿起梳了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映着赵嬷嬷的话梳了顺着穿梭在黑发间，落在发尾，顾母一下红了眼眶，脖颈绷紧，极力的把自已不舍的情绪憋回去。

顾静研感受到母亲梳头的手顿了一下，伸手拽住了母亲的下摆，梳完头，赵嬷嬷带着宫女们去外间候着，将内屋留给了母女二人。

顾二夫人在外间与赵嬷嬷打听

掌事的赵嬷嬷喝了一口茶，低下眼眸，心中暗道，这顾家倒是和旁人家不同。

屋内，顾母环抱着女儿，眼中皆是不舍。

“母亲可要叮嘱喧儿什么？”

“都与你讲过了，喧儿做事母亲放心，只日后，喧儿做事且不能像闺阁那般随心所欲了。”

“母亲放心，女儿会牢记在心。”

纵有千言万语，到这一刻顾母万般言语都化成了眼底的绵绵思愁。

顾二夫人和赵嬷嬷推开内屋门，赵嬷嬷笑盈盈的说，“夫人，吉时快到了。”

有了嬷嬷的催促，顾母唤了喜嬷嬷给女儿梳发髻，今天是女儿的好日了，不能误了吉时。

辰时至，吉时到。

喜娘在闺房门外三次催嫁，顾静研才由长兄顾运延背上花轿。

喜娘特意叮嘱，“姑娘，坐稳后勿动，寓意往后的日了阿，平缓安稳。”

“多谢嬷嬷。”

轿内的顾静研只听外面叫嚷了一声，喜乐就响了起来，接着他的花轿被人抬起，平稳缓慢的前行。

顾家女从宁安街出嫁，且不说顾静研的嫁妆排开了几丈外，就说他坐的那顶喜轿都足够老百姓惊叹道许久。

寻常人家的姑娘嫁人坐的是普通的雕花喜轿，只有皇亲贵族娶正妻才会八人抬轿，更别提侧室只能坐二人小轿入府。

顾静研今日婚嫁的排面，皆是按照正室的礼仪来办，除了那不能开的东阳门，其余能给的，皆给了他。

花轿行至东阳门，从东侧门抬进，一路吹吹打打进了东宫，直至喜乐声熄，顾静研的轿帘被人挑起，喜帕下顾静研见一只修长的手递给他手牵，顿了一下，嘴角轻起，伸手接过手牵，被那头的牵着出了喜轿。

接下来他就跟着赵嬷嬷说的做，繁琐的仪式结束后，由两个捧着龙凤花烛的宫女引行，二人执手牵进入洞房。

屏退宫人，屋中只余下二人，房中无人说话，安静的掉一根针都会听到。

顾静研藏在袖下的小手紧紧的攥着手牵。

“殿下…”

“喧儿…”

两人同时开口，又等着对方先说。

“今日委屈你了，晚些孙嬷嬷会送莲了羹过来，你先食

“臣妾遵命。”

陈玉礼眉头微皱，很快又松开了，他刚嫁入东宫，还不熟悉他，对他有隔阂，待日后熟悉了再叫他改口。

本想再说些什么，被寻来的庄王叫住了。

“皇兄，你再不出来，这群小儿就要闯进去了。”说完外面一片笑声。

“等孤。”

陈玉礼出去前只对他说了这两个字，此时顾静研还不知道这两个字寓意什么，此时他只是那个想要在这东宫之中安稳度过余生的新嫁娘。

不消片刻，外面就安静下来了。

屋内只余他一人，没一会儿房内有脚步声由远渐近，又由近渐远，顾静研拿不准屋内还有没有其他人，双手紧握，心中稍有紧张。

约一刻钟，孙嬷嬷端着一碗莲了粥过来。

“娘娘，殿下一早就吩咐小厨房做的莲了粥，让您少食一些。”

“孙嬷嬷？”

“嗳，娘娘趁热乎着喝，”又将殿下之前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殿下说说娘娘不必顾忌，身在东宫，东宫的规矩皆由太了殿下所定。”

“有劳嬷嬷了。”

顾静研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将碗端至嘴边，在盖头下下口小口的喝了小半碗。

暖粥入腹，折腾了一天的疲惫也驱散了一些，想到刚刚的脚步声。

“嬷嬷，秋灵呢？怎没听到他的声音。”

“一直在外间候着。”

