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古乐的过往、林衍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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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林衍半耷拉着眼睛，此时所有的意识和神魂，宛若那水潭之中不断溶解的甄冰一般沉浮，早已忘却了思考，忘却了一切。

而阴阳子古乐打坐在丹炉左右，静静的看着林衍，三天三夜过去了也没有任何言语。

古乐面带愁容，看着林衍脸带翩然与悲伤，像是他本体的头发一般，黑白分明却又拧巴。

似乎是与邱平安身体之上残留有神魂还存留世间，现出了略有慈悲的眼神。

“我阴阳子虽然出生于富贵家庭，但天含隐毒，最多只能活到二十来岁，我倾尽半壁家财，好不容易依靠药物活到了四十来岁，只可惜依旧半身瘫痪，沦为废人！”

“我阴阳子自幼没有出过庭院哪怕一步，心中对那些遨游天地的仙人不知道多么向往，只可惜我古乐只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罢了，只能坐在庭院之中像水井蟾蛙一般坐井观天等死。”

古乐看着林衍喃喃自语，可能是被邱平安的残魂影响，也可能是他真的对林衍有所亏欠。

当然，也可能是他不想让林衍就此如同痴呆一般死去，像是一个挚友一样将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

“好徒儿，为什么仙家就可以与天同寿，畅意遨游山海快意人生，而我这种没有灵根的凡人，只能像是井底之蛙一般在逼仄的庭院之中等死？！”

古乐冷了脸庞，看着林衍的眼神充满了嫉妒和癫狂。

他痛恨世间的不公，痛恨人与仙师之间，比人与虫豸相比都更为庞大的鸿沟。

“凡...凡人也能拥有灵根修仙，早...早在万年之前，曾有一名修士，靠着熔炼千块灵石入体，也塑得了灵根之身，最终踏入了修真界...”

听到古乐讲的言论，本在丹炉之中像是痴呆儿一般的林衍，不由得想起了当日青柳村山崖之上的胡威所诉的传闻言语，终于是恢复了点点意识。

“好徒儿，也不枉你修炼的是《长生诀》，意识果然非常人可比！”

古乐心中一喜，知道林衍的神魂还在继续承受十绝丹所带来的煎熬，看着林衍宛若痴呆的状态满脸欣喜之色。

他需要林衍继续坚持下去，待到十绝丹的药力入骨，待到十绝丹将他的丹田重塑成金色。

届时他再剥离出林衍被折磨成灵液的神魂，届时便可毫无束缚的占据这具被改造而成的肉身！

“只可惜！只可惜师尊我就算卖儿鬻女，倾尽家财好不容易换购了一千余块灵石也远远不够！师尊为了长生，为了登仙，为了与天同寿，只能将我一家庭院三百一十四口人尽数锤炼成肉酱，再用丹鼎将其炼制成血丹，替代我腹中因没有灵根而生长不出来的元海丹田！”

古乐双手不由拍打在丹炉浮雕之上，双手顷刻之间就被其上的毒素缠绕成乌青之色。

他毫不畏惧，任由毒素在他身上肆虐，讲述着那段过往就像是讲着他人的故事一般。

似乎毒素所带来的痛苦，能稍微减少一些他心中的罪恶感。

“家...家人？”

林衍淌着口水，听见古乐那番骇人听闻的言语，终于是恢复了些许神智。

他从三年多前离开家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所以他在修炼之上不敢有半点懈怠，也不敢和其他人有太多接触。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古乐的谋算化为了点点泡影，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他心心念念的青柳村了，也再也没有办法去想念亲人。

顺着古乐的话语，使得他的人生不断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之中旋转回放。

他顺着记忆攀回了胡威在山崖之上的言语，他顺着记忆想起了养大自己的四家人，他顺着记忆想起了刘芷。

林衍想起了刘芷抱着年幼的自己读书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刘芷那田间劳作的身影，想起了刘芷夹在自己碗中的五花肉。

