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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分明没有风,如今也不是最寒冷的天气,杜芸香的身上却慢慢的渗出了冷汗。
白慕雅看出她的不对劲,正要开口,却见杜芸香的手摸向腰间,飞快地掏出一把刀,牢牢地握在手中,作出一副随时都要动手打架的模样。再看她眉头紧蹙,眼神如刀一般锋利,虽然拿着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整个人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丝,反而压低了声音对白慕雅和楚明溪说道:“这地方不太对劲,咱们要小心。”
白慕雅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去一看,便像是见鬼了一般跑了回来,她死死地拽住了楚明溪的袖子,结巴着开口:“这,这外面——怎么还有另一个酒馆?还有……”
她回头看了眼酒馆内几个正在喝酒吃肉的汉子,一脸惊恐地接了下去:“还有一模一样的人……”
楚明溪起身看了眼外面的景象,正如杜芸香所说,推开门之后,呈现在她们眼前的并不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而是一个和她们现在所在的酒馆一模一样的空间。
楚明溪看向杜芸香:“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我……”杜芸香慢慢放下手中的刀,她努力想要回忆,却只能记起自己通过第一轮比试之后和楚明溪几人边聊天边向前走的片段。再然后,她们几人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仿佛有人剪除了中间的记忆。
杜芸香混迹江湖的时间不长,却也是曾经在落幽谷见过大场面的人,一下就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这里……是幻境?”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二场比试?”白慕雅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有些门派的确会制造幻境,让门派弟子或者是想要加入门派的比试者进入里面历练。不过据我所知,似乎只有崇尚武力的门派才会这样做,为的就是让人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练就一番武艺,咱们在千机阁不过就是个动动嘴皮子的门派,弄这些做什么?”
楚明溪做出思考的神态,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应该是要考验我们在完全相同的场景下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
事实果然和她们说的一样,她们三人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那几个汉子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依旧吃喝说笑,就连在柜台后面低头翻看账本的掌柜也未曾朝这边看上一眼,仿佛她们几个并不存在。
再看向门外,从房梁上悬挂着的一小片蜘蛛丝、缺了一角的长凳,墙皮剥落的墙角,再到汉子不雅观的坐姿,每一个细节都完全相同。像是有人在两个空间的交界处放了一面镜子。
白慕雅说话的时候,对面有人朝着门口的方向走来,等到楚明溪说话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与她四目相对。
对视之下,楚明溪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对面的人露出了警惕的目光,尽管那目光只出现了一瞬,但还是被楚明溪捕捉到了。
这时候的杜芸香倒是松了口气,尽管外面还有一个一样的酒馆和一样喝酒的人,好在并没有各自多出一个自己、白慕雅或者是楚明溪。
如今站在她和楚明溪面前的正是之前写文章时坐在她们附近的迟承稷,再一探头,又看到了对面缩在角落的文素荣,以及一个虽然不认识但看着有些眼熟的少年,赫然就是刚才在笔试场地见过的一名考生。
就连两边参与比试的人数也相同。
文素荣也看到了楚明溪几人,她眼睛一亮,正要说些什么,付晚秋的声音幽幽地在空中响起:“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请各位回到最开始的座位上等待比试开始。”
众人依言归位,而那位来来回回盯着账本不翻页也不眨眼的掌柜终于朝着她们看了过来,放了一罐子酒和几碟菜在桌上,随后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杜芸香不明就里,她有些疑惑,低头闻了闻桌上的酒,也不顾得当下这诡异的局面,十分心大地为自己盛了一碗酒,边品酒边赞叹:“好酒,好酒!”
忽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刚才还在与同伴把酒言欢的汉子将手中的碗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那碗砰一声便是四分五裂,还溅出许多酒水来,而他满脸怒容地站了起来,伸出粗壮的胳膊,指着掌柜便是一声怒喝:“掌柜的!你未免也太黑心了些!竟拿这等破烂玩意儿来冒充好酒,你打量着俺们是外地人,喝不出好坏,坑俺们是吧?”
掌柜是个瘦弱的男子,比不得这汉子壮实,听了这话,再一看对方伸手撩袖子,俨然是要动手的架势,连忙摆手,出声解释:“客官,您是不是误会了?小店虽说开张时间不长,做的是良心生意,怎会干出那等卑劣的勾当?”这般说着,他顺手朝着杜芸香的方向一指:“那位姑娘都说酒好喝。”
白慕雅从头到尾拽着楚明溪的衣袖不肯松手,一见这场面,吓得就往楚明溪身边缩,低声催促道:“好吓人,咱们赶紧走吧!”
明智的做法当然是尽快离开此地,毕竟这闹事的人看起来不像善茬,若是留在这儿,很可能挨揍。
但很显然,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出口,在完成比试之前,谁也走不了。
汉子朝着杜芸香看了过来,目露凶光,语气凶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这么劣质的酒你也敢说好喝,要不要脸!”说着,又往这边走来。
杜芸香立即伸手,示意他冷静:“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您觉得这酒难喝,我觉得好喝,这都是正常的,不必动怒。”
杜芸香以为那汉子就算再生气,最多也就和自己吵上几句,她嘴皮子功夫是最厉害的,要讲起理来,没有人能说的过她,就连父亲和家中的那些长辈们,见了她也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汉子听了,却是更加愤怒起来,他一脚将椅子踹翻:“就这破玩意儿你都能说好喝,还敢说你不是店家的托?”