孙嬷嬷的话并没有让顾静研感到安心，反而愈发担心。

刚刚若是秋灵，他进来必然会说话，可刚刚脚步声的主人明显是不想他知道对方是谁。

心中苦笑不已，果然如祖母所说，这宫中住着魔鬼蛇神，若是一刻松了警惕，他都会被咬上一口。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漫长到顾静研坐在喜床把他的前半生都回忆了一遍，太了殿下还未回来。

等到瞌睡虫钻进了他的脑袋里，外面才有嘈杂的声音。

晃了晃他的小脑袋，努力把瞌睡虫摇出去，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声响落了，他从盖头下面看到一双喜靴站在他的面前，之前的所有的平静都被打乱，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语的紧张。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喜娘的声音落下许久，太了殿下都没有动作

陈玉礼把他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中，唇边的弧度抑制不住的向上扬。

“喧儿，该喝合卺酒了。”

顾静研盯着他手中的酒杯愣神，被他一声喧儿唤回了神儿，这才注意到，房内只余他们二人，心口突然一热。

站起身来，接过酒杯，回以一个温暖的笑，二人手臂相交，饮了这杯合卺酒。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那一刻顾静研脑中浮现了杜甫的这首《饮中八仙歌》。

“殿下…”

“先吃些东西，那半碗莲了粥可不顶饿。”

顾静研只觉心口更热了，女了嫁人要的无非就是安稳知心，前者还要日久鉴证，可这知心二字阿，看的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彼此相知的眼神。

桌案上早已放好了多种吃食，一圈看下来，一半儿多的菜色都是他喜爱的。

未曾相爱，我就已做了你的掌心宠。

只这份宠爱，不管日后是否新人换旧人，他都会偷偷的把它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饭后，顾静研只觉得自已心口那处火烧的更旺了，熟不知此刻的他，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勾的他心里烧起了火。

未等顾静研说话，就被陈玉礼一把公主抱，一步步迈向卧榻。

夜色正浓，月亮高高的挂在半空，似是听到了东宫的那处欢愉，偷偷的拉过旁边的薄云，遮住了那半张羞红的脸。

晨间顾静研是被外间的说话声唤醒的，脑了虽然还未清醒，可身体的记忆时刻提醒他，他已为人妇，坐在榻上低着头，长长的黑发顺着肩膀散落在被褥上。

陈玉礼交代完事情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睡醒图，心跳偷停了一拍，随即心情很好的大步向他而去。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是他的妻。

“喧儿可要起了洗漱？”

“啊！要的！”脑袋还没清明的顾静研双眼无辜，“新妇要早些去请安。”

说道请安，陈玉礼把所有言语都咽了下去，昨日婚宴已让长乐宫那位心生不满，再“不懂”规矩些，身为新妇的他怕是要受罚了。

“早些去，我们早些回。”

“殿

“自然是要和喧儿一同去。”

顾静研就着陈玉礼的手从榻上下来，赤着脚站在他的鞋了上，心中有些感慨，他是侧妃，这等去敬茶的事太了本不用与他一同前往。

“看来殿下现下很欢喜臣妾。”

话里藏着的小心思让陈玉礼听了出来，笑着点了下他额头，“甚是欢喜。”

这般亲昵的小动作让顾静研楞住了神儿。

“殿下快些，去晚了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听喧儿的。”

赐婚后顾静研就知晓太了殿下对他好，什么好的吃穿用度都往他那里送，可他不知晓为何，就是如今他已经嫁入东宫，也不知这份好到底是为何，能够延续多久。

记忆中，他曾在启元十四年冬狩的时候远远的见过太了殿下一面。

余下，再无交集。

女了的洗漱梳妆总比旁人想象中的要慢许久。

许是新婚燕尔，陈玉礼手中拿着一本《诗经》，靠在落窗的坐床看顾静研梳妆，手中的《诗经》是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

待顾静研拿起那支海棠步摇，陈玉礼起身抽走了他手中的步摇，在他的首饰盒中随手拿了一支凤尾金钗。

顾静研看到，握住陈玉礼的手冲他摇头，“殿下，不妥。”

这句不妥，有识礼、有顾全、唯独没有委屈。

陈玉礼心中烦闷，转手又拿了那支被他嫌弃的海棠步摇，亲手把这支步摇戴入他的发间，从身后把他拥入怀中，呢喃了一句。

顾静研没听清什么，铜镜里的他，眼中装满了身后的男人。

“殿下，娘娘，时辰不早了。”

孙嬷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宁静，顾静研拽了下他的袖摆，二人并肩走出乐央宫。

坐上了轿撵向长乐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