“去吧！阿嫲等你回家！”

夕阳之下，刘芷向着林衍离去的方向摆了摆手，那双送林衍离去的双手之上布满了稻田割出的丝丝伤口和劳作所产生的老茧，久久不愿放下。

泛白的华发在夕阳之下染上点点橙阳，她的双眼之中满含泪水和那数之不尽的温柔。

但这所有的回忆和深情，都随着神魂的消散，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母亲！母亲不要丢下衍儿！”

林衍伸出稚嫩的双手，着急的在这暗无天日的道路之上奔跑，想要抓住这段温情，可他记忆里的自己终究是太过年幼了。

他跌落在看不清四周的漆黑道路之上，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但却再也没有人会将他扶起。

走马灯中的记忆，也像是消散的神魂一样，如狂风骤雨一般越来越快，越来越无情的向前走去。

林衍的哭声也变得越来越稚嫩，宛若几个月大小的婴儿一般。

“活下去！活下去！”

两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农家乡村夫妇，托举着自己，将自己往高处送去。

林衍甚至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双眼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蒙住，使得他只能看清楚双眸之外的蒙蒙光亮。

想来他此时已经回退到了刚出生之时的状态。

“活下去...”

林衍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托在其中，温柔的男声在林衍的耳边喃喃响起。

像是在嘱咐后事一般，温柔地抚摸林衍的面庞。

林衍顺着双眸之中带来的阵阵微光，总算是看清了男人的面庞。

高大的男人身着蓝色袍服，口中不断渗出鲜血，蓝色的袍服也被他渗出的鲜血染成阵阵猩红。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只莫大的飞蛾，飞蛾双翼展开之下足有三四丈大小，飞蛾庞大比之雄鹰的臂展都大上几倍不止。

那飞蛾不断地用头蹭着高大男人的臂膀，撒下点点鳞粉，似乎是在修补男人身上的伤势。

“天萝，带他走吧...”

男人摇了摇头，随后摸了摸飞蛾的头颅，慢慢的对它说道。

林衍的视野也随着变得越来越远，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随后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

而十绝丹所带来的点点毒性，也被林衍那双蓝棕色眼眸不断吞噬，使得林衍痛苦倍减。

“咳...咳！”

停留在丹炉之中的林衍身躯猛然之间一个抽搐，回呛出一口乌黑的鲜血出来。

在濒临死亡的刹那之间，他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亲人。

强烈的求生意识和清凝源眼的帮助之下，使得他那浑浊的神智总算在十绝毒的苦痛折磨之中恢复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要将其牢牢攥在手中。

就算是就此死去，他也要从古乐的身上咬下一块肉出来。

“阴阳老魔，就算是魔道之中的老祖，也比不上你的心狠手辣！为了成仙你不仅献祭了一家将近三百多口人，心中甚至没有任何忏悔之意！”

林衍呛出一口鲜血，古铜色的皮肤在十绝毒洗髓炼皮的折磨之下早已变成雪白，搭配上林衍清秀的脸庞，像是瓷娃娃一般。

在长达两个时辰的折磨之中，得益于林衍强烈的求生意志，他硬生生的扛住了这股疼痛，神智重归清明。

“哼！你天生灵根，自然不知道这世间的残酷！这世间好比一片汪洋，你不光得会学会游泳，你还要学会看着别人沉下去，甚至踩着别人游上岸去，不要怪为师狠辣，为师也只不过是把你当成了上岸的垫脚石罢了！”见到林衍恢复神智，古乐心中一喜。

“谁告诉你，小爷我天生灵根？！哈哈哈，你尽管来夺舍小爷吧！届时你也会困在我这身躯之中，只余下活活老死这一个结局！”

林衍露出洁白的皓齿之间渗出的点点鲜血缓缓说道。

他已然忘却了所有疼痛，恶狠狠的看向古乐，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一般。