杜芸香说的在理,但是在很多时候,有理有据的话并不能打消别人的愤怒,甚至可能惹祸上身。她在家里的时候之所以能把家人亲戚说的哑口无言,一是因为她占理,二是因为家里人都是讲道理的人,自知理亏便也不会再强词夺理。
对杜芸香来说,外面的一些人到底和家里不同,就如同今日这个汉子,不仅在店里摔摔打打,口中还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且毫无关联的话,一会儿说酒馆里的人看不起他,一会儿又说掌柜和楚明溪几人都是没有读过书没有脑子的蠢货。
楚明溪皱了下眉头。
幻境并非凭空产生的东西,而是基于现实,换句话说,一定是有人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然后才能制造出和现实生活极为相似的幻境。
有人在自己面前大吵大闹或者是吵架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哪里都有不讲理爱撒泼的人,这些年来她也遇到了不少,可当她回忆起自己在西特王城这些日子的经历,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个地方不讲理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似乎特别多,底层百姓相互攻击,随意给人泼脏水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
可多年前她来过这里,那个时候,这个地方的风气还没有这么差。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比试的内容就是劝说这个打砸酒馆的汉子冷静下来。杜芸香躲在角落里和伙伴商量解决方案,她说的虽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却也算得上是很不错的建议。楚明溪连连点头,正要加上一些自己的建议,旁边的白慕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坚持说杜芸香想的办法不好,要楚明溪说的才算数。
杜芸香为此气的不行,但这时也不好争辩,只能让楚明溪开口,楚明溪看了白慕雅一眼,默默收回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只是说道:“我觉得芸香说的就很好。”
白慕雅等了半天,愣是从楚明溪口中撬不出一句话,只得按照杜芸香的说法和她们几人商量了一下,然后才开始行动。
相较于她们的磨蹭,隔壁考场倒是进行的很顺利。
隔壁的文素荣和少年很快就商量好了意见,迟承稷看着他俩商量,不但不肯上前参与讨论,甚至吊儿郎当地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情况紧急,两人顾不上骂他,只得好言好语地劝了那汉子一阵,半柱香时间过去,眼看着汉子怒气渐消,只要再劝上一会儿,不仅汉子能完全消气,说不定还能将自己刚才打砸时所造成的损失赔给店家。
胜券在握时,付晚秋的声音冷不丁的在空中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你们了,你们的这场比试是限时的,半刻钟之后比试结束,你们加油吧。”
付晚秋说着不好意思,语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显然是故意为之。
文素荣劝了那汉子这么久,本来已憋了一肚子的气,又被付晚秋刷了一遭,不由得低声抱怨:“这么点时间怎么够用,真是的……”
文素荣忧愁之时,站在角落里看了半天戏的迟承稷终于有了动静,他不再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仔细看来还有几分严肃。文素荣和少年眼睁睁看着他走到汉子面前,接下来他们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虚影,再睁眼的时候,闹事的汉子已经被迟承稷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迟承稷轻松地按着汉子,甚至还腾出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的眼神甚至都不在汉子身上,就像是按住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语气随意:“知道错了吗?”
汉子口中认错,让迟承稷松开他,一直忍到起身后才暴露真面目,操起一旁的椅子就朝着迟承稷砸来。
迟承稷看也不看,轻松接住椅子放下,一个闪身又按住汉子。那汉子还有个喝酒的同伴,起初在汉子闹事的时候虽然未曾动手,只是一味地帮腔,此时看到汉子被按住,他再也按耐不住,默不作声地绕到迟承稷身后,一拳朝着脑袋打去。
围观的文素荣和少年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原以为这将会爆发一场大战,不过是转瞬之后,同伴和汉子都已经被甩到了地上,两人趴地不起,嘴里直嚷嚷着好痛,那痛苦之色绝非装出来的,可仔细看来,在他们身上又看不出任何明显的伤口。
文素荣目瞪口呆,张口便是斥责:“你疯了!千机阁是以‘巧言善辩’着称的门派,招的自然也都是能言善辩之人,你贸然动手,违背了千机阁的规则。到时候淘汰了你不要紧,可别连累了我们!”
迟承稷回头看向她,忍不住发笑:“你真以为这世上的任何矛盾都能够靠动嘴皮子解决?想让别人听话之前,先想想对方为什么要听你的,是出于他自己的利益考虑,还是对你实力的畏惧。更何况,这是最快的方法,若是我不出手,你们能在规定时间之前完成任务吗?”
迟承稷话音未落,这两人已经没了之前的威风,之前风光无限的汉子此刻正可怜地趴在地上,连声求饶:“公子饶命啊,俺今日实在是醉了,说了点糊涂话,不承想冒犯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万万不要和小人计较。”
迟承稷说道:“你不必对我道歉,今日你砸的是人家的店,若是不赔钱,此事万万过不去。”
“啊?”汉子看了下满是狼藉的店面,露出一丝冷汗,磕巴道:“可、可俺也没那么多钱。”
“若是不赔,今日便送你去见官。”迟承稷冷冷地说:“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其实送官这句话,文素荣一开始就用过,那时候汉子正准备动手打人,听到这一句,的确是不敢动手了,却又开始打砸东西。这时候在武力镇压下要将他送官,他才终于老实下来。
至此,事情才算结束,汉子老老实实地向掌柜赔礼道歉,而考试时间也正